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中秋时父亲仍在家,圣上定会召父亲进宫。”
“那便好,届时还请姑娘配合我行事。”
说完,宋闻峥看了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我先行一步,顾三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谈好了合作,顾晚枝心情颇好,弯着眉眼送他走:“好,宋公子慢走。”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宋闻峥忽的又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顾晚枝不明所以的跟过去。
“这桩婚事,我确实是在帮自己,顾三姑娘不必觉得自己有所拖累。”
他语气清淡,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说完,他没再任何停顿地大步离去。
留在亭边的顾晚枝有些发愣。
原本,没想着对方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
不知为何,此刻看着那道玉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朝阿满三人颔首致意,而后越过顾家的马车,翻身骑马离去,顾晚枝就忽然安了心。
没想到,这一世会得到这样一个有力的盟友。
原本就舒缓不少的心情这下子更是高涨,只是等她到了浮云观中,这心情立刻消散了。
接待她的仍是上次那位守心小道长,看到她的马车停在观门口,立刻噔噔噔的跑过来,“这位善人,你怎么又来了?”
“守心道长。”
顾晚枝有些奇怪,她上次来的目的说的很清楚,道观还派人来给她送信了,守心怎么会惊讶于她又来了?
看出她的疑惑,守心手一指:“你看,你们顾家的马车已经来了一辆了,而且来的也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穿着青衣,不过看着比你要成熟些。”
顾晚枝心道不妙,这人想必是顾书榆了。
“敢问,那位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比你早了一炷香,才被领到妙素师叔的院子里去了。”
说罢,守心又拧起眉头:“你来的不巧,妙素师叔有规矩,一日只见一位善人,见了她,就不会再见你了。”
顾晚枝险些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想了想,或许是昨日道观来门房报信的时候被大房的人知晓了,她尽早出门后又与宋闻峥见面耽误了些时间,这才让顾书榆钻了空子比她早到。
可顾书榆又是为了谁来的?
守心挠挠头,善人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师叔就是这样,她喜静,最烦聒噪,住在最后面的院子里,她在观中时,我们也不常见到她的。”
有本事的人都有些怪脾气,也有些怪规矩,顾晚枝知道,只是没想到今日这规矩卡死了她。
“真人既有这般规矩,我定会遵守,明日我再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她见不到妙素真人,总还得去办别的事。
守心看着她乘车离去,这才又噔噔噔跑进浮云观里,一进去立刻有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年轻道士们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上回被宋师兄背下山的就是这位善人?”
“宋师兄还跟人家的父亲顾大将军打了一架,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难不成宋师兄是看中了这位善人的美貌,守心,你说说,善人好不好看?”
守心一脸骄傲:“这位善人肯定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位。”
正说着,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功课做了么?功法修了么?都在这里闲聊什么?”
道士们齐齐回头,弱弱地喊:“妙善师伯。”
被妙善道士呵斥了一顿的道士们赶忙逃跑了。
等他们走后,妙善才转过脸问道:“先生,您怎么看?”
他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捋了捋胡子,掐着手指算了半天,忽然笑起来:“好事,大好事。”
他的徒儿,遇上大喜事了!
另一边,妙素真人的院子里。
被妙素真人的小徒儿请进屋子后,顾书榆就看见妙素真人盘腿坐在蒲团上,清瘦的脸上面色沉静如水,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弯起唇角,笑意浅浅:“妙素真人安好,小女是京城文忠……”
话未说完,就见妙素真人微微睁眼看了她一下,然后小徒儿过来提醒她道:“这位善人,我师傅喜静,做功时不喜有人打扰,善人不妨先在门外等候。”
顾书榆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但想到母亲的话,还是忍下来,带着画屏退到了门外去。
她起得早,又坐车赶了路,说实话是有些累的,但还是尽量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
昨日,她通过门房的亲信得知二房要请这位妙素真人为祖母诊治。
她本是有些不屑,不过一个女道士,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让伯府去请?
但母亲得知后,又去她院里说了半夜的话。
母亲说,不要以为二房请人是真的为了祖母的病,无论这位真人是不是请来了,或是不是真的治好了祖母的病,总归她是二房请来的,二房的孝心一定让祖母十分满意。
如今母亲失了中馈之权,二叔一回来就这般大张旗鼓聊表孝心,这顾家哪还有大房一席之地?
况且她出嫁在即,嫁妆却没有多丰厚。
若是在之前,祖母最宠爱她,也满意她的婚事,定会多添补些给她,可几次出事,祖母对她已经很是不满,反而对顾书芮和顾晚枝二人疼惜起来。
第72章 抢了自己堂弟的未婚妻
她的夫婿从人人艳羡的梅遥知变成了那不入流的学子靳远书,祖母更不喜。
她前几日才得知靳远书被逐出了书院,好在顺利进了秋闱。
好在这事祖母还不晓得,否则,恐怕连添妆都不会给了。
顾书榆捏了捏帕子,母亲说得对,她现在已经失了好亲事,不能再失了本该有的嫁妆。
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好,也能挽回祖母的一点心,当然,能将人请回去自然最好。
她这段时日过于颓靡,失了斗志,她不该如此。
她的命,也不该如此!
思及此,顾书榆定了定心神,安稳地坐在外头等候。
直到午间,小徒儿给妙素真人端来了午膳,她才睁了眼,从蒲团上起身。
顾书榆连忙跟过去打招呼,“真人安好,小女是京城文忠伯府顾家嫡出之女,家中排行为首。”
妙素真人看了她一眼,她坐一早上是在修行内心功法,这小姑娘虽也陪她枯坐了许久,可眼中的不满与不耐却是遮掩不住的。
她打交道的都是有缘人,这姑娘与她,无缘。
“文忠伯府的顾大姑娘,贫道不识,姑娘请回吧。”
顾书榆被拒绝也不气恼,而是放低了姿态,柔声表明来意:“真人不识得我不要紧,但我却是慕名而来。早先就听闻真人不仅道法高深,且通歧黄之术,我家中的长辈患了病,想请真人回府帮忙诊治。”
妙素真人收回视线:“患病而已,生老病死都是常态,贫道没什么能出手的。姑娘还是请回吧,不要误了贫道的午饭。”
“道虽如此,可身为亲人总不能看着长辈病重不治。”
“那是你的长辈,与我何干?”
顾书榆的话被噎住了,并不想放弃,“真人可是觉得我不诚心?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想要什么,我也都会想办法办到。”
妙素真人这下看都不她一眼,“贫道并无所求,先前为他人诊治是因为他人有恩于我,并非我主动索求。”
顾书榆还想说些什么,妙素真人使了个眼色,小徒儿就过来恭敬道:“姑娘请回吧,莫要耽误师傅用饭,午后师傅还要讲课的。”
话已至此,顾书榆再无什么可说的,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拽着帕子走了。
*
山下,顾晚枝的车已经照着寒山打听来的路线图绕到了小农庄附近。
“姑娘,这农庄看着十分普通,里头能有什么特别的呀?”冬至悄声问道。
马车停在离农庄半里外的树丛中,主仆几人躲在马车里偷偷张望。
顾晚枝仔细看了看,摇头:“我也看不出特别在哪里。”
但能让徐蔓在落水第二日就赶过来的,定然是里头藏着不一般的人。
正这么想着,寒山突然道:“姑娘,那边过来一辆马车,好像是永昌侯府的!”
顾晚枝张望了下,眼眸发亮,“是永昌侯府的马车没错,寒山,将咱们的车再赶的深一些,藏好了。”
他们这马车藏的位置极佳,永昌侯府的马车刚好绕过此处,没一会儿就停在了农庄门口。
那车上下来的果然是徐蔓。
农庄窄小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出来个年轻男子迎接徐蔓。
顾晚枝紧紧盯着,等年轻男子转过脸的那一刻,认出来了,那是上次送靳远书进贡院的那个人!
三皇子的侍卫!
紧接着,门里又出来一人,竟是——三皇子萧临!
徐蔓立即言笑晏晏靠在他怀里,两个人十分亲密地进了门。
顾晚枝蹙紧了眉头,令徐蔓冒险来见的人居然是三皇子?
难不成,前世徐蔓就是为了他而逃婚的?
这……难怪二人见面要在如此偏僻不为人知的地方,徐蔓要嫁的是岭南王幼子,岭南王是圣上的堂弟,岭南王幼子便是三皇子的堂弟。
三皇子抢了自己堂弟的未婚妻,若被人知晓,无论传到谁耳朵里,都不得了。
出神的瞬间,那紫衣男子忽然往这边一看,顾晚枝连忙收回视线,等农庄的大门再次关上,立刻叫寒山赶车回城。
她捋了捋思路。
前世再过一月左右,徐蔓逃婚之事爆发,圣上怒削了永昌侯的爵位,徐家直接消失在京城。
她有些怀疑,三皇子竟没有在背后帮徐家一把?
又或者……三皇子其实在背后推波助澜?
思来想去,顾晚枝总觉得差了一环没能串起来。
可恨自己前世封闭在小院里太久,对外头的这些政事局势了解不够。
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到了顾家后顾晚枝立刻回到延寿堂,顾书榆果然已经比她先回来了。
顾老夫人这两日面色好了些,但身体的亏虚却是难以一时之间补回来,坐在罗汉床上仍是有些虚浮。
她进门的时候,顾书榆正跪坐在顾老夫人脚边,语气温柔地讲述她是怎么被妙素真人拒绝的。
末了又道:“孙女本想着请那位真人回来,替祖母好生诊治,可惜……”
顾老夫人面色和缓不少,她的大孙女果然还是孝顺她。
“好孩子,你有心了,我一把老骨头,治不治的又有什么意思,你起了个大早,还被人为难一番,祖母听着都心疼。”
顾书榆摇摇头,“先前孙女不懂事,害祖母生气,是孙女不孝,如今能为祖母做些什么,是孙女应该的。”
好一番祖孙情深的戏码,可惜顾老夫人还是看不清顾书榆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晚枝压下心中的淡淡恶心,行礼问安。
“听闻三妹妹也早早出了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是去做什么了?”
顾书榆淡淡看着她,语气中暗含几分挑衅之意。
顾晚枝倒没什么好作假的,“我也是去浮云观替祖母请妙素真人,不过大姐姐到的比我早一点,真人有规矩一日只见一名善人,我便没能见上真人的面。”
“不过,我想着大姐姐向来心思伶俐,又讨人欢喜,必定能将真人请回来才是,怎么没有?”
顾书榆面色沉了几分,顾老夫人一听顾晚枝也是为她去请人的,心中高兴,“好了,姐妹俩都是好孩子,没什么好争的。不过晚姐儿,这几日还是少出门为妙,太子妃遴选你须得好好准备起来了。”
第73章 你自己都还没来葵水呢
顾晚枝自然不会主动在顾老夫人和顾书榆的面前说她不会参选的话,虽不知到时候宋闻峥会如何在中秋宫宴上行动,但无论如何都会让祖母和大房大吃一惊吧。
到时候换二姐姐去参选,也不会选中,
“是,祖母,孙女近日会好好备选的。”
见她乖巧,顾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吩咐两人下去,她要歇息会。
一前一后出了延寿堂,顾书榆放缓步伐,等在岔路口,回首道:“三妹妹上山一趟辛苦了。”
仿佛又恢复了从前那个温婉如水的大姐形象。
“大姐姐又要备嫁,又要孝敬祖母,比我辛苦多了。”
“还是三妹妹更辛苦些,还得备选呢。”
顾晚枝眼眸一转,前世顾书榆因为同梅家定了亲没能参选,就对大伯母定的亲事有些怨言,大半个秋日都不大高兴。
她出嫁靳家前,可是被顾书榆明里暗里当了好几回出气筒。
如今亲事换了,又不能参选,顾书榆定然气的心都要碎了吧。
想到这,顾晚枝轻叹一声,“说到这里,我实在是为大姐姐感到可惜,若是没定亲,以大姐姐的才情学识,至少也会是太子婕妤吧。”
顾书榆果然脸色微变,连忙垂首浅笑,遮住眼中的几分恨意。
“三妹妹说笑了,再有半月我便要出嫁,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十月初三出嫁,这日子可真是紧凑,也彰显了这桩婚事有多仓促。
顾晚枝挑挑眉,“说的也是,那大姐姐快回院里绣制自己的婚服吧,日子这样紧,尺寸得量对了,到时候万一……”
她目光在顾书榆的小腹上扫了两下,意味明显。“勒着可就不好了。”
周围还守着几个丫鬟,都听过了内宅之事,也晓得大姑娘出的丑闻,闻言齐刷刷的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
顾书榆瞬间脸色也一下白了不少,左右环顾了下,见丫鬟们低着头,总觉得她们在暗地里笑话自己。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冬至才笑嘻嘻道:“姑娘今个儿可真伶俐,处处戳大姑娘痛处呢!”
阿满叫她小心些,“被大姑娘知道了,要偷偷罚你的。”
顾晚枝掸掸无尘的袖口,这算什么?顾书榆出嫁之前,她还要拿回被诓骗去的东西呢。
“走吧。”
她先去了菡萏院,却没在正房里见着陈氏。
不用多想,母亲定是又去那个小房间喝药了!
顾晚枝忍不住径直冲向那个房间,陈氏果然刚放下药碗,蹙紧了眉头将药尽数咽了下去。
这副难受的表情,与她上次见到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大相径庭。
原来,上一次母亲是为了不让她跟着难受,强行憋着的。
喝了药,侍候在一旁的香云又担忧的问:“夫人,您肚子还疼么?”
陈氏点头,按了按坠痛的小腹,轻呼一口气,“不要告诉晚姐儿。”
谁知话音刚落,香云就发现了站在院子里的顾晚枝,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