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衔青面色一僵,“是吗?可下官昏倒醒来后听家丁说,谢将军刚刚掷出了匕首,阻止了旁人毁坏夫人的棺材,还因此伤了百姓。”
“所以,沈大人这是在怪本将军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下官虽为人夫,却也理解百姓爱国的愤懑之情。”
“既然理解,沈大人还在宫中为叛臣求什么全尸?”
谢九安抬了抬下巴,好笑道:“求了又护不住,不肯护,真矛盾,沈大人是在做戏吗?”
此话一出,沈衔青脸色都变了。
早闻谢九安行事全凭心意,一张嘴更是不留情面,没想到真是如此。
真是条疯狗!
“谢将军,下官虽职位比您低,但也由不得您污蔑!”
沈衔青咬牙道,不卑不亢的模样仿佛是受了强权打压的清流,
引得了不少百姓怜爱,
“谢将军怎么欺负沈大人!”
“是啊,亏我之前还觉得谢将军是为国请命的大英雄,如今看来,根本不把咱们百姓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出手伤人了。”
“嘘,你们小声点”
“不用小点声,本将军耳朵好听得见。”
话落,那几个说小话的人瞬间傻眼了。
这谢大将军怎么还听到了!不…不会找他们算账吧。
“谢将军,您何必与百姓计较。”沈衔青趁机道。
“行,那本将军就与你计较,沈大人究竟是何居心,要残害百姓?”
“残…残害?”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哗然。
沈大人怎么害他们了?
“谢将军,请您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下官!”
“污蔑?”
谢九安摇头轻笑,身子往后一靠,姿态懒散,
“本将军好心提点你,没想到沈大人还恩将仇报,罢了,看来沈将军心中既无百姓,也无皇上,百姓拦路毁尸算是藐视圣命,那皇上是罚还是不罚?若是不罚,岂不寒了臣子的心,若是罚了,百姓又何其无辜?”
闻言,沈衔青心下骇然,从容的君子姿态也荡然无存,
这姓谢的武夫,怎么就抓到了这处漏洞!
百姓们也炸开了锅,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若皇上真追究起来,他们岂不是倒大霉了。
他们之前也没觉得那么严重啊!
见事态不受控制,
沈衔青耐着性子找补:“谢将军多虑了,真到皇上怪罪的那一步,下官定会护着百姓。不过下官确实应该多加派人手护着夫人的尸骨!”
“沈大人又错了,安排什么人手?你家夫人通敌叛国,还不许百姓发泄怨气?”
闻言,沈衔青那温和的面容差点裂开。
怎么什么好赖话都被这姓谢的说了!
沈衔青深吸一口气,“谢将军那你究竟有何高见!”
“嗯,本将军确实有一个不错的法子。”
话落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包括陆染。
刚刚谢九安怼得那叫一个痛快啊!她从未见过沈衔青这么失态吃瘪过!
真的,她都想竖大拇指了!
她现在觉得,谢九安很有可能知道她有冤,不忍她的尸身落得如此下场才特地赶来!
所以,谢九安会用什么办法?
陆染瞬间紧张起来,她全神贯注,一个字都不肯听漏。
“本将军打算将这叛国之妇,剁成臊子喂猪!皇上怪罪下来,本将军一力承担!”
“噗”
喂…喂猪!
陆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急火攻心。
这姓谢的刚刚说什么?要将她剁碎了喂猪?是不是有病啊!
呵,亏她还以为,这货明辨是非是来护她的!
没想到也是个眼盲心瞎的!
百姓们也听得惊恐不已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呕~
沈衔青则十分意外,皱了皱眉,这谢九安当真是来毁尸的?
也对,他娘子和姓谢的关系一向不好,那送子观音就是证明。
想到这儿,沈衔青松了口气,甚至隐隐有些得意,
还以为这谢九安多聪明,原来是个傻子,为了尸体,竟要一力承担罪责,触怒皇上。
但面上,沈衔青却要佯装悲愤,
“谢九安你欺人太甚!”
“来人,把棺材搬回去!”
“是!”
那些侍卫不由分说上前,亮出刀剑。
那架势谁敢拦。
第18章 质问谢九安
“谢将军,你再这般无法无天,皇上必定责罚你!”
“这罚,本将军认,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
谢九安嗤笑一声,歪着头高声道:
“诸位百姓,若你们有更解气的法子对待这叛国之妇,尽管说,本将军满足你们!”
话落四周静了一瞬,
百姓们随即振臂高呼,群情激奋。
“将军!不如扒光这淫妇的衣裳,让她做鬼也丢尽脸面!”
“应当把这淫妇的尸体吊在城墙上!风干!”
“哈哈,做成腊肉,每家每户分点得了。”
百姓们说着,却丝毫没注意到,
马车内的谢九安眸底一片冰冷,“这些点子都不如本将军的狠,沈大人觉得呢?”
闻言,沈衔青眉心一跳,
但他本就不想阻拦,于是又咳嗽两声,晕了过去。
这一晕来得突然,小厮没反应过来,
“咚”的一声沈衔青就应声倒地,摔得不轻。
“主君!主君!”
那小厮面露惊恐,忙把自家大人扶起。
殊不知,此刻倒地的沈衔青,痛得说不出话来,
偏偏他还不能动,一动就暴露。
见状,谢九安似笑非笑,“沈大人怎么又晕了?总不可能本将军带走棺材就醒了吧。”
对啊!
这话倒是点醒了陆染。
这沈衔青现在可不敢当着百姓的面醒过来,不然就太像装晕了。
嘿嘿,很好!
陆染颠了颠手里的石头,
“咻”的一声,痛击沈衔青的腹部。
“嗯”
沈衔青闷哼了声,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喊出来,但薄汗已经从额头渗出。
谁干的!是不是谢九安!
正想着,他的膝盖、胳膊、大腿就也遭殃了。
沈衔青痛不欲生,后槽牙都快咬出血来,
但他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睁啊,被什么东西打了都不知道!
见沈衔青宛如死狗一动不动。
陆染哑然失笑,啧,还真能忍。
看来在沈衔青眼里官位名声比命还重要,
那好她就一一将这些都毁去,不然怎么能叫做报仇呢?
陆染眯起凤眸,抬高下巴
捏紧手里的小石头,
这一击,用了十足的力道
目标——
正是那胯下的子孙袋。
“啊!”
这鸡飞蛋打的剧痛瞬间让沈衔青破防,惨叫声都变了个调,跟宫里的太监似的。
也把百姓们吓着了,
“沈大人醒了?”
“可这叫的…也太难听了!和我家那只公鸡叫的一个样!”
“沈大人怎么醒得那么快?”
谢九安杀人诛心,“装的吧?”
沈衔青目眦欲裂,可下身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更别提阻拦谢九安带走棺材。
这前后不一的举动,还是让不少百姓觉得不对劲了。
“我怎么觉得,沈大人没那么想护着自己夫人呢?”
“是这样没错,可那陆淫妇本就不值得护!”
“也对,可这沈大人前面可那么深情,如今却又…”
这些议论,顿时让沈衔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辛辛苦苦做的局全被姓谢的搅和了!
……
见谢九安派人拉着棺材离开。
陆染拉低帽帷跟了上去,
脑海一直盘旋那句话:
剁成臊子喂猪!
天杀的谢九安!我与你不共戴天!
陆染越想越气,路边折了根狗尾巴草,拔拔拔,当做谢九安碎尸万段。
但跟着跟着,陆染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跟了那么久,阁下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那些侍卫就挥舞着剑攻了过来。
陆染正在气头上,扛起一个侍卫,高高举起,就要朝马车丢。
这场面惊呆住了其余侍卫,
这…这身形看着是个女子!那么剽悍的吗!
“谢九安滚出来!”
陆染怒吼着,眼睛都通红通红的,
只是被帷帽挡住了看不见。
听到声音,谢九安撩开车帘,无语地敲了敲车窗,“上来说话”
“哼!”
陆染这才把人放下,她拍了拍灰,
还好这具身体力大无穷,哪怕没有武艺都能震住人。
上了马车,陆染就把帽帷一摘,
抱着手环顾四周,鎏金熏香、檀木茶几、祥云锦榻,
这臭小子挺会享受的啊!
“君小姐,鬼鬼祟祟跟踪本将军有和贵干?”
“你抢棺材的时候我在场!”
陆染也不做掩,“开个价吧!陆将军的尸体我要了!”
“呵”
谢九安没回答她,反倒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漆眸瞬间变得锐利不可直视,如出鞘的利刃。
“君小姐要尸体做什么?”
“这与你无关”
“无关?君小姐这话可笑,谢某大费周章将尸体抢来,罪名都担了,为何要便宜君小姐你?”
“所以我让你开价”
“谢某要的,君小姐你给不起”
谢九安语气冷了下来,威吓道:“别拦着本将军将剁臊子喂猪。”
陆染现在最听不得“喂猪”两个字。
她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将谢九安压倒在身下,攥住男人的衣襟,“谢九安!我告诉你,陆将军她没叛国!没有!她如果叛国为何还要在大雪中领着残兵坚守拼死护住边城!又为何伤痕累累还要只身领着几支精锐,夜袭蛮族!这些荣耀战功,你们凭什么忘记?”
泪珠随着话音一同落下,滴在男人的颈侧,
微凉,泛起一丝痒意。
谢九安喉结动了动,寒眸轻颤,但说出的话却是满含讥诮,“君小姐这是在打抱不平?还哭了,真是个小孩”
“我没有哭!”
陆染咬着牙,一秒收起泪水,
丢脸!她竟然在死对头面前哭了!
“没哭那这是什么?”
谢九安指了指颈间那滴晶莹的泪。
“鼻涕”陆染别过小脸。
“……”
谢九安气笑了,“几日不见,君小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长啊”
“彼此彼此,几日不见,谢将军也更加面目可憎”
“既然如此,君小姐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逐客令,
陆染急了咬牙问:“谢九安,你真的觉得我…陆将军叛国了吗?”
连陆染自己都未发觉,她的声音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呵,证据确凿,皇上都发话了,谁还敢不信?”
谢九安看向窗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茶几,
“本将军也奉劝君小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什么都能掺和进来。”
第19章 教训
这满不在乎的懒散姿态,刺红了陆染的眼,
这话里的意思她也听懂了。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曾想桀骜不驯的谢九安,
有朝一日也会畏惧皇权,
也对,谁不怕呢?她不就死在皇权之下!
“谢九安,鸟尽弓藏,你以为陆将军死了下一个会轮到谁?也对,堂堂大将军,如今都断了腿,自然也就没了威胁。”
“你在激怒我?”
谢九安冷笑一声,浑身的肃杀之气又压迫而来。
陆染也不怕,反瞪回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比吧!比谁能熬!谁在军中没练过熬鹰?
“行,君小姐说得都对,那本将军岂不更该毁尸讨好皇上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谢九安才收回视线,薄唇勾起,一字一句地挑衅:“怎么样?气不气?”
“谢九安!”
陆染胸口剧烈起伏,
她现在才发现,这臭小子不光嘴毒还无赖!
实在没忍住,陆染猛掐了一把男人的大腿,
才骂骂咧咧下了马车。
“将军”
“不必跟着”
谢九安撩开车帘,看着那道娇小的背影若有所思。
可那隐隐作痛的大腿拉回了他的思绪。
嘶,小东西还真够狠的。
……
许是憋着股气的缘故,到了金缕阁,
陆染买了不少衣裙头面。
当然,她也给夏氏和君晚清“精心”挑了礼物,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君府已是傍晚。
不出意外,她刚进门,就有小厮上前,“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陆染颔首,挑开帘子进暖阁,就见君父负手站着,脸上的愠怒压都压不住,
“你还知道回来?手里有钱了就拿去挥霍!你母亲还伤着,你妹妹也心情不好,有什么东西非得今日买?我看你也是个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明日教清儿的事就作罢!”
“父亲息怒,女儿确实回来晚了,但买东西也是为了能早日哄妹妹开心。”
陆染平静地解释,脸上未见一丝慌乱,
她招招手,门外的仆妇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进来,“父亲,这是我在金缕阁为妹妹买的罗裙,颜色娇艳,女儿家哪有不爱衣裳的,妹妹见了定高兴些,还有这首饰是给母亲的……”
听着听着,训斥的话就卡在君父喉咙里不出来了,他语气冷淡,
“哦,你倒是还有点孝心,知道买礼物回来。”
“当然,父亲的礼物可是少不了的,莲花高洁,出淤泥而不染,这个羊脂玉莲花砚台,父亲可还喜欢?”
君父接过砚台端详,“嗯,这砚还不错,你也算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