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伙计见了她,无不恭敬行礼,
“掌柜您来了”
掌…掌柜?
阿银呆住,忙追上去扯陆染的衣袖,“你是这间酒楼的掌柜?”
“是啊”
“你怎么不早说?”
阿银小脸一皱,心中更是后悔在街上就把肚皮塞满了,
搞得现在只有看着美食流口水的份。
阿银郁闷了,步子都没那么轻快了。
陆染带着小丫头轻车熟路进入雅间,
“你来了”
听到脚步声,遥月头也不抬,正对镜取发髻上的金钗。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陆染自顾自坐下,手摇折扇活脱脱就是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
遥月斜睨她一眼,
“你若是男的,就好了…”
话音戛然而止,遥月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撅着小嘴,坐在椅子上捏水果的小女孩,“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人?”
“这不是找到了吗?”陆染好笑道:“人在你跟前都没认出来?”
“什么?难…难道”
阿银的目光射向遥月,表情逐渐从错愕变为喜悦。
“月叔叔!”
“小银子!”
一大一小见面,就跟父女相认似的。
阿银扑到遥月身上,就这么一挂。
差点把遥月的腰给闪了,
“唉哟,姑奶奶你先下来”
“叔,将军她在哪?我才不相信将军她死了!她不会丢下我的!”
闻言遥月神色一暗,支支吾吾转移了话题,“小银子,说多少回了别叫我叔,叫我哥哥。”
“你不告诉我将军在哪儿!我以后就都不喊你叔叔了,叫你爷爷!把你叫得更老些!”
阿银双手叉腰威胁着。
陆染在一旁听着忍俊不禁,“遥月你多了个大孙女!”
“这倒是我赚了,”
遥月也跟着笑,发觉吃亏的阿银,委屈巴巴地瞪向陆染,“坏人!你快走开”
“我可不能走,”
陆染叹了口气,“遥月你还是告诉她真相吧。”
遥月颔首,将阿银放下,一脸正色道:“小银子,将军她…她已经死了!”
死……
阿银愣愣地站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没多久就蓄满了泪水,珍珠似的落了一地。
“呜呜~”
见状陆染忙和遥月一起手忙脚乱地哄着人。
不知哄了多久,
小丫头才停止哭泣,捂着通红的眼睛,哽咽着,“你们干什么,我…我没哭。”
眼泪都还没干呢,这叫没哭?
陆染好笑又宠溺地刮了刮阿银的挺翘的鼻尖,“好了,哭饿了吧,请你吃好吃的。”
好吃的!
闻言阿银强忍泪意,揉揉肚子,消化了一点,勉强还能吃一丢丢。
就这样陆染坐在八仙桌前托着腮,
看着小丫头大快朵颐,
等人吃饱喝足后。
她就拿出银镶铃摇晃了几下,
清脆悦耳的声音,顿时吸引了阿银的注意力,但小丫头也傻眼了,
“这是我给将军的信物!怎么在你这儿?”
“因为我是陆女将的徒弟,将军死后就传给我了。”
陆染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毕竟这谎话都说了好几遍了。
只不过骗阿银这样的小女孩儿还是比骗遥月有罪恶感多了。
陆染摸了摸鼻子,神色未变。
阿银狐疑地盯了她好半晌,加上遥月在一旁解释,
小丫头才勉强相信
“好叭,反正我们都是要帮陆女将报仇!都一样。”
“那你是愿意帮我了?”陆染追问。
阿银抱着手摇头晃脑的,“嗯,看在你有信物的份上。”
“多谢”
陆染没忍住呼噜了一把小丫头的脑袋,
但立马遭到了抗议,“不许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好”
陆染眨眨眼,笑着道:“对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姐姐包吃包住!”
!!!
闻言阿银的眼睛“唰”的就亮了。
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现在可以给我解毒了吗?”
“姐姐!你等我一下下~”
阿银翻找起自己的小兜,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陆染接过,看都不看就吞下了。
搞得阿银都惊了,捏紧衣摆,语气有些别扭,
“你…你就这么相信我?”
“信,难不成你还会害我?”
“当然不会!”
阿银脸颊微红,“哼,算你有眼光啦”
说完小丫头就心满意足继续吃菜了。
雅间内就这么安静下来,衬得隔壁房格外喧闹
陆染断断续续听见,
“沈衔青…广福寺……戾王”等字眼。
哦?这么快就传遍都城了,有意思!
陆染起身把窗户打开,
这样隔壁屋的议论声就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都后悔没去广福寺了,听说那场面啧啧…一片狼藉!”
“沈大人平日那么清高,背地里给戾王做狗也就罢了,怎么还做起了青楼小倌的勾当?”
“胡说,那些兔儿爷还不一定有沈大人放得开。”
“可不是嘛,半夜爬戾王的床,这是状元郎能干出的事吗?哈哈”
“也不知道,这沈大人是个什么滋味!”
隔壁的客人目露淫邪,说出的话也更加放肆,“这沈大人可真是欲求不满,他想要男人早说啊,你我可都能满足他!”
“咦~我看算了,听说戾王发了不小的火,若是滋味好能发那么大的火吗?想必是沈大人伺候得不舒服。”
说罢又是一阵哄笑,
将沈衔青贬低到了骨子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吓得遥月连忙捂住阿银的耳朵,
“小孩子不许听这些!”
“怎么不能听了?我要听!要听!”
遥月可不管阿银怎样闹腾,
就是不撒手,他看向陆染,一脸后怕
“还好你留了个心眼,要不然……”
“要不然,这些人口中谈论的就是我了”
陆染漫不经心地补了这后半句话,
“其实还多亏小银子帮我了,不然沈衔青落不到如此的下场。”
“啊她?这小祖宗做了什么?”
“戾王中了烈性春药”
“啊?”
遥月低头看向手里挣扎的小丫头,
咽了口水,
“真是这小祖宗做的?”
“对,小银子很厉害。”陆染赞许点头。
但闻言,遥月整个人都不好了,把手松开,
准备教育不听话的小朋友。
“你怎么这么胆大包天?”
第129章 扮鬼
“怎么了?你凶什么嘛!”
阿银捂着脑袋,颇为不服气,“给个王爷下药算什么,从前我们做的事那才叫胆大包天!”
说着说着阿银就一脸的神往,那时候她可快乐了!
“你都说了是从前了”
遥月叹了口气,“小银子,今非夕比,如今再没有将军护着我们了。”
听到这话,
阿银的笑容渐渐消失,垂着脑袋,失落得像焉了吧唧的花骨朵。
“哦…知道了”
眼瞧着雅间内的两人都快悲伤地哭出来。
陆染忍不住出声安慰,
“没事,以后我罩着你们”
“你不配,一边去!”
陆染:“……”
得,好心当驴肝肺了,
从前的她真有那么好吗?
陆染摇摇头,干脆又继续津津有味地听八卦。
“这沈大人搞断袖,怕不是一日两日了!保不齐背地里是个千人骑的。”
“啧啧,那可真是苦了陆女将了啊!”
“要我说,陆女将红杏出墙怕也因为如此!谁能忍受自己夫君在外做兔儿爷啊!”
“对是对,但那陆女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通敌卖国了,死不足惜……”
说着说着,那头的宾客不由得感叹,
“咱们云国的两大战神,从前多威武啊,怎么就一年的光景,就都死了”
听到“都死了”
三个字陆染心脏颤了颤。
紧张什么…谢九安是不可能死的,这都是计划好的。
陆染自暗骂自己两声,
但她恍惚的神情还是落在了遥月眼里。
遥月意味深长地道:“就是前两日的事,听说那悬崖底下已经找到了谢将军的尸体,虽摔成肉泥看不清面容,但那衣裳和贴身的玉佩足以证明身份,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陆染喝着茶,白了遥月一眼。
“某人就不伤心?唉,你可是与他生死与共,还孤男寡女共处山洞…”
“遥月你有完没完!”
陆染怒气汹汹地打断,
但瞧着遥月那嬉皮笑脸的样儿,就是一点都不怕她。
算了……
陆染眼神飘忽又抿了几口茶,浮躁的心这才稳了下来。
“皇上知道谢九安死了,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自然是悲痛不已,下令追封谢将军为侯爷呗。”
“这样啊…”
陆染垂下眼睑,唇角漫出一丝笑来,
狗皇帝终究还是玩不过那只小狐狸啊。
谢九安若没死,那洪武帝怎么都会趁这个机会把谢九安除掉,
再不济也是扣谋反的帽子。
但如今“尸体”找到了,洪武帝放心后也就懒得再大费周章给谢九安安罪名,毕竟死人不足为惧。
不光如此,追封谢九安,还能安抚武将,收买人心。
只是狗皇帝的算盘注定落空。
陆染抬起头,望向窗外,
这么算来,那家伙,也快回来了……
“我走了”
陆染收回目光,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就准备打道回府,
“等等!”
谁知被遥月拦住了。
“怎么了?”
“你之前说过,将军她是被沈衔青害死的,那姓沈的这番受辱,你就不想去看看,顺便再落井下石!”
遥月说完就奸笑两声,把阿银都给带坏了,
她振臂高呼,“趁火打劫!”
陆染:“……”
这都怎么教小孩儿的?
罢了,去看看也好。
“走吧”
就这样,他们三人出了登云楼,
就鬼鬼祟祟潜入陆府,
准确来说现在是“沈府”
陆染看着熟悉的府邸前那崭新的牌匾有些好笑。
“这什么时候换的?”
“忘了和你说了,就是秋猎你失踪的那两天,姓沈的真是可恶,这明明是将军用战功换来的府邸!真不要脸!”遥月义愤填膺。
“是啊,从前要装深情,不肯换门匾,现在名声坏了就再也忍不住了。”
陆染淡淡地扫了眼那门匾,抱着手,“我们今晚,好好会会他!”
“那是自然!”
一大一小兴奋地附和着,
进入沈府,轻车熟路,他们就到了沈衔青的卧房。
与平日不同,
房门前跪了一地的奴仆,
怕是整个沈府的下人都在这儿了。
陆染扒拉在树上,啧啧称奇。
“这沈衔是在发什么癫?”
“啊!啊!”
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一会儿,一个嬷嬷的尸体就被拖了出来,七窍流血,怕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见状,陆染下意识把阿银的眼睛捂上。
“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你干什么!我要看”
话虽如此阿银,却没挣扎,
记得从前打蛮族人的时候,将军也是这般,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她看尸体什么的。
可明明她已经杀过很多人了,
虽然是下毒……
紧接着,又有两个嬷嬷被拖出房门,
摆在空地上,那跪着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冷汗直冒,
有几个受不住,竟当场昏了过去。
陆染凤眸眯起,仔细瞧着那三具尸体,很眼熟。
呵,她记起来了……
自从她流产后,就是这几个嬷嬷每日逼得她喝药,她死的那天,忍无可忍,还用簪子杀了一人。
这三个嬷嬷不都是沈衔青的心腹吗,
其中一个还是奶娘,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想着,陆染就对屋内发生了什么愈发好奇。
只不过现在屋外人多,爬上屋顶偷窥是不太可能了。
一番合计,
他们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后院,
将窗子打开一条缝,趴在墙角偷看。
“主君,李嬷嬷的尸体”
“她害死了染染,死不足惜,丢到乱葬岗。”
沈衔青瘫坐在地板上,蓬头垢面,
“是…是”
管家抹了把汗,无比心寒,
这李嬷嬷可是主君的奶妈啊,也说杀就杀?
至于什么杀了夫人?那不是主君自己动的手吗?
现在却怪在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那管家出了房门,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忍不住看向了身后,
心中恐惧弥漫,
从广福寺回来,主君就开始打骂下人。
说不准哪一天也轮到他了……
屋内空荡荡的,只剩下沈衔青一个人,
他整个人佝偻着,再无状元郎的风姿,像是个行将枯木的老人。
“染染…是不是你在怪我,在报复我?”
沈衔青呢喃着,手里像是抱着什么东西……
第130章 吓死渣男
“他拿着什么?你们看得清吗?”
陆染小声问。
遥月摇摇头,压低声音吐槽,“但他嘴里还念着将军的名字,真是够虚伪的,早干嘛去了。”
倒是阿银年纪小,眼神也好,
“他好像抱着的是将军的牌位!”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