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你跟着姑爷也有些日子了,身上可有动静?”
自从她让画屏服侍靳远书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与靳远书同房过。
画屏立刻跪下来请罪:“姑娘明鉴,奴婢每次都喝避子汤的,绝不敢存那等心思。”
顾书榆微微一笑扶起她。
“怕我做什么?这么多年咱们一起长大,情分非同寻常,虽说是主仆,我待你却如亲姐妹一般,方才问这话自然是关心你。”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画屏心底反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也知晓我身子受损,得有一段时日不能与姑爷同房了,如此一来子嗣之事就耽误了。你既替我服侍他,我自然也期盼你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好在这府里立足,对我好,对你自己更好,是不是?”
顾书榆将手腕上的一个玉镯褪下,不由分说套到了画屏腕子上。
“好画屏,咱们姐妹的安身立命之事,还得交给你了。”
画屏只好应下,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神色迷茫。
*
过完大年,过完元宵,一转眼,正月就到了下旬。
自腊月二十封印后,直到正月二十,这个年假整整过了一个月。
二十一这日一早,阿满就照着顾晚枝前夜的吩咐,早早地在门口候着,打算叫她起床。
哪知刚到该起的时辰,她还没开门,宋闻峥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阿满呵着气,“大人。”
“嗯。”宋闻峥轻手轻脚关了门,“不必叫了。”
“可姑娘说……”
宋闻峥抬手制止,“太早了,让她睡吧。”
阿满心中高兴于姑爷对自家姑娘的关心,这才应下。
宋闻峥往出走了两步,忽的想起什么,又将阿满叫过去。
“前两日我出去做客,见了孟兄,他托我向你问好。”
阿满微笑一滞,屈膝礼了礼,“多谢大人。”
“他还说,上次约你见面未能成行,”宋闻峥说着顿了顿,“他心中十分遗憾,不知春龙节能否再约你一见。”
方才顿那一下,其实是在帮孟延武修饰措辞。
他的原话是,没约着人,心都凉半截儿了!
阿满听完脸色僵了僵,“大人,奴婢早已发誓不嫁人的,您能不能与孟馆主说一说,奴婢……与他不可能的。”
宋闻峥对于自己的感情或许还能慢慢开窍,对于别人的,那便是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了。
于是也丝毫没有为好兄弟游说一句,直接点了点头,“行,我帮你拒了。”
然后便去了外头的净房打水洗漱,趁着夜色就上朝去了。
阿满松了口气,看看漆黑的天,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早打定主意不嫁的,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了那莽汉,希望大人替她拒了之后,便无事了。
待顾晚枝迷迷蒙蒙地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摸了摸床边,还是温的,却已经空了。
宋闻峥早就走了,只在她身侧放了个汤婆子暖着。
顾晚枝飞快地爬起来打开门。
“姑娘醒了?”阿满听见动静就断水进来,不等顾晚枝发问便道:“早上大人走的可早了,轻手轻脚地出门,不许奴婢叫您,说让您好好睡呢。”
顾晚枝赧然。
她睡相不大好,这一个月来,夜里宋闻峥总替她盖被,连带着他睡得也不好了。
她心有愧疚,昨晚说好了今早要陪他起来,替他穿衣送他出门。
哪知他起身时自己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人家都快下朝了,她才睡醒。
顾晚枝揉了揉额角,只觉被自己蠢得发痛。
用过早饭后,又去李氏院里请了安。
李氏不喜繁重规矩,请安都是免了的,不过今日宋闻峥不在家,她定然得去陪一陪。
婆媳俩说着话,看看账,再听冬至与阿桃斗斗嘴,时间也就过了。
及至午间,顾家那边忽然来了个人送东西,说是从关外寄来的,一个包裹,还附有两封信。
顾晚枝便拿了东西和信回院子去看。
是陈峤声寄来的。
她打开她的那封,是些简单的问候,问她年节过得如何,身体如何。贺她新婚之喜,又道他原本早就寄了贺礼过来,奈何关外忽逢大雪,东西毁在了路上。只能等年后再寄一批。
给她的贺礼是一大堆,都是关外特产,其中有两株粉色的宝石,如同玫瑰形状,晶莹剔透,一拿出来就让阿满和冬至直呼好看。
另一封信是给宋闻峥的,夹在一个小木箱顶上。
顾晚枝好奇得很,表哥这是把打的一架忘了?
不过她也没有私拆他人信件的兴致,将信和木箱放好,就没管了。
到了傍晚宋闻峥下值,从刑部衙门回来,在李氏院里吃过晚饭二人回院,她才拿出来。
宋闻峥却拉了她坐下,先说另一件事。
第231章 靳远书要害他们
“南巡?”
顾晚枝心中早知有这件事,便装作刚知晓的样子。
宋闻峥一边拆着信,一边颔首,“嗯,圣上在早朝时说,二月初便要启程。”
顾晚枝点点头,现下已经是正月二十一了,离着二月也不过十天。
圣上在上朝第一日,便提起这么重大的事,定是早就在准备,只等时间到了直接出发。
她不由得思索起来。
前世,圣上亦是有这趟南下之行的,元宵节后出发,顺大运河而下,速度极快,一直南下到江浙沿海地带,再顺道巡查浙江水师,历时三月才返程。
在这期间,还委任了太子监国。
前世的这一年,永昌侯府倒台,对朝堂有所影响,都没能影响这一趟南下。
今生永昌侯府这边没出事儿,圣上便更要走这一趟了。
不过前世她这时候嫁了靳远书,他不过一个刚秋闱结束,榜上名次并不高的举人,并没有随行的可能。
今生,宋闻峥倒是有这机会,但她还在孝期,自然是没这机会了。
因着顾老夫人的突然离世,顾道庭和宋闻峥都没能去参加腊月二十八的宫宴,甚至顾道庭原本负责的御林军年底比拼,也移交了别的官员。
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宋闻峥。
“圣上还未点人,倒是不急。”宋闻峥一边看着信,本还要说什么,看着看着忽然就沉默了。
顾晚枝忍不住凑过去,“怎么了?表哥在信中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与我讲些关外俗事,男人们的争斗一类的,说的有些血腥,盈盈乖,你不看了。”
顾晚枝不疑有他,点点头退开了。
宋闻峥当即就折了信,替她顺顺头发,起身把那小木箱拿到了书房去。
“看好了,不许让任何人瞧见。”
东玉得了这样一句吩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人,难不成是什么金银财宝?”
宋闻峥默了默,“你看好便是。”
自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而是陈峤声先前许诺好的,要帮他在关外找那擅长治男人腰肾的名医开药。
小木箱里,就是满满一箱的药丸子。
宋闻峥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后腰隐隐作痛,想也不想地就让东玉收起来了。
他有种陈峤声在坑自己的感觉。
这药,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用不上。
*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到三日后宋闻峥再一次早朝时,顾晚枝一感觉到他动就醒了。
“我来帮你。”
她半梦半醒地起身,才撑着胳膊坐起来,便被宋闻峥又一把按下去。
“睡吧。”
“不行!”
顾晚枝坚持起来,她本来就因为各种原因,对他极为愧疚了,连早起送他上朝这件事也做不了的话,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拗不过她,宋闻峥便也不阻止了,任由她打着瞌睡给他束腰,扣上玉扣。
他到底是个及冠青年,血气方刚的,又是早起最……的时候。
顾晚枝迷迷瞪瞪的,手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也不知避让,环着他的腰绕到后面。
下一瞬便被他箍在了怀里。
“相公?”
“嗯,我抱会儿。”
顾晚枝便不敢动了。
过了会儿,他退开来,将她抱起塞回被窝里,轻轻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嗓音略带些沙哑和无奈。
“盈盈……往后我还是自己起吧。”
说着又亲了一下,看她闭眼睡了才走。
顾晚枝起床后,便去点库房的东西,忙到晚饭前才停。
正想去陪李氏用饭,就见阿满急急地从外头进来。
“姑娘,莺儿传信了。”
莺儿许久未传消息了,此次忽然传信,定是十分要紧的事。
打开信一看,简要的几句话,却透露了极大信息。
顾晚枝看完后想了想,她今晚怕是得跟宋闻峥透个底了。
到傍晚他回来后,二人吃过饭,各自回房沐浴。
顾晚枝绞干了发,在梳妆台前用牛角梳通着,一边思考。
她该如何与宋闻峥坦白,靳远书要害他们这事儿?
“盈盈,好了吗?”
宋闻峥先开了口,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子,“圣上今日早朝点人了,除了必去的护卫,御林军,礼部官员外,圣上还点了三皇子,也点了我。”
三皇子和他都要随行这事儿,顾晚枝看到莺儿的信便已知晓。
信中说,靳远书一早就出去了,午后才回来,便去与顾书榆商议什么。
莺儿当时在廊下候着,听了个大概。
大抵是顾书榆很得意,说靳远书还算跟了个好主子,知道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而靳远书有些颓意,似是在烦恼主子交的差事该怎么办。
顾书榆先是嘲讽着说他既然找人跟踪了顾晚枝,便该知道她出行的路线,何愁做不了手脚?
总之一场谈话听下来,大意便是靳远书背后的主子,要他想办法阻止宋闻峥随圣上南下。
而顾书榆出的主意,便是在顾晚枝身上下手。
“盈盈?”
顾晚枝回神,看着面前的男人:“怎么了?”
“方才我说圣上点我随行,你可一同前去,这几日便该准备起来了。”
“我也能去?”
顾晚枝倒有些诧异,圣上不忌讳她还在孝期中么?
“嗯,圣上说了行便行。”
宋闻峥放下梳子,揽着她到床边。
顾晚枝迟疑了会儿,拉住他手,“我也有事与你说,若这事儿不解决,怕是你我都去不成。你知晓我与顾书榆有仇,但你可能不知,我与靳远书也有仇……”
鼓了鼓勇气,她将之前的事缓缓道来。
“……先前顾书榆对我几次暗害,其实当中都有靳远书的参与。我嫁过来后,有心想告诉你,但知道了宋家与靳家是亲戚,靳远书该管相公你叫一声表叔,婆母也与我说过靳家对宋家有恩情,我便不好说了。”
“可今日我留在顾书榆身边的丫鬟送信给我,说他们夫妻正商议着如何阻止你我南下,我便知是瞒不下去了。”
这么久了,这些话终于说出口,顾晚枝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宋闻峥听着她说完,眉眼渐渐压低了,见她看过来,眼中戾气又迅速消散。
搂了她在怀,低声道:“靳家这门亲,我们家早不来往了,只是碍于有份多年前的恩情在,不好撕破脸罢了。他既从前做了这么多伤害你的事,便也是我的仇人。他们夫妻想伤我们,我必会保护好你的。”
“盈盈放心,有任何事都可以与我说,不论对方是谁。”
第232章 面临危险
商议好如何防范之后,顾晚枝就安心了,只在家中准备着南下需用的物品。
一路南下,只会比京城越来越暖和,按照圣上的安排,在江浙一带要待到三月,那时候得换轻薄的春装。
她和宋闻峥成亲后,只裁了一批素净的新冬衣,春装还得再备一些。
顾晚枝便又将丁师傅叫到家中来,让他将成衣铺子里适宜她和宋闻峥的衣服都挑了一遍。
出孝期的日子也在三月,因此除了素净的衣服外,她另外挑了些颜色不算太鲜亮但也不显寡淡的,预备着回程时穿。
如此一番忙碌下来,日子已到了二月初二,离着南下还有三日了。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又名春龙节,往往是敬祭龙神,祈求雨顺的日子,白日里京城里乃至周边城镇的百姓们都会去往运河边的龙神庙,上香敬福,夜里便会在河边燃放河灯。
宋家虽不事农桑,但祈求风调雨顺也是要的。李氏早就备好了敬龙神的香火元宝,只等这日去龙神庙拜一拜。
顾晚枝让阿满和冬至都跟着她一起去。
原本她自己就是去不成这样人多的地方的,阿满冬至跟着她食素已经算苦,难得有这个机会放松放松。
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与宋闻峥一起去浮云观一趟。
之前请到顾家去教授素食厨艺的那位汪师傅,已经教了有半个月了,顾家两位师傅学的都差不多了。
所以顾晚枝准备今日将汪师傅送回浮云观。
送李氏她们一行人出门后,顾晚枝便另外备车,与宋闻峥一道出了门,去顾家接到汪师傅后,就一路往浮云观去了。
宋闻峥今日没有骑马,是一同与她乘车的,二人坐在车里,牵着手说话。
“怕吗?”
顾晚枝没回答,反而笑着盯着他看,“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
“是。”宋闻峥看她还有心笑得出来,忍不住表情严肃了几分,“但此事实在危险,盈盈,你听我的,就待车里不要出来。”
顾晚枝不肯,“说好了我去当诱饵的,你信我。靳远书既然得了三皇子的吩咐来害咱们,定然不敢随便将此事交给别人。只要他自己来,看到我不会不出现的。”
这便是他们二人商议的法子。
确切地说,是顾晚枝坚持要这么做。
以她对靳远书的了解,他对自己还有想法,就不会将此事假手于人。
只有她亲自出面,才会让他自己暴露。
起初宋闻峥如何都不同意,认为这样实在危险,她劝了又劝,还做了充足准备,宋闻峥这才勉强松口。
有这么多人在暗处护着,她必定是安全的。
这也是她的私心,她想让宋闻峥亲眼看到靳远书对自己的觊觎和恶意,她想把最开始遇到宋闻峥时的想法实现。
让靳远书再也没有傍上宋闻峥这座未来大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