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世不恭的尾调带着漫不经心的挑逗。
徐知苡甩了下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几次联想到那个被她封在记忆深处的人。
大概是她又发病了吧。
“发什么呆呢,我们肚子等你等的都抗议了。”苏姝揶揄的眨了眨眼,她今天化了精致的眼妆,一眨眼尾的碎钻就闪着光。
徐知苡失笑,弯着唇角:“是我的错,那今天两位美女就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这单我埋。”
“就你那半营业半慈善的画廊能赚几个钱,整天忙的不见人影儿,钱还少的可怜。”
毕业后,徐知苡婉拒了老师叫她读研的期待,进了一家国画画廊。画廊是一位慈善家举办的,招的人比较少,工资是半慈善性质。
周湘倚一直都不喜欢她干这行,事儿多钱又少,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对面的人没回答,只是傻傻的笑着,眉眼弯弯的。
她白了一眼,跟苏姝说:“也不知道咱俩咋跟她好上的,傻憨憨的。”
苏姝是在大二那年周湘倚来找徐知苡,碰巧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两人性格都是很开朗明媚那挂,不久就熟悉起来,这几年因为徐知苡的关系更加熟稔。
闻言,苏姝红唇一勾,媚眼如丝:“她要是不傻,我还不跟她玩呢。”
两人拿她打趣,徐知苡只是恬静的笑着,时不时夹桌上煎的金黄的蛋,里面掺着西红柿的甜味,吃起来软滑软滑的。
吃完了饭,三个女孩子挽着手走出湘菜馆。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披着夜色的南俞多了一层糜烂秾丽。
“那我先走了,老梁还在家等我。”苏姝跟梁朝益三年爱情长跑,毕了业后就住在了一块儿。
今天梁朝益有事来不了接她,苏姝打了辆出租回去。
把她送上车,徐知苡拍下车牌号,柔声道:“到家在群里说一声。”
苏姝拨了下耳边的大波浪:“知道啦。”
车子汇入前方的车流,徐知苡一转身,就看见周湘倚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点了点她的鼻尖:“想什么呢,还不回去,浩杰就该担心你了。”
她刚刚的动作娇俏可爱,仿佛是另一个人。
周湘倚盯着她巴掌大的脸,突然说:
“他回来了。”
那个他是谁……不需要多说。
所有的喧嚣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消声匿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喇叭声、轮胎的摩擦声、城区的吵闹声又齐齐灌入耳朵,徐知苡眼睫轻颤,她笑了一下,像是释怀:“他的家在这里。”
周湘倚叹了口气:“可他不是因为他的家在这里才回来的。”
那因为什么……
徐知苡不想问,也不敢问。
周湘倚对着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她正准备敲醒她,一辆车在两人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一只骨节宽大的手先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张剃了寸头的脸,眉间一道浅浅的疤,吴浩杰穿着警服,模样英朗,先跟徐知苡打了声招呼才将头转向另一边:“回去了媳妇儿。”
周湘倚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这下也忘记跟她置气了,询问徐知苡:“我们先送你回去。”
前些日子吴浩杰一直值班不得空,徐知苡不想耽误人家小两口亲密,摇了摇头:“我那儿离这里不远,你们回吧。”
周湘倚被她这么一拒绝也来了气,她一直都知道徐知苡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软。
“懒的管你。”她说完,看都不看她就钻进了车。
徐知苡失笑的看看眼她明显在生气的侧脸,对吴浩杰说:“晚上开慢点儿。”
吴浩杰扬了扬下巴:“回见。”
初春的晚风还带着点暮冬的凉意,徐知苡拢了拢身上的薄风衣,走了几百米到公交车站。
对面是家美式嘻哈酒吧,从里面传来驻唱歌手悠扬高昂的歌声,混在夜色里有种说不清的氛围感。
还有五分钟那班公交才到。
徐知苡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回林亦扬的信息。
【我已经快到了,不用来接我】
有一绺细长的发丝拂到她的唇角,痒痒的,徐知苡一边拨开一边不经意的抬头。
然后——
视线猛地顿在了某一点。
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口,不知何时走出来一群人。
个个西装革履,身形显眼。
而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身高比其他人都高出一截,他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显得禁欲又散漫。
一旁的人躬着腰在跟他讲话,男人模样意兴阑珊,额前碎发慵懒的垂着。
昏昧的灯光打在他挺立的鼻梁骨上,散发出一种懒痞的气质。
左边有个男人给他递了支烟,他无可无不可的接过去,那双手冷白修长,那人作势给他点火,他咬着烟,微微侧头。
幽蓝火焰窜起的那一刻,徐知苡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越发的硬挺成熟,全身的气场也变的更加浓郁。
稍一挑眉,那股痞坏深沉的模样令人畏惧又沉迷。
身姿颀长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突然抬起下颔朝这边漫不经心的看过来——
徐知苡呼吸一滞。
下意识退到旁边人的后面。
陈嘉屹眯着眼,视线落在一片香芋紫的衣角上。
蓦地,他从喉咙里溢出声轻哼,眼尾微挑,姿态散漫的呼出一口淡白色烟雾。
还以为他是对合作有什么意见,对家的负责人战战兢兢的哈着腰:“小陈总,如果有需要改进的你尽管说,我立马回去叫他们改。”
气质贵气的男人转回头,语气懒懒淡淡的:“没了,好好干。”
负责人摸了把头上的冷汗:“是是是,谢小陈总抬爱。”
“我已经帮您叫了车,司机很快就到”。对家负责人谄媚的巴结道。
男人不咸不淡的抬了抬眉骨:“不用了。”
负责人怔了一下,还想多巴结巴结,男人却已经阔步走向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
车身线条流畅锋利。
是价值几千万的限量越野。
还没等负责人晃过神来,那辆豪车“嗖”的一声就消失在了面前。
他砸巴着嘴:“这小陈总玩的可真刺激”。
手底下的人附和他:“何止刺激,玩的够花也够野,听说在国外那些女的对他这挂迷不行。”
“啧,我要是有他那张脸,铁定死女人堆里。”
人群里,徐知苡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嚣张的“嗖”,转头的时候那辆越野已经消失在夜色深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在他抬头看过来的那一刻。
她的第一反应是躲。
在她怔愣间,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隔着风衣在摩擦她的臀部。
滑腻恶心的触感如恐惧般涌来。
徐知苡猛地的回头。
在她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贼眉鼠眼的小混混,那只作恶的手还停在半空。
“美女,你怎么长的这么标志”?混混见事情败露,咧着一口大黄牙对她笑:“这么晚了,要不跟哥哥回家?”
徐知苡被他那张丑恶的嘴脸给气的浑身颤抖。
车站上的人都听见了,只有一个女孩子指着手骂混混:“你再骚扰她,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叫你去吃几天牢饭?”
她拿着手机作势要拨号,混混看了眼周围人,朝徐知苡吐了口唾沫,悻悻的走了。
女孩走过来,问她:“你没事吧?”
徐知苡胸很闷,像是被人扼住了心脏,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对女孩笑了一下:“谢谢你。”
女孩的车来了,走前,很潇洒的跟她挥了挥手:“girl helps girl.”
第73章
第二天是周末,外面枝头上的喜鹊一大早就唱起了清脆的歌声。
徐知苡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刚睡醒的嗓音带着点儿慵懒绵软:“你好。”
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还没醒?”
随即低低的笑了一声:“小懒猪”。
话落,林亦扬就愣住了,他攥紧手机壳,屏住呼吸听另一端的回答。
“伽伽,怎么了?”徐知苡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焦急。
伽伽是只长毛垂耳兔,有天晚上徐知苡下班回家,看见它小小的一只窝在垃圾桶旁边,毛发上都沾着灰,可怜兮兮的。
徐知苡心一软,就把它带回来养着。
电话里林亦扬问她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回答:“没事啦,刚刚伽伽突然不理我,我还以为它生病了。”
“你刚刚说什么呀,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什么,林亦扬顿了一下才说:“没什么,下午的预约我送你过去。”
“你不是有个案子很忙吗,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忙,快结案了。”
她的事儿,他的回答永远都是不忙。
徐知苡捏着手机,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她的状态也的确不适合一个人去。
半晌,她闷闷的嗯了一声:“谢谢你”。
“亦扬。”
林亦扬像是笑了一声:“不用谢。”
因为是你,我心甘情愿。
通话结束后,徐知苡再也没有睡意,她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墨绿色的拖鞋衬的她的脚踝像莹润的白脂玉。
伽伽跑到她的脚下,用毛茸茸的小嘴舔她的脚踝。
刚开始伽伽还有点怕人,后来知道徐知苡对她好后,慢慢的开始黏起她,时不时做点事情来吸引她的注意。
“早上好呀伽伽。”徐知苡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又给它喂了点兔粮然后转身去洗手间。
外面春光无限好,太阳透过顶上的窗柩漏进来,与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投下暖洋洋的光辉。
徐知苡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小小的一张脸,未施脂粉,皮肤白皙透亮,睫毛卷翘浓密,因为刚睡醒,脸上还有淡淡的粉色,清丽素雅中透着股动人之色。
唯一不足的是,下眼睑有淡淡的青灰色。
因为皮肤白,更加明显。
昨晚她又失眠了。
因为那个小混混……
因为那个折磨了她很久的东西……
还因为……
那个许久没见的人
洗漱完,徐知苡折身回了客厅,伽伽正欢快的吃着兔粮,一张脸涨的鼓鼓的,可爱极了。
徐知苡烧了水,等凉了倒了点在笼子旁边的塑料盒里,伽伽估计是渴了,立马凑过来,粉红色的小舌头一伸一伸的舔着水。
她回房间换了件轻薄的毛衣,掐腰的设计露出一截细腻柔滑的腰线。
下周画廊有个展览会,徐知苡有些工作还没完成,一上午,她都在做剩下的那点工作。
午餐简单煎了个蛋解决,她这几天食欲都不太好。三餐都是简简单单在公司的饭堂解决。
下午出去的时候,她化了个淡妆,涂了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有点气色。
楼下,林亦扬的车子靠边停着。
里面的人像是在接电话,清朗温润的嗓音透过车窗传出来
徐知苡顿住脚,打算等他讲完了再上车。
下一秒,车窗却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风朗月的俊脸,他用口型叫她上车。
徐知苡拉开车门坐上去,车厢里萦绕着一股清清淡淡的檀木香。
驾驶座上人戴着蓝牙一边跟人讲话一边打转车头。
都是法律术语,她只能听得懂一点点。
车子驶上大路,林亦扬摘了蓝牙,侧了侧脸:“抱歉,实习生请教我一些问题。”
徐知苡:“没事,最近事务所很忙吗?”
林亦扬因为在校成绩优异,实习期间也打过大大小小的官司,履历漂亮,年纪轻轻就进了南俞最有名气的事务所。
“还行,最近招了批实习生。”他笑着说:“我面试了好多师弟师妹。”
“那师弟师妹们害怕死了,师兄不仅没有放水还严的很。”她弯着唇打趣。
林亦扬盯着她笑起来眉眼有股生动劲儿的脸,顺着她的话:“那师姐还真猜对了。”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目的地,徐知苡一个人进去,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照亮这座温暖又冷漠的城市。
林亦扬姿态闲散的靠在车边,看见她出来,直了直腰。落日的余晖将他的眉眼染上一层金黄色的暖意。
“没事,不用担心。”她走过去,知道他担心什么,歪了歪头,唇角笑意温婉:“我请你吃饭吧。”
“我已经订好了……”他朝她晃了晃手机,接下来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好,我知道了,姐你别着急,等我。”他匆忙的挂了电话,歉意的看向她:“这顿饭可能得留着下次了。”
“什么时候都行,你有事先去吧。”
“我先送你回去。”他握着手机,拉开车门叫她上车。
徐知苡没动:“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快去吧。”
林亦扬还有点儿犹豫,他不想对她食言,但表姐现在很需要他。
徐知苡轻轻的推了推他:“我回去给你发信息,你放心吧。”
林亦扬还想说些什么,她给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叫车软件。
他不再说什么,调转车头离开。
车子开走后,徐知苡退出软件,往公交车站走。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弯弯的月亮像把小银钩挂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这块儿地段不在市中心,到了晚上安静不少,只有偶尔路过的车子发出的呼啸声。
徐知苡低着头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像天雷在她耳边炸起。
徐知苡倏地抬头看向声源。
监控死角处,一辆白色电动车狼狈的倒在一边,地上躺着个男人,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蜿蜒下流,如同张着獠牙的恶鬼。
在男人的上方,有个壮汉抡着铁棍,一棍一棍的打在地上的男人的身上,那铁棍血淋淋的涂满了血。
地上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壮汉依旧无动于衷,一直砸,一直砸。
徐知苡从来没看见过如此血腥的一面,那棍子仿佛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全身颤抖发软。
镇定、救人……
徐知苡看了眼周围,并没有车辆路过,她抖着手打了个110。
然后退到后面的草坪里,借助杂草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