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行勾唇,“本王让人在前头巷子置了一个小院,恐怕这些日子要委屈周太医了。”
周太医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任凭王爷安排。”
赵知行沉声说道,“王妃和本王之子,便仰仗周太医了。”
周太医摸了摸胡须,轻笑着应下,看他离开迫不及待地放下车帘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想着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日渐西斜。
江晚随意用了些吃食,便招呼墨竹陪着在院中走动起来,想到之前赵知行问自己,边走边随意问她,“你如今也不算小了,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墨竹抿唇轻笑,“奴婢没什么打算,就想伺候王妃。”
江晚笑着摇头,“哪有人喜欢伺候人的,也就是我如今只信得过你,否则已经将你放出去了。”
墨竹略一思索认真说道,“奴婢没什么想做的,也不想嫁人,待日后回京在坊间买个铺子做点生意,闲暇时间烹茶煮酒,赏玩游乐,如此过一生就极好。”
江晚听她这般说,面上也有些向往,“这般日子确实不错,我先前……”
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就是提心吊胆了些,那日子当真是舒服的紧。”
墨竹点头很是赞同,王妃的院子她也是看过的,很是舒适,“王妃心思缜密,竟能瞒过王爷这般久。”
江晚轻笑着摇头,“单我自己哪有这本事,多亏宋妈妈帮了我许多。”
想到去信已久,神色有些怀念,“也不知百越的人到京城没有。”
墨竹估算了下时间,低声说道,“若他们愿意,应当是快到京城了。”
二人边聊边走,绕到院门处的时候,正巧见王全带小徒弟从不远处的廊下走过。
江晚心头微动,噙着笑喊住他们问道,“王爷走时可带了周太医?”
她似是在问王全,心神却放在他身后半步的小太监身上,见自己问话后他眼神微乱,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笑吟吟地看向王全。
王全听她叫自己,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恭敬说道,“自然是带了,王妃一番好意,王爷怎么会拒绝。”
江晚轻笑,脑中快速想着赵知行可能会把人安排到哪里,口中漫不经心地说,“带了就好,否则还以为王爷是在敷衍,口中说着把人带走了,结果转头就把人安排在宅子附近。”
王全拿不准她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猜到了,心思狂转,面上依旧笑着,“王妃这是何意?老奴先前是亲眼看着周太医跟王爷出城的。”
王全是个老狐狸,自然不可能被她三言两语诈出什么,可他如今的反应,也足以说明赵知行没把人带走,只是不知他把人送到哪里了。
想到此处,江晚含笑的眼神扫过王全,看向他身后的徒弟,“你就是小安子吧?”
小安子精神一振,上前行礼,“参见王妃,王妃记得不错,奴才是叫小安子。”
第90章 许是医术不好
江晚眉眼温和地问他,“王爷把周太医送到何处了?”
小安子轻笑着,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王全,“回王妃,周太医真的跟王爷走了。”
“哦,是吗?”江晚冷笑着反问道,随后侧目看向王全,面色微沉,“你也是这个说法?”
王全笑容微僵,轻声说道,“王妃,王爷真的把周太医带走了。”
话音未落,就见江晚往院外走来,“墨竹,随我去附近的宅子瞧瞧,若是没有,就去城中的客栈一一找遍。”
墨竹向来唯江晚是从,闻言几步追了上去,搀扶着她小声说道,“王妃走慢些,当心动了胎气。”
王全一愣,忙追了过去,边追边拍着大腿说道,“王妃,哎呦,我的好王妃,周太医真的跟王爷走了,您怎么不信呢。”
江晚脚下不停,唇角微扬,看王全试图拦路也大步走着,反倒逼得他连连后退。
“你不必瞒着,他这些手段用过不止一次,我了解的很。”
王全也不敢应,只能重复说着那些废话,还不忘挥手示意小安子去请刘太医前来。
江晚看清他的小动作也不拦住,反而说道,“刘太医来了正好跟着一起去,否则还要担心动胎气。”
王全一时犯了难,不知该不该打发小安子去寻人,可他纠结,江晚却毫无顾忌。
她身子骨不弱,如今孩子月份也不大,这不算快的走动自然无妨。
只是走的再慢宅子也有尽头,几人纠缠间又拐了个弯,宅子大门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眼见她就要出门,小安子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王全,看他急得满头大汗,吞咽了下口水干涩喊道,“周太医在前面巷子。”
话刚说完就被王全狠狠瞪了一眼,擦着汗连声找补,“这臭小子胡说呢,王妃别当真。”
江晚看了一眼面露忐忑的小安子,又看向瞪他的王全,低声吩咐墨竹将人带走,“莫怕,你师傅这边我跟他说。”
等人走远,她才喊着王全往凉亭行去,轻声说道,“你又何必瞒着,小安子都说了地方,是真是假过去一看就知,再者,王爷出门在外遇到的危险比我一个内宅妇人要多,如今什么形式你也知道,左右周太医跟来了,让他护着王爷不好吗?”
看他站在一旁,柔声让他落座,王全自然推辞,却听江晚轻笑着又说,“王公公,你是跟在王爷身边的老人了,你我也相识多年,今日我们放下主仆之分,就当多年的友人聊聊。”
王全恭敬应下,坐了一半木凳轻声说道,“老奴僭越。”
随后缓声道来,“王妃有所不知,您之前……后,王爷面上装的很好,莫说让外人来看,便是在府中人眼里,王爷也没怎么伤心,可老奴自幼伴着王爷长大,别看他表面若无其事,背地里多痛苦老奴都看在眼里。”
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说句不规矩的,王爷上次那般痛苦还是先皇后崩逝,小小年纪不哭不闹的,只没日没夜在国子监读书,没过三月身子就垮了,养了一年多才好。”
王全眼中含泪,嗓音也有些许沙哑,“有些话王爷不好说,老奴得帮着说,王爷可经不起王妃再有个万一了。”
江晚从袖中取出一块白锦帕子递给他,“王公公这番话我明白,可我也不想失去王爷,便是当初分离我也只想他日后好好的,如今我们解开误会,我自然想跟他白首偕老。”
看王全眼前一亮,她轻笑着继续说道,“可是这前提是王爷得活着,如今靖王估计已经缓过来了,他苦苦筹谋这般久被王爷戳穿怎么可能甘心,父皇心软放他一马,可他不会放过王爷,回京后又没法动手,北地是最好的机会,不得不防。”
她言辞温和,其中的含义却很是坚定,“你连夜把周太医送到王爷那处吧,就说我说的,还有王爷从父皇那里借来的半根参,也切一半带去。”
王全听她这般说连忙拒绝,“老奴要是将这参带去,王爷非活剐了老奴不可。”
江晚轻笑,“那参又不算小,我一个人哪里用得完。”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对碎银递给他,“这对二两碎银也带给王爷,就说我想好孩子小名叫什么了,两两。”
王全伸手接过碎银不解问她,“这名可是有什么含义?”
江晚唇角微扬,“王爷知道,你带去就是。”
王全无奈应下,起身吩咐人去请周太医再收拾东西。
江晚不大信任他,盯着将那参切了大半装好,又让刘太医拿了不少药材一同带去,“快去快回,夜间行路注意安全。”
周太医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叹了口气让药童去开门,自己则起身开始收拾刚摆放好的行李。
不多时药童就摸着脑袋回来了,果不其然是王全派来的人。
药童口齿伶俐地跟他说着,“王全总管说请师傅尽快收拾行李,连夜赶路,此番折腾实在对不住,还请师傅多多包涵。”
周太医收拾着衣裳,头也不抬地吩咐他去收拾侧房摆放着的药材,“千万莫要遗漏。”
药童转身要走,临出门时犹豫着问道,“师傅,端王和端王妃是看不上您的医术吗,这般争着抢着把您送给对方?”
周太医无语地抬头看去,却见他刚到门腰高,这才想到这孩子不过六岁,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年纪,只是对医术的感悟远超常人,倒令自己时常忘了他的年纪。
便也不收拾了,坐到床上问道,“你以为为师的医术如何?”
“师傅的医术独步天下,无人能及。”药童很是自信地说道。
周太医面上微红,轻咳一声说道,“倒也不是,只是你都懂得道理,端王端王妃怎么会不懂。”
药童拧眉,童稚的脸上满是不解,“那他们为何如此?”
周太医摸了摸胡须,面上露出细微的怀念,低声说道,“或许是因为爱吧。”
药童自然是不懂的,看他又陷入回忆,嘟囔着摇头晃脑地去收拾药材了。
第91章 九泉婆子
王全带周太医赶到驻地的时候,天际已经泛白,整个驻地却依旧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眼下都挂着青黑,显然是忙得一夜没睡。
他掀起车帘看见这一幕,不禁头疼地挠了挠头,让周太医在马车里稍候,自己迈着碎步却很是不慢地往议事帐走去。
刚到那处就正好见曹副将沉着脸从议事帐出来,见到他也只沉默着颔首便大步离开。
王全看他走远,又听里头安静无声,轻轻喊了声,“王爷,老奴王全。”
帐中静了一阵,才传来赵知行沙哑的嗓音,“进来。”
王全深吸口气,苦着脸走了进去,“老奴有罪。”
看他装模作样,赵知行也懒得拆穿,倒了杯浓茶饮尽才沉声问道,“王妃知道了?”
王全苦着脸说道,“王妃无论如何也让把周太医送来,您看?”
赵知行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应下,“王妃临近生产那几日本王会赶回去,这之前你们千万照顾好王妃,有什么不对就去请刘太医。”
王全这才松了口气,连声应下,猛地想到周太医带来的那半截人参,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赵知行摆手让他离开,打着呵欠靠在椅上,却见他犹豫着站在原地不动,不禁拧眉,“王妃还说了什么?”
王全心下一横,“王妃把您从皇上那里借来的人参也分了大半带来。”一口气把这话说完,就见赵知行面色瞬间沉了。
他忙从袖中取出那两块碎银放到他面前的书案上,继续快速说道,“王妃说孩子小名叫两两,又让老奴把这两块二两碎银带给王爷,说您知道什么意思。”
赵知行盯着碎银合了合眼,摆手让他离开,“去给周太医找个帐篷住下,你辛苦些,即刻赶回去。”
王全这才放下心来,连声说不辛苦,急匆匆地出门去安顿周太医了。
赵知行盯着那两块碎银看了许久,才轻叹着收起沉沉睡去。
不多时就听到叶白在外头轻喊,他猛地惊醒,搓了把脸起身出门。
转眼已是七月。
黄韶奔波好几月,终于将苍梧和九泉的便宜布开了起来。
江晚看她瘦的脸都尖了,轻笑说道,“你先前总是嫌肉多,如今可好了。”
黄韶眉开眼笑地吃着糕点,点头附和,“就是太累,每日都得跟那些布庄老板斗来斗去,而且水织机纺布快得很,如今纺线倒成了问题。”
说到此处她登时没了胃口,愁眉苦脸地说道,“便宜布本就卖的便宜,从旁处运来难免入不敷出,可附近的棉麻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更何况如今广恒河的织机还没开,也不知开了该如何是好。”
江晚一时也没法子,缺棉麻得大量种,并不能空口就来,而且如今产力低下,大多农家定然都是先种粮,等攒够粮才肯种旁的,这些东西从种植开始就缺,并非她们商议便能商议出来的。
黄韶自然也知道,愁了一阵便抛下烦恼继续吃了起来,还不忘好奇地看了眼她的肚子问道,“我记得有些大夫能分辨胎儿性别,不知江姐姐可让人看过?”
江晚笑着摇头,“是男是女都无所谓,生下来就知道了。”
黄韶有些意外,小声问道,“姐夫那等身份地位,不在乎吗?”
江晚轻笑,“在乎又有何用,胎儿还能换性别不成?”
黄韶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也是前些日子听说的,九泉那边有个婆子能换胎儿性别,很是厉害,不少妇人都生了男孩。”
江晚神情微愣,眉头拧起,“这般异想天开之事还有人信?”
黄韶见她面色不好,尴尬地挠了下侧脸,“我原是不信的,可她似乎帮不少妇人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江姐姐不必在意。”
江晚看她误会,轻叹一声说道,“我并非不信你所说,只是胎儿性别在刚有身孕时就注定了,那婆子能换胎儿性别这种言辞,定然是用来骗人的,妇人生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若是听那些没良心的吃了喝了什么,对孕妇胎儿更不好。”
黄韶似懂非懂地点头,“既如此,江姐姐就当我没说过。”
江晚笑着应下,拉开话题跟她说起旁的,只是心中暗暗记下此事,等日后空了去把那婆子解决。
又闲聊一阵,黄韶突然问道,“江姐姐可知道广恒卢家的那位嫡女?”
听她突然说起卢明珠,江晚有些疑惑,“知道,怎么了?”
黄韶面露艳羡,言辞之间很是向往,“听说她月中就要嫁给新科状元了,届时十里红妆送嫁,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晚轻笑着摇头,好歹没打破她的想象,只调侃她,“是不错,不过你突然提起这个,也想嫁人了?”
黄韶面上微红,连连摇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里能跟卢家女比,我生的不美,家世也不显,如今又在外抛头露脸的做生意,讲究点的人家怎么可能愿意娶我,还不如好好赚钱,待日后招个合心意的夫婿。”
江晚不住点头,轻笑着说道,“这般过一生也很是不错。”
黄韶听她赞同自己的想法,笑得更开心了,“我同旁人说这些,她们都不理解,还是江姐姐懂我。”
说着,这才猛地想起先前她让自己做的那些善事,拍了拍脑袋,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册子,“如今银钱还少,我便没去帮扶学子,只给广恒善堂捐了银钱,每一笔银钱用在何处都是过了明路的,这是账册,江姐姐回头空了看看?”
看江晚接过,她轻笑着继续说道,“这几月的利益我都攒起来了,改日见了萧知府,请他帮忙牵个线,跟定山的耕牛场买些牛犊来养着,长成再给农人租赁出去,也不要他们银钱,只让他们折着多种些棉麻,我再按公道价一收,想来能解燃眉之急。”
江晚听她嗓子都说的有些干哑,笑着给她倒了杯茶,“你的想法很不错,若真能成了,便宜布日后应当是不会缺纺线了。”
第92章 清峰山上清峰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