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枝——五十弦【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7:17:49

  顾晚枝淡淡道:“公子的要事,可是参加岑家诗会?”
  高飞尘顿了顿,“非也,高某不会参加诗会的。”
  至少,他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参加。
  “我想请公子在明日之前作出两幅图和两首诗给我,定金五十两,完成后酬金一百两,共一百五十两,如此,公子也不愿吗?”
  高飞尘直起身来,表情未变,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犹豫。
  岑玉青聘他帮忙作诗,给的钱也不算少,却也不会一下子给出一百五十两来。
  他并非不想要钱,只是每月诗会前两日都得好好准备,诗会上才能帮岑玉青大放光彩。
  如此才能不断获得岑玉青的信任。
  可母亲的病,当下也正需要一大笔银子……
  车外久未传来回应,顾晚枝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她昨日回来后就找陈屹声借了人,悄悄跟着摊主回家探查位置,又暗中打听了高飞尘的事。
  据她得到的消息,此人是三年前带着生病的老母搬到此处的,有一身才气却是身无分文,靠给人抄书为生。
  一年前忽然找到了差事,也不知做些什么,总归进项比之前多了,可他老母的病还是未能根治。
  所以,她想他一定缺银子。
  过了一会儿,见高飞尘还不说话,冬至忍不住催促:“高公子你说话呀!应或不应给个准信也好让我们姑娘放心。”
  高飞尘瞥她一眼,施施然对着马车行了一礼,“多谢姑娘抬爱,高某明日晚间之前必将诗画送至府上。”
  顾晚枝微微一笑。
  *
  给了五十两的定金,又约好次日酉时之前派人去拿,顾晚枝便先回去了。
  她总觉得,等拿到高飞尘的诗画,肯定会发现些什么。
  到了陈家,她先去跟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请安,半道上却被丫鬟请去自己的院子。
  到了院中一看,一家子人都在厅里坐着,韩嘉宜却是不在。
  “这是怎么了?”
  二舅母吴氏迎上来,一脸歉疚,“我带嘉宜去看花来着,却不知她对秤锤花过敏,一靠近就起了疹子。”
  顾晚枝忙安慰她。
  秤锤花是金陵特有的,韩嘉宜从前没见过,谁都不知道她过敏。
  她便转去内室,韩嘉宜坐在床上一脸幽怨,满脸的红点子,身旁还有个女郎中在诊脉。
  顾晚枝说不上是该可怜她还是该笑她。
  女郎中诊完脉,说是并无大碍,不过还是开了药方,最后又建议找个温泉泡一泡,将“毒气”逼出来。
  韩嘉宜垂头丧气地拉了床帘,她在京城倒是泡过温泉,定国公府还有自己的温泉庄子呢,可金陵上哪儿去找温泉啊?
  外头几人走进来,陈老夫人道,“好办好办,咱们家在南山上有两个温泉庄子,闲置多时了,你看你想去哪个,都行。”
  温泉有了,只需要将韩嘉宜送去便可。
  可南山有些远,两位老人家就不说了,舅舅舅母们是长辈,不合适。
  顾晚枝有点犹豫,这一去少说三五天,可诗会在即,她想办事就不能离开……
  害她过敏的“罪魁祸首”吴氏歉疚道:“让屹哥儿去吧,这几日他父亲照看着生意,他不在也没事。”
  这时候,躲在床帐里的韩嘉宜忽然拉开一条缝,弱弱道:“好,那就让大公子送我好了。”
  ??
  顾晚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在吴氏和韩嘉宜的坚持下,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陈屹声从外头回来就被安排这一任务,次日一早就领着马车出发了。
  顾晚枝松了口气,韩嘉宜的过敏并不严重,有大表哥在身边保护着,不会有事。
  晚上,她派人拿来了高飞尘所作的诗画。
  画的两幅分别是秦淮河和金陵春景,边上各有题诗。
  虽是一日内所作,却不难看出高飞尘的才气。
  顾晚枝仔细看了许久,将其写诗风格、作画技法都记了下来。
  时间一转,次日便是诗会了。
第260章 再好也是比不过宋闻峥的
  秦淮河边,明玉酒楼。
  顾晚枝依旧戴着面纱,扶在阿满手上下了车,抬头看着明玉酒楼的后门,隐约能听到前头楼上传来的丝竹管弦之乐声。
  看来那些才子们都已经到了。
  “姑娘请随我来。”
  后门处等着的正是岑玉青的长随。
  虽得了主子吩咐,但看到蒙面的两个姑娘,前头的丫鬟身量高挑,身材姣好,后头的姑娘打扮低调但也通身贵气,难掩芳华。
  长随心里还是不由得暗嗤,陈家的表姑娘竟真赴了他们岑家公子的约,可惜怎得这般食古不化,还戴面纱……
  美则美矣,却显然是个京城养废了的贵女,公子的计划定然是行得通的。
  长随躬身行礼,一路领着她们从后门上楼,岑玉青正在大厅里忙着与诸位才子寒暄。
  按照诗会的规矩,每人都会有一个用纱帘遮挡出来的单独小隔间,其中备有条案、茶几、文房四宝,面前同样用纱帘遮挡。
  主持人则是站在大厅中出题,众人在自己的小间里作诗,随后拿出去由主持人读给众人听,但不报署名,众人投出羽箭为票,决出第一再公布头名是谁。
  这样隔开,轻纱晃动,搭配着厅中的流觞曲水,既有隐秘之感,又别有一番韵味。
  岑玉青倒是会搞这一套文人做派来收买人心。
  顾晚枝直接被领到一处隔间里,安安静静坐下,听着外头说话。
  长随退下后,她才侧头打量着左右,右手边的位置在正当中,装扮也更清雅些,应该是岑玉青的。
  微风吹过,纱帘晃动,顾晚枝打量的眼神一顿,定睛一看,纱帘后隐约有个人影,坐的不动如山。
  若她没猜错……
  很快时辰一到,诗会马上开始,众人都回了隔间里,岑玉青也从顾晚枝身旁经过,掀了纱帘对她一笑,她微微颔首一应。
  岑玉青放下帘子回到位置,对着身旁的人示意。
  今日作诗要张扬些,最好让这个顾三姑娘因此仰慕于他。
  诗会开始,主持人悠悠然讲了一通开场白,又是夸岑玉青,又是夸岑家的,然后点了今日作诗主题:春。
  越简单的主题,越不容易翻出花样。
  一霎间才子们立刻摇头晃脑起来,在悦耳丝竹声中纷纷找着灵感。
  不过一刻钟,便有人交出自己的诗作,紧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
  主持人得了吩咐,收好诗作后直接开始读诗。
  顾晚枝凝心听着,每读完一首诗,众才子们便会提出意见,如此直到最后一首读完,众人纷纷投出羽箭,选出最优的。
  她听得出来,第一的诗作风格,与高飞尘给她的那两首十分相像。
  紧接着,又有人递出一张纸,要与方才那首诗作比较。
  竟还有第二轮。
  奈何挑战的才子技不如人,众人依旧选了前一首,于是又有人出诗挑战,同样被比下去。
  直到……她看到隔壁纱帘微动,紧接着主持人念了一首新诗,引得众人捧手喝彩。
  顾晚枝捏了捏帕子,这次,她更能断定了,这风格与高飞尘的诗简直如出一辙!
  虽然写的是春天,字里行间却隐约透着满腔愁情,像是做诗人在刻意掩盖自己的情绪,故意炫耀才华。
  当然了,再好也是比不过宋闻峥的。
  不过顾晚枝这下可以断定自己的猜测了,岑玉青隔间里的人,就是高飞尘!
  她看了看旁边,这岑玉青的才名,还真是假的,她想,这事儿总有揭露的一天。
  才子们选出了最优诗作,便纷纷走出隔间凑在一起,流觞曲水共饮美酒。
  不住地夸赞着岑玉青好才华,好家世,为人又好,诸如此类的话,岑玉青则是趁机收拢几人,诚邀他们来岑家做事。
  顾晚枝自然在纱帘后不出去,她直接照原路下了楼,在一楼等着。
  很快就看到另一道身影下了楼,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与厅中饮酒作乐的才子们相比,那背影落魄又寂寥。
  他如此有才华,竟然甘愿屈身给岑玉青做背后默默无名的代笔。
  有才之人最有傲气,如果是因为他母亲的病需要银子,去考科举,去做门客,甚至去卖画,都会名气钱财双收。
  能让他甘愿折腰的,除了钱财,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重获一世,顾晚枝早已学会一件事分成两半看,明着是一回事,暗地里定有另一回事。
  她思考着等诗会结束,又该找高飞尘一趟了。
  *
  诗会正午前开始,结束已经临近傍晚,岑玉青将众人送走后,就见女子聘聘袅袅的身影立在楼梯口。
  顾晚枝朝他一礼,“多谢岑公子让我长见识了,公子的才华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岑玉青谦虚的笑着,眼眸微垂挡住了几分得意,“姑娘若喜欢,下次再带你来。”
  顾晚枝略略皱眉,“可惜我不久便要回京,怕是无缘了。”
  岑玉青向她走近两步,“你我有缘,定能多留几日的,只要姑娘想。”
  等她一副害羞模样告辞后,岑玉青将人送到后门处,看着马车离去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都没想到这陈家的表姑娘会这么轻易就上钩,果然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既然已表露出对他的赏识,接下来再加把火,叫这小女子对他情深意重,他再设计一出戏将事闹大,届时,一个不知廉耻的表姑娘,就是明晃晃打在陈家脸上!
  长随凑上来,“公子,笼月楼那边已经在催了。”
  每月的诗会不过是他笼络人的手段之一,每一旬他还会暗中请才子们在自家所开的青楼笼月楼聚上一夜。
  如此一来,满金陵乃至满江南,都是夸赞他岑家的诗句。
  岑玉青甩甩袖子,“走。”
  马车里,顾晚枝像之前一样,立刻就摘下面纱叫阿满烧掉。
  这次离得更近,岑玉青身上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叫她更难受了。
  离着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她没犹豫,观察着身后无人跟踪,便直接拐道去了高飞尘家中。
  小巷狭窄漆黑,阿满敲了门,过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谁……姑娘?”
  高飞尘看着门外有些熟悉的衣服,这不是酒楼里那个……
  顾晚枝开门见山道:“高公子,今日的诗会,我在,你也在。”
  她实在忍不了跟岑玉青那个虚伪的人打交道了。
  “你与岑玉青的事,我知道了,所以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条件随你开。”
第261章 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
  顾晚枝的话太过直白,让高飞尘连开着门的手都尚未来得及放下,就定在了原地。
  他和岑玉青的事,什么事?是他暗中给岑玉青当代笔,还是?
  两拨人在大门口静立了半天,忽然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尘哥儿,谁啊?”
  伴着两声咳嗽,是高飞尘那个重病的老母。
  顾晚枝往里瞧了瞧,漆黑夜色也难掩院子的狭小与破落。
  高飞尘先是回了老母亲一句说没事,随即关了门出来才道,“我的条件姑娘开不起。”
  “若公子需要钱财为令堂治病……”
  “非也,我的事不是钱财就能解决的。”
  顾晚枝眉头一动,缓缓道:“高公子愿舍去傲骨,替岑玉青作诗博取才名,我相信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譬如……与岑家有什么仇怨?”
  她在来的路上,反复思考了半天,如果不是为了利益,那就是为了报恩,或者……仇怨。
  可就算是为了报恩,以岑玉青这般沽名钓誉之辈,恐怕恨不得让满天下都知道,他们岑家曾救助过这样一位富有才气的青年,然后将其当成一段施恩得报的美事来宣扬。
  且高飞尘的诗作里,隐含的那股郁郁不得志之气,绝不是心甘情愿报恩会有的。
  所以,她思来想去,恐怕唯有仇怨了。
  听她这么说,高飞尘的脸色一瞬间白了几个度。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为何非要追着他问他和岑家的事,而且还知道他与岑家的仇……
  顾晚枝挑挑眉,敏锐地从他眼里看出被猜中的情绪,看来还真是韬光养晦,在岑家潜伏着,是想拿到什么证据?
  “我相公是当今刑部侍郎,若公子真有冤情仇怨,尽可与我一说,待相公随圣南巡返程时,必为公子伸冤。”
  她来金陵后,一直以女子装束示人,陈家当初为了避免闲话,也没有宣扬过她已婚的身份。
  因此高飞尘愣在了原地,盯着脚下看了许久。正要说话,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娘,您怎么出来了?”
  大门里走出个佝偻的老妇人,头发花白,借着灯光眯眼看他们。
  高飞尘搀上去,高老夫人咳嗽两声才道:“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
  母子俩说着话,那边阿满却跟顾晚枝咬起了耳朵。
  “姑娘,您觉不觉得高老夫人有些眼熟?”
  不止阿满,顾晚枝其实也这么觉得。
  看到高老夫人出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伯的高姨娘。
  老夫人虽年迈体弱,苍老的面容上却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模样,与高姨娘相比,简直有七八分像!
  大抵是女儿与母亲更像,她一时间竟没从高飞尘脸上看出高姨娘的模样。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那边母子俩说完话,高飞尘就要送高老夫人回去了,顾晚枝径直上前问道:“高老夫人安好,我想问下高家可还有别人?譬如,远嫁的姑娘?”
  高家母子俩顿时身形一顿。
  和母亲对视一眼后,高飞尘愣着身子回问,“姑娘何出此言?”
  顾晚枝微微一笑,“好巧,我认识的那位姨娘,就姓高。”
  *
  顾晚枝再接到岑玉青的邀请帖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春意渐渐弥漫,满园的花都在竞相开着,陈老爷子整日在花房里侍弄花草,便也带着顾晚枝一起。
  “近来,你可是与岑家的人接触了?”
  陈老爷子给花掐着尖儿,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顾晚枝微微一愣,走到他跟前:“外祖父,您知道了?”
  “哼,真当我老了?”
  陈老爷子撇撇嘴,“岑家那小子,看着还行,但人……”
  说着,摇了摇头。
  顾晚枝有些担忧,“您是怕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