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马便不停蹄地将圣旨送到了君家。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君家人一听这消息，立马撂下碗筷，
“宫里来人了！”
君二叔惊呼的功夫，
君父已经步履匆忙朝外走了。
沉寂已久的君家，像是湖心掷入石子，掀起波澜。
陆染也有些意外，
这狗皇帝现在送圣旨过来，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君家人已经齐聚在院外，跪地迎接内官。
众人心思各异，
那公公见人齐了，这才捧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近日都城流言四起，朕有所耳闻，但英雄不问出处，天下之人皆是朕的子民，朕怜君氏女，特许君氏女……”
听着听着陆染闭上眼，心猛地下沉，生怕听到“入宫”两个字，
君父则不同，眼珠子发亮迸发出希望的神采。
特许什么？一定要是入宫才好啊！
“朕特许君氏女，选心仪之人作为夫婿，朕亲自赐婚！”
内官的话音落下，
君家众人脸色齐齐一变，懵了。
他们吧……听到了什么？
不是入宫？而是选夫婿？选好后皇上就赐婚。
皇上下这样的命令是何意啊？
陆染也很意外，这狗皇帝有这么好心？不过……呵，
陆染冷静下来，唇边挟着玩味的笑，
这道圣旨初听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但背后可谓是危机四伏，
“臣女谢皇上隆恩”
陆染笑着接了旨，
见状内官也回去复命了，
等人一走，君府大门一关。
君家人又齐聚正堂商量事宜。
“凝丫头，二叔可得恭喜你了，这皇令下来，这都城的世家公子，皇子皇孙，可都任由你嫁了！”
君二叔酸溜溜地祝贺，“兄长，你瞧你这几日为凝儿的事茶饭不思，如今看来果真是福兮祸所依。”
“好了二郎你少说两句，这不见得是好事！”
君老夫人出声呵斥，有些恨铁不成钢，
转而看向同样面色凝重的君父，
“大郎，你怎么看？”
“回母亲，这圣旨让说凝儿选夫婿，可问题是选谁？能选几位王爷当然是好的，但这样君家得罪旁人不说，更怕的是，皇上会怀疑君家有意与哪位王爷勾结！”
“这…这么严重！”
君二叔大惊失色，“那…那怎么办？那就让凝儿选个清流世家的公子好了！”
闻言君家人沉默了，
季氏没忍住，拐了自家夫君一肘子，“咱们君家都知道这是个棘手的事，又有多少人家愿意卷进来？”
不光如此，君家为二姑娘的婚事劳心费神期盼已久，
又怎会甘愿其随便嫁个家世普通的？
那样不就白费心思了吗？也不能给君家添多少助力。
只不过这些话，季氏没说出来，
她不由得看了眼陆染，
君家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是一半都系在二姑娘身上！
但都这种时候了，瞧这二姑娘，
都还那儿不慌不忙地喝茶呢，
季氏都有些佩服这位侄女的心态了，
许是陆染表现得过于泰然，君家人齐刷刷看过去，
君父心里还不大舒服，
“凝儿，这可是你的婚事，你可不能怠慢！虽说你如今的身世……但为父并不在意，君家毕竟养了你十几年，你也永远都是君家的女儿，为父希望你能明白。”
言下之意就是别忘了君家的恩情。
不过陆染还是有点动容，
尤其是那句：“你永远是君家的女儿”
她上辈子是陆家遗孤，
没有亲人没有家，孤身一人，没有人对她说这样话。
陆染眼睑微垂，压下转瞬即逝的悲伤，
她抬起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漫不经心，
“父亲别担心，选不到合心意的，拖着便是了，圣旨上又没写明女儿得什么时候就要选好夫婿去求旨。”
闻言君家一哽，
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但凝儿，也不能拖太久，久了让皇上心生不满可就不妙了。”
“嗯，女儿知道”
“好，那凝丫头，你这几日就多出去走动走动，然后看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能嫁给几位王，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君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嘱咐。
陆染敷衍地点了点头，
随即自嘲一笑，“虽说皇上是让我选夫婿，可孙女总不能做出强嫁的行径，总得是你情我愿才行。”
听到这话，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君家人，
又一口气憋闷在胸口，
是啊！这婚事，真是有够棘手的啊！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儿，君家人愁云惨淡，齐齐叹了口气。
相比之下，陆染跟没事人一样，
她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谁知刚踏出正堂，不怀好意的声音就兀地响起，
“真是恭喜二妹妹了”
陆染转头一看，柱子旁的君晚华，正双目沉沉的盯着她，
那张娇艳的面孔夹杂着嫉妒与不甘。
不过几日的功夫，君晚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若说从前像是富贵的牡丹花，如今就只剩下几片花瓣在风中摇曳，强撑气势。
“长姐有事？”
“你还好意思叫姐姐呢，你已经不是我妹妹了也该改口了吧！”
第283章 打起来
听到这话陆染非但没有觉得屈辱，反倒笑了两声，
“你倒是提醒我了，确实不该叫你姐姐，该叫你君长小姐，是吗？”
“你……”
望着陆染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君晚华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这算什么？
明明是她先说，这君晚凝不配做她妹妹了，可如今见对方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反倒觉得胸口憋着股闷气，
多年的姐妹情！她这二没妹妹竟这般不在意！
那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她君晚凝在乎的人？
君晚华越想越不甘，变得咄咄逼人，讥讽道：“君晚凝，你还能得意多久呢？你瞧你，到头来还不是进不了宫，做不了妃嫔，如今看来你顶多能嫁给一个世家公子，草草一生，我好歹还是王妃，还是我赢了！”
“好好，你赢了”
陆染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哄小孩似的承认，然后从君晚华身旁绕过，就这么离开了。
独留君晚华一个人愣怔在原地，
无力感从四肢百骸滋生，像一拳打着棉花上，
明明她赢了的啊……
可为什么一点快感都没有，
君晚华手撑在柱子上，两行清泪顺着美人面流了下来，
她真的……赢了吗？
母亲离开了她，父亲放弃了她，她抢了亲妹妹的男人，未来的夫君也不尊重她，说好三日后上门来提亲，这都多久了？
是不是也不要她了……
明明她什么都不做，就能进宫做尊贵无比的娘娘。
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啊！
君晚华泣不成声，忽的，她想到了那白湘儿，盈着泪的眸子划过恨意，
她得不到的！
那不知打哪来的商贾之女，又凭什么踩在她头上，捡这现成的便宜！
想到这儿君晚华立马就去打听那白湘儿被关在了哪里，她贿赂了守门的嬷嬷，进去没多久，
里面就传来了白湘儿惊恐的哭喊声……
此时的陆染还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她躺在榻上，百无聊赖，
今日之事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有心仪之人，只不过，说不得，
因为狗皇帝若是知道了，她与谢九安都在劫难逃，
甚至……
陆染叹了口气，明面上她还和谢九安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不然就会引起狗皇帝的警惕，
“啧，好不容易看上个男人，还搞得偷偷摸摸的。”
陆染喃喃自语，神情有些黯淡，
她闭上眼，索性什么也不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哼，她也不是非嫁给那谢九安不可，
孤身一人，也乐得逍遥自在……
“小姐！不好了！”
正想着，玉香就忽然冲进来，嘴上说着不好，但神采飞扬，语气也激动得很，“长小姐和那白家姑娘打起来了！”
“哦？”
陆染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就奔出去，看乐子了。
这动静闹得极大，
陆染到的时候，就见那君晚华和白湘儿都跪在院外，
两人都狼狈不堪，发髻凌乱，钗子玉簪要坠不坠的，勾着青丝。
不光如此，两人脸上都印着巴掌印，和抓痕，
但显然，这一仗是君晚华赢了。
那白湘儿脸颊从眉毛往下被划了两寸的口子来，
血往外冒，染着半张脸都是血，格外渗人，
白湘儿面色苍白，哭得不能自已，
“我的脸，我是不是毁容了呜呜~”
君老夫人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
差点没被气晕过去，质问声都在颤，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你要为湘儿做主啊，长小姐她不知怎的，突然进厢房内，打我……”
“闭嘴！”
君老夫人脸色陡然一变，心虚地朝陆染的方向看了眼，厉声呵止。
陆染看在眼里，抱着手，轻笑出声。
君二叔也察觉了不对，心直口快，当即就问了出来，
“母亲，这白家人不是都被赶出去了吗？这白湘儿怎么会在君家？”
“……”
闻言君老夫人气得手抖，
她这二儿子，不会说话能不能别开口？
季氏也无语地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衣裳，
不很明显吗？这白湘儿是偷摸着进君府找老夫人的！
这事能让人知道吗？尤其是凝丫头知道了会怎么想？
想着，君家众人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陆染，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陆染好笑反问，还和没事人一样，
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但偏偏这样更让人心惊。
君父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好了，先找郎中来瞧瞧她们的脸”
小厮得了令刚要下去，
就和迎面来的守卫撞上来，
“老爷不好了啊！那白家人找上门来了！非让咱们君家把人交出来！”
“什么？！”
君父眉毛都惊得倒竖起来，
君老夫人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愣着干什么？把人赶远一点！别让旁人看君家的笑话”
“可…可老夫人，现在门外已经围了很多人了，怕是…”
！！！
君老夫人咬牙切齿，拐杖直戳地，
她冷冷地盯着白湘儿，
“都是你闯出来祸事！”
“老…老夫人”
白湘儿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儿地摇头，
“来人，先把她带下去梳洗更衣，她这个样子怎么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君家要杀人灭口了！”
此话一出，嬷嬷丫鬟纷纷动了，
七手八脚把白湘儿搀扶进厢房，
至于君晚华被冷落在原地，
若旁人见了定以为这白湘儿才是君家嫡女。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君晚华失神地呢喃，眼睁睁看着君家人都朝前院走，
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都不管她了？为什么？
正想着，一张手帕丢到了她头上，
轻飘飘的，可君晚华的身子还是颤了颤，
她错愕地抬起头，
却只见到陆染离开的背影，
这是……二妹妹给她的？
君晚华把手帕拿下来，
唇角漫起一丝苦涩，
到头来，这君家最有人情味的，反倒是她那二妹妹。
君家人刚到门口，
就被那“咚咚”的砸门声吓得够呛，
“这是要抢劫不成？他们白家是土匪吗？”
君老夫人怒道，
“母亲息怒，儿子和他们交涉。”
君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命令，
“把门打开！”
第284章 白家人闹事
门一开，一团黑影顿时滚了进来，
重重摔在地上，还破口大骂了几声，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君家人定睛一看，正是那白家的公子。
“哎哟喂！本公子的腰啊！你们君家竟然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闻言二房的双胞胎兄弟也火了，
“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自己撞进来的！”
“谁叫你们君家不开门？”
“你…你”
眼瞧着两家人就要掐起来，
但君家都没拦着，冷眼看着那门外的白老爷，
“你们君家终于肯出来了啊！你们把我孙女弄哪去了？”
那白老爷语气激动，脸红脖子粗地朝两旁嚷嚷，“你们大家伙都瞧瞧啊！这君家欺人太甚啊！不愿意认回自己的亲生女儿，竟偷偷把人绑了，是想杀人灭口啊！天下怎么有这么狠毒的父亲啊！”
这煽动性的话一出，
围观的百姓都窃窃私语起来，
看向君家的目光里充斥着探究和鄙夷。
君老夫人受不得这样的气，
她从前独自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受尽了冷眼，
如今临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却要受这样的诬陷！
“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家孙女，自己上门来想要认祖归宗！”
“这不可能！湘儿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走？我是她外祖，她在白家养了十几年，恐怕是你们白家想要为她君晚凝铺路吧！”
说话间，白老爷就把矛头指向了陆染，恶狠狠地道：
“你们现在还不把这奶娘生的野种赶出去？自己的亲女儿不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