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委屈地道：“我也得保证霍先生答应我的请求，才敢交货啊，否则岂不是打了水漂。”
他知道自己现在占据了制高点，当下站直了身子，道：“霍先生解决完了我们一家的身份问题，视频后半段自然奉上，到时候再交付那一百万欧元的赏金即可。”
保镖生气了，“你这人真是厚颜无耻，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还在讲条件，你知道不知道，按理说这个视频，当年你应该交给警方！那么视频里这对夫妇，也就不至于死不瞑目了！”
男人苦笑一声，他看向霍九渊，道：“霍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当年没有报警吗？因为我是个难民，暴露我自己的身份，那么我同时也会因为非法滞留被遣回国。”
“我们本国的法律非常严苛，一旦我们全家被遣回去，就是死刑！呵呵，善心，道德，正义，那都是拥有生存基础之后才有的东西，我这种人不配拥有。”
“您高高在上，贵不可言，是不会理解我们这样的人的难题的。”
霍九渊回眸，瞳孔深邃幽深，他淡淡地道：“我能理解。”
他转过身，简短地道：“给我一星期时间，会搞定你在本国的身份问题。”
男人愣了愣，眼眶有些许湿润。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霍九渊又随意地问道：“你既然是个难民，那么拍摄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
那男人道：“不瞒您说，我是一个本国有名的摄影师的枪手，在那里蹲伏本来是为了拍雪豹的。”
霍九渊点点头，这和他猜想的也差不多。
他没有再问，只道：“等你拥有了合法身份，就不要给别人做枪手了。”
“自己的作品，就应该属于自己，不是么？”
男人眼圈发红，霍九渊的话，完全说进了他的心里。
他踌躇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毅然道：“霍先生，我相信您，完整的视频，我现在就能提供给您。”
一个小时后，在保镖的陪同下，这个男人又取来了一个小型U盘。
回来后，保镖脸色难看。
因为这个男人住的地方，他从来没见过，就算在电视里都没见过。
无比的脏，乱，恶心……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两个孩子胆怯又明亮的眼睛。
当他与孩子的视线对视上的时候，他头皮发麻。
孩子是未来。
孩子不应该生活在那种地方。
一瞬间，他对这个男人的敌意，都消散了。
霍九渊立刻看了U盘里的整个视频。
程氏夫妇和林东升吵着吵着，林东升激动地推了程先生一下。
程先生站立不稳，瞬间向山坡下滚去。
林东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扑上去拽住了程先生的腿。
程夫人尖叫了一声，也上去帮忙，但是没过几秒钟，林东升改变了主意，他恶狠狠地将程先生推了下去。
然后，他毫不迟疑地，也把毫无防备的程夫人推了下去！
那个山坡下面连着悬崖和冰川，两个人掉下去后，很快就不见了。
林东升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了几眼，用围巾掩盖住脸，狂奔离去。
后面，大雪漫天，很快将几个人的脚印覆盖住了。
霍九渊看得惊心动魄。
视频结束很久后，他终于回过神来，强撑着意志力吩咐道：“把视频传给沈确，让他等时机，报警。”
他是有能力对林东升动私刑。
但是他更想让林东升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相信，程氏夫妇的愿望，也是这样。
第145章 一张好看的脸
一月末，新年。
程鸢所居住的华人区，到处张灯结彩，已经很有新年的气氛了。
熬过前三个月的不适，程鸢的肚子已经有些许隆起。
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可能过去的一年，她经历的只是一场梦。
一个午后，天空飘雪。
每逢天气不好的时候，王阳都会帮程鸢买菜和日用品，这里的外卖并不发达，快递员的佣金高得惊人。
王阳按程鸢给的清单，把东西买来后，拎着两个食品袋来到了程鸢家里。
程鸢开门。
她发现王阳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戴口罩的年轻人。
程鸢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让王阳进来后，略微惊讶地问道：“是配送员吗？”
她很少用配送员，太贵了。
王阳摇头，笑道：“不是，放心吧，我知道你舍不得花这个钱。”
说到“舍不得花这个钱”的时候，那年轻人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程鸢一眼。
王阳继续道：“这是我堂弟，叫王愿，愿望的愿，来这里投奔我的，以后他就是你邻居了。”
王愿冲程鸢客气地笑了笑，程鸢也回报以微笑。
她觉得王愿的脸，有些奇怪，即使大半个口罩遮着，也能看出一片伤疤的痕迹。
王阳大大方方地道：“就是你别吓到就行，我堂弟遭遇过火灾，脸毁容了，说话也不太好了。”
程鸢这才明白，她温和地道：“那可真是不容易。”
再看向王愿的时候，她的目光温柔了许多。
王愿似乎不太敢和她对视，他低下头去，把两个巨大的食品袋拎到客厅里。
程鸢皱眉，一面叹气一面道：“阳哥，你是不是又多给我买东西了？”
王阳干咳一声，“没有，都是你给我的名单里的。”
程鸢拿出一大盒牛肉，“是吗？我记得牛肉我只说要二百克。”
王阳尬笑，“超市打折，价格都差不多。”
程鸢无奈，“阳哥，你老是多给我买东西，还不肯收钱，再这样下去，我不要你帮忙了。”
王阳笑道：“你怀着孕，应该多吃点好的，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和我就不要客气了。”
程鸢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肚子，这才道：“那晚上你们俩就在我家吃饭吧。”
王阳禁不住摇头，“怎么能让孕妇给我们做饭，要不我们还是去楼下的中餐馆吃点算了。”
何况程鸢的手艺，也就是煮个面炒个饭还行，稍微复杂一点的菜她就不会做了。
这边的物价不便宜，还是不要让她糟蹋食材了。
当然，王阳这番话没说出口。
王愿忽然开口了，他声音沙哑，“要不，我来做吧。”
王阳似乎吃了一惊，“你……”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程鸢，“能让他做饭吗？”
程鸢问：“你会做饭吗？”
王愿道：“在国内的时候，我在餐馆工作。”
王阳醒悟过来，急忙补充道：“对，就是自从他烧伤之后，客人说害怕，他在当地找工作很困难，这才来我这里的。”
程鸢心里生出怜悯，“天灾人祸，谁愿意遇见，他也是受害者。”
王愿也没再说话，拎着食品袋去了厨房。
程鸢看着王愿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眼熟。
王阳看程鸢若有所思，他干咳了一声，道：“我和我这个堂弟，也挺多年没见了，还真不知道他手艺怎么样。”
程鸢挺着肚子坐下，“没关系，有人做饭我就很高兴了。”
她实在是不喜欢做饭，外面的中餐又贵，又经常不合口味。
厨房里响起煎炒烹炸的声音，很快，一道道菜上来了。
油焖虾，西红柿炒蛋，小炒肉，加一道蔬菜汤。
色香味俱全。
王愿闷声道：“今天时间短，我明天去市场买只鸡炖汤，你怀孕了，喝鸡汤对身体好。”
程鸢呆了一呆，只能说了声“谢谢”。
几个菜，很快就见底了。程鸢从来到这个城市，第一次吃得这么饱。
王愿几乎没有说话，他似乎只是专心吃饭，听着程鸢和王阳聊天，他也没什么反应。
王阳今天格外关心程鸢的肚子，几个月啦，什么时候预产期啦，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啦……
最后都把程鸢问奇怪了，她打趣道：“往常你可是不关心这些的，怎么，你是不是也要结婚，提前做准备？”
王阳被噎了一下，“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有时间啊，我就是纯关心你。”
程鸢笑道：“剧团还真有几个年轻妹子没男朋友，改天我帮你牵牵线？”
王阳连连摆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王愿忽然插嘴道：“你在剧团工作？”
程鸢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王愿再问自己，她点头，“对，我是弹古筝的。”
王愿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可是你怀孕了……”
程鸢摸摸肚子，“怀孕而已，又不是残废了。”
王阳对王愿解释：“程鸢她手头也不宽裕，这份工作一个月三千欧元，能支持她每月的开支，这样就不至于动存款了。”
王愿喃喃地道：“手头不宽裕？”
程鸢觉得王阳和王愿解释的有点多，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对啊，都是普通人，我还得留点钱生孩子。”
王阳开玩笑道：“可能他看你气质好，还以为你是有钱人呢。”
程鸢只能笑了笑。
王阳努力扒光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我去刷碗。”
程鸢也急忙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王阳也没说话，把桌子上的盘子和碗收了收，径直向厨房走去。
程鸢愣了一下，这个年轻人，脾气还挺倔。
王阳道：“他就是受伤后性格有点内向，但是他心肠蛮好的。”
程鸢回过神来，她点点头，“看出来了。”
都收拾好后，王愿说要回去收拾东西，程鸢也没挽留，把他们送到门口。
她看着两个人走进了隔壁的房门，这才把门关好。
一进隔壁，王愿立刻把口罩和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他并不以为意，走到镜子前，在脸上不断地揉搓，很快一张脸皮搓了下来。
后面，是一张好看的，气场凌厉的脸。
霍九渊。
第146章 照顾她
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是霍九渊请来的化妆师。
其中一个人着急地道：“九爷，您现在就把这张脸弄下来，再贴回去，又费时间。”
霍九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这假脸皮贴在脸上，实在是太闷了。”
“我会尽快习惯的。”
化妆师没有再说话，他们长期从事这项职业，知道这些胶很闷又伤皮肤。
露出真面目的霍九渊，虽然衣衫简朴，但却又有一种落拓不羁的气质。
王阳都忍不住怔愣了一会儿。
一星期前，霍九渊找到他，和他说了他和程鸢的事并要求他帮忙的时候，一开始他还有点抗拒。
第一他不懂霍九渊的来头，第二和程鸢相处这么久，王阳对程鸢也是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情愫。
他甚至想过，如果程鸢乐意，他愿意照顾她和她的孩子……
没想到斜里杀出个陌生男人。
但是今天再度看到这张脸，王阳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沮丧，比不过，他比不过。
霍九渊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道：“王先生，我想问你，她这几个月，一直很缺钱吗？”
王阳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觉得还行吧，日常吃喝不愁，当然您是有钱人，可能衡量标准不一样。”
霍九渊攥紧了拳头，“仅仅是吃喝不愁怎么行，就这个公寓，就太差了。”
她以前住的可是价值几个亿的四合院。
王阳道：“本地高级公寓当然有，恐怕程鸢舍不得租。”
他又叹了口气，“而且她自尊心也挺强的，日常帮她个忙，她每次都找借口还我们点东西什么的。”
他的意思是，霍九渊要是想以王愿的身份帮她租房，那程鸢是不可能接受的。
霍九渊明白，他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道：“我知道她的作风。”
他想了又想，觉得也不可能一天完成所有事情，他看向王阳，道：“王先生，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联系。”
王阳急忙道：“好的。”
霍九渊气场太强，他不自觉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领导。
————
程鸢睡到快中午才醒来，刚起床，就听见敲门声。
她从猫眼里看到是王愿，就开了门。
“王愿先生，怎么了？”她礼貌地问道。
王愿头也没抬，径直走了进去，程鸢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他举了举手上的袋子，“早上去华人市场买了只活鸡，我给你炖鸡汤。”
程鸢呆住了，昨天他说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没想到他今天真的买了。
活鸡这种食材，在当地非常昂贵，要卖到几百欧元。
程鸢是不舍得买的。
她抿唇，无论如何都不能白白收受这个好处，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谢谢你了，这只鸡多少钱？我付钱给你。”
王头也没回，“不用。”
“既然都是邻居了，就当我请你了。”
程鸢又抿唇，身为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她对男人忽然地献殷勤，非常敏感。
王愿回眸，“入乡随俗，都来到这里了，就别搞本国虚头巴脑，客套来客套去那一套了。”
程鸢不说话了，刚冒出来的疑虑，又被按了下去。
王愿对她的态度，可真是不怎样，说话也很直接。
不像是对她有什么意思。
把鸡在砂锅炖好后，烧开转小火，王愿又顺便把米饭煮了。
全程，程鸢只能不知所措地在厨房外站着。
王愿做好这些后，看了看时间，对程鸢道：“我先走了，三个小时后，我来提醒你关火。”
程鸢“啊”了一声，她愣愣地道：“你要走啊？”
王愿说话很直接，“在孕妇家里待着，总归是不方便。”
程鸢：“……”
果然是她想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愿给她的感觉，总有些熟。
王愿走后，程鸢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给孩子缝着小衣服。
她以前学过的东西特别多，刺绣也是其中之一，除了古筝之外，其他都是半吊子。
但是做几件小衣服，她的水平倒是够了。
她一针一线地在连体服上绣了一朵玫瑰，绣得非常仔细，一时之间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