因着次日是二月二不宜出远门,所以赵知行在初一就准备出行。
只是临上马的时候,袖口却又被扯住了,他耐心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江晚越发粘人了,昨日到现在更是一直粘着自己。
江晚抿了下唇,干巴巴说道,“注意安全。”
赵知行轻笑着应下,发现她还扯着袖子,转而拉住自己的手,“要不你跟我一起回京,过段日子我们再一起来北地?”
江晚登时放开了他的袖子,手也挣脱出来,“不成,回去父皇肯定不会让我出来了。”
眼看时辰已经不早,赵知行伸手把她抱在怀中摸了摸头,“等我回来。”
江晚面色微红,感觉在众目睽睽下这般不好,可又实在舍不得他,便埋在他怀里闷声应着,“那你快去快回。”
赵知行又摸了摸她的头,“等我。”说罢松开她翻身上马,冲她笑了笑,带队伍离开。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江晚还闷闷不乐地看着,指尖不住缠绕着腰带。
墨竹看她情绪低落,笑着说道,“王妃,城里新开了家茶楼,他家说书人讲的故事很不错,可想去瞧瞧?”
江晚提了提精神,不再去想赵知行,点头应下。
二人在茶楼听了一上午话本,吃饱喝足才准备回去,刚下楼江晚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眼熟的身影,轻声问墨竹,“那个是不是卢明珠?”
墨竹定睛看去,小声说道,“好像是。”
只见她行走间很是缓慢,仔细看还有些一瘸一拐。
江晚看了一阵,面上微红,瞥了眼墨竹,见她眼神澄澈地看着,不由暗骂自己想得太多,卢明珠还待字闺中,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墨竹轻声在她耳边说,“奴婢瞧着卢姑娘倒像摔了,不过怎么伤成这样还不在家养着?”
话音未落,却见宋鹤安从旁边的酒楼追了出来,同卢明珠不知在说些什么,不多时卢明珠就甩开他,颇有些狼狈地上马车离开,独留宋鹤安站在那处,呆愣一阵才失魂落魄地离去。
江晚轻咳一声,低声吩咐墨竹,“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墨竹也觉出不对,连连点头。
二人正想离开,又见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从那酒楼出来,迎面冲她们而来,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摇曳生姿的很,显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江晚等她从身边走过,又忙轻声嘱咐,“墨竹,记住。”
墨竹点头应下,“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离开赵知行几日,江晚似乎又缓了过来,不再一直惦记他,只是每日侍弄花草,翻阅书籍,也是无趣。
墨竹想到城外有处梅林应当还盛开着,便来问她去不去。
“奴婢听说那梅林被养护的很好,这几日正好最后一批开的盛,再过些日子就谢了。”
江晚虽有些懒散不愿动,可想到梅林盛景也有几分心动,便简单收拾一番同她出门。
这几日天气渐渐暖和了,原本荒芜的土地也偶尔冒出绿意,看着很是喜人。
江晚出了城就撩起帘子看着,最后索性全挂了上去,专心瞧着外头。
窗外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江晚忙叫停了车,伸头看去。
却见卢明珠穿着一身男装缓步走在路边,背后还背着一个颇为硕大的行囊。
看到马车停下很是忐忑,等看清伸出的头后,就只剩了尴尬,“王妃。”
江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轻笑着问道,“卢姑娘这是去哪里?可需要载你一程?”
卢明珠神色尴尬地摇头拒绝,“应当是不顺路的,不麻烦王妃了。”
江晚笑了笑,似是随意问道,“我看卢姑娘似是要出远门,不知家中长辈可知道?路引可备好?又准备在何处落脚?”
卢明珠被她连环发问砸的晕头转向,茫然许久才张了张嘴,无力说道,“并无。”
江晚眉眼温和地请她上车,“我虽不喜欢你,可也不想你落得什么不好,何况这般漫无目的,便是没恶人你又能如何生存。”
卢明珠踌躇片刻,垂着头上了马车,放下包袱的时候叮当乱响,显然除了金银还有首饰。
江晚瞥了眼她很有些重量的包袱,轻笑着说道,“卢姑娘力气倒是不小。”
卢明珠面上瞬间红了,缩在角落半天不吭气,女子力大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得粗鄙了几分。
缓了许久才闷声闷气地问,“王妃这是去哪里?”
话音刚落,马车也停了。
江晚让秋心拿套衣服给她换上,自顾自地带着墨竹下了马车,才回头冲她轻笑,“把你卖了。”
说罢,扬长而去。
卢明珠自然不信,只是换上江晚的衣裳后,有些难为情理了理胸口。
秋心帮她梳发的时候,不小心居高临下看了一眼,登时自卑了起来。
卢家姑娘虽性子不行,可这脸这身段,当真是极好的。
看她实在勒得慌,便帮着松泛了些,又拿起披风给她披上,“卢姑娘,请。”
卢明珠下了马车才发现竟是城外的那处梅林,瞬间心中大定,往江晚那处追去。
等她赶到时,墨竹已经把食盒中的吃食取了出来,连果酒也已倒好。
江晚请她落座便不再多言,噙着笑欣赏着这等风光。
卢明珠等了半天,见她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由憋气,“王妃不问我为什么会离家吗?”
江晚疑惑地扫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隐含期待,轻笑着说道,“我问这些做什么,回城顺带把你送回卢家就是。”
卢明珠很是不满,可又畏惧她的身份,硬生生憋了回去,鼓着脸不再说话。
又是喝酒又是吃点心地折腾半天,见她果真毫不在意,卢明珠忍不住说道,“我家里逼我嫁给宋家人。”
江晚这才好奇起来,上次显然是她和宋鹤安私会,怎么这才几日,突然就成了家中逼她嫁了?
第59章 送回
见她好奇看来,卢明珠总算舒心了些,不甚开心地说道,“我想退婚。”
江晚看她面上别扭,再加上前几日城中看的那一幕,不由想到赵知行当初说的那句,房中人应当不会好过,再看卢明珠这般抗拒与他成婚,莫非这宋鹤安有什么隐晦癖好不成?
她眉心微拧想仔细问问,又想到卢明珠到底还未出阁,一时陷入犹豫。
卢明珠看她依旧不闻不问,眼眶微红,这种事自己没法跟闺中密友说,如今正巧遇到王妃想倾诉些许,她却这般冷情。
江晚看她眼眶含泪,心中更加疑惑,莫非宋鹤安这般不堪,犹豫片刻打发了秋心墨竹,旁敲侧击地问道,“你不愿嫁,可是因为他有什么癖好?”
卢明珠眼带茫然地看向她,“什么癖好?”
江晚稍微凑近她,声线压得更低,“就是说他会不会用什么东西绑着你?或者用什么东西欺负你?”
卢明珠面上登时红了,随后又变得惨白,颤着嗓音重复,“绑着?”
江晚便明了,清了清嗓子低声说,“若真如此,你如实跟你娘说就是,你家里人疼你,定不会让你入火坑。”
卢明珠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哭得发热,便把披风也撤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婚事是我爹点头的,家中族老也觉得甚好,我娘管不了。”
江晚无奈,随口安抚,“那便只能让宋家提出退婚了。”
卢明珠哭得更伤心了,“宋鹤安说要负责,不可能提出退婚。”
话音刚落,二人都愣住了,卢明珠面白如纸,目光躲闪,“我,我的意思是,是……”
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江晚轻叹,到底给了她一条台阶下,“我什么也没听到。”
卢明珠连连点头,也不敢再说什么,擦干泪缩在一旁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江晚把她送回卢家时,天色已经暗沉,门口仆从丫鬟行色匆匆很是热闹,显然是在寻她。
卢明珠小声同她道谢,下了马车又扒住车门伸了个头进来,“之前,对不起。”
说罢,不等江晚反应就红着脸往大门走去,丫鬟仆从此起彼伏的声音带着惊喜。
江晚撩起半面车帘看着,只见她刚到院里,卢大夫人就抹着泪迎了出来,抱着她哭成一片。
“回吧。”
她放下车帘坐正,微微垂目掩去情绪。
次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江晚便让他们把书都翻出来晒晒,自己则慵懒躺在榻上不愿多动。
赵知行不在,江晚终于能抱着雪球看书,幸而许久不见雪球依旧认得她,乖乖窝在她怀里睡着。
墨竹突然提了个不算大的包裹拿来,“王妃,这个包裹书房找到的,您瞧瞧这可还有用?”
江晚正看的兴起,头也不抬地让她放下,“我回头看看。”
墨竹便放在一旁,继续去忙了。
江晚看完这一章回才起身,好奇拆开包裹一看,只见里头是精致布料,想来是赵知行的包裹,只是不知他闲着没事存这布料做什么?
边想边取出抖开,等瞧见内里泛着云彩形状的异色,瞬间面上通红,心中暗骂赵知行,起身找了个火盆来,把这布料连带包裹都烧了个干净。
墨竹再次拿着东西进来问她,却见火盆里剩了些灰烬,不由好奇,“王妃这是烧了什么?”
江晚清了清嗓子敷衍说道,“没用的东西罢了,你拿的什么?”
墨竹便不再纠结,只把手中东西递给她看。
江晚随意看了眼,便说不要,“把这盆也带走吧。”
墨竹应了声,端起离开。
江晚看连灰烬都被收拾,总算揉了揉脸冷静下来。
将将用过午膳懒散躺下,墨竹就轻笑着走了进来,“王妃,黄姑娘请您去茶楼一叙,问您方不方便?”
江晚自然是方便的,抱着雪球坐起,“走吧。”
不多时就到了茶楼,黄韶笑盈盈地迎她落座。
江晚轻笑着问,“你今日不忙了?”
黄韶脆生生说道,“如今便宜布只需按部就班,大水织机也已准备好,只等河道修建完毕就可以。”
江晚点了下头,“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黄韶面色微红,她性子再直爽,谈起婚事也是羞涩的,“我爹说我也到了年龄,该想想婚配之事,我想着与其等我爹安排,不如自己挑个合心意的。”
江晚轻笑着说道,“婚姻本就是大事,日子也是自己过,能挑个合心意的自然是好的,你可是想让我帮着瞧瞧?”
黄韶连连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粗略一看,上面大约写了五六人的脾性和家世,“我想着江姐姐见过世面又成婚多年,便想请你帮着瞧瞧。”
江晚便垂目看了起来,“我记得你继母对你还不错,可有跟她商议过?”
黄韶撇了下嘴,“她娘家有个侄儿,一直想撮合来着,不过嘛,她那侄儿人是不错,可生的实在一般,我还是想找个面貌俊秀些的。”
江晚轻笑着点头,“若真是日日面对不喜之面,想来也是徒增痛苦,又怎么会过得舒心。”
黄韶轻叹,连声抱怨,“还是江姐姐懂我,我爹这种时候也偏帮着继母,说什么人好就行,皮囊皆是表象,嫁个知根知底日后我也过的舒坦,好似我就不能找个脾性皮囊都有的。”
“你爹跟继母到底长你一轮,想法不同很正常”,江晚勾唇,轻声问她,“不过这几人中你可有哪个格外喜欢?”
黄韶抿了下唇,鼓着脸说道,“没有。”
江晚反手压下纸张,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轻声说道,“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虽是问句,却很是笃定。
黄韶圆溜溜的眼睛瞬间更圆了,瞬间坐的笔直,“没有。”
见江晚只噙着笑看自己,不多时就泄了气,“真的没有。”
江晚唇角微扬,好奇问道,“那也是有了喜欢的脸,是谁?”
黄韶略一犹豫,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萧知府的脸很合眼缘,就是脾气不大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墨竹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第60章 婚前恐惧症?
二人忙看向门外,却见一串人影接连走过,江晚看外头不再绰约,轻声喊道,“墨竹,怎么了?”
顿了顿外头才传来墨竹嘶哑的声音,“回王妃,刚刚萧大人正好带几位大人路过,应是,应是听到黄姑娘之言了。”
黄韶艰难吞了下口水,冲江晚尴尬笑道,“萧知府不会误会吧。”
江晚轻咳一声,“他皮相确实不错,你拿他类比也正常,无妨。”
黄韶挠了下发烧的侧脸,低声说道,“私下讨论便罢了,被本人听到总归有些轻浮。”
江晚轻笑着安抚她几句,就柔声问起那几户人家的情况,好让她别再纠结于此。
二人断断续续聊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算停歇。
江晚端起茶盏轻抿,笑吟吟地说道,“性子是好是坏,不相处看不出什么,可我觉得这家首饰铺子的大公子和那家医馆的小公子都不错,你若也觉得还行,可以趁着花朝节约出来瞧瞧。”
黄韶边叠纸张边思索着,“我也瞧着首饰铺子那家大公子不错,性子温和人也良善,听说他雕琢的手艺,就连几十年的老师傅都赞不绝口,而且这么多年他家铺子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纠纷,想来一家子都是厚道人。”
顿了顿她低声说道,“医馆的小公子是不错,可我向来怕苦,实在不想日日闻那些药味,还是先看看别人吧。”
江晚笑着应下,“总归还是要你够喜欢才是,旁的见见人再说。”
黄韶连连点头,清脆说道,“今日多亏江姐姐了,我们用过晚膳再回可好?”
江晚自然应下,赵知行又不在,她回府也一人,还不如跟黄韶在外头用了。
她们晚膳都用的少,不多时就放下碗筷,又聊了一阵便各自回家。
江晚向来是不做梦的,不知为何这夜却一反常态地做了整晚梦,不甚安稳地折腾到天光破晓才肿着眼睡去。
直到快用午膳的时辰才勉强清醒,一头乱发地打着哈欠坐起。
墨竹看她这般模样,轻声问道,“王妃可是做了噩梦?”
江晚愣了愣,拧着眉思索许久才低声喃喃,“不记得了。”
那梦断断续续的,总觉得是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可若真的仔细去想,竟也是想不起来。
墨竹轻笑着给她穿衣,“不记得梦也是正常,只是王妃睡不安稳,可要去请太医来瞧瞧?”
江晚微微打了个呵欠,柔声拒绝,“不必了,今夜睡不好再请吧。”
墨竹笑着应下。
用过午膳,江晚突然很想给赵知行写封信,便让墨竹去准备笔墨。
墨竹一时茫然,停下手中动作低声说道,“王妃,王爷才走没几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