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又盯了眼镜子,小心翼翼地询问,“老妹儿,你刚刚自言自语把我吓得不轻,我寻思你旁边也没人啊。”
“啊?哈哈哈,我......我刚刚练台词呢,明天要参加个舞台剧。”
唐止雾可不敢再多反驳,随便胡诌了个借口就这么顺着司机的话说了下去。
这解释倒是说得通,司机收回了目光笑着呢喃,“哈哈哈,我说呢。”
之后便没再出声,专心开车。
坐在后座的唐止雾也不敢再出声与徐戈交谈。
只是靠在椅背上,朝着徐戈的方向侧过脑袋,静静地看他。
“累了吗?”
在这时能够无所顾忌的徐戈缓缓伸出手,将她的发丝从脸颊上扒拉开。
在瞧见她眼睛里的疲惫之色后,便愈发愧疚。
指腹轻轻划过脸颊,那声音接着传来,“待回府后,今夜点上安神香来试试。”
唐止雾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听这个冷漠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些让她都觉得唠叨的话。
她居然不觉得厌恶,反倒心生欢喜,差点又要扑到他的怀里。
在忍耐的过程中,这时间便变得格外长。
原本不算长的距离却让唐止雾觉得过了一整个世纪。
直到两人进入别墅,将门关闭之后,她才忍不住转身冲进他的怀里。
“今天好糟糕啊。”少女的声音如同小猫一般,小小的,委屈极了。
但在这句话之后,又峰回路转,变得高兴了起来,“不过看到你来找我,我还是好开心。”
话音落下,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便从他的胸腹处抬了起来,直直地望着他。
屋中灯光未开,但少女眼中仿若盛了一整条星河的眼睛却璀璨到无与伦比。
徐戈声音沙哑,垂下头颅,与她贴近,“他们看不到我,是吗?”
刚刚他打人时,围观群众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有司机的话无一不传达着,别人看不见他的讯息。
唐止雾点头,释然地叹息了一声,“还好看不见你,现代的治安很强,你要是被抓到橘子里去了,我得难过死。”
重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仿佛瞬间被安定了下来。
可能这几日都没办法再国子监中学习了,如果张承报警,她随时都有警察传唤的可能。
今天已经这么波澜起伏了,所以唐止雾不打算将这事在这时告诉他。
只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等到第二天再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徐府的,唐止雾窝在他的怀里,就着这徐徐上升的安神香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同徐戈讲明,在他的陪同下亲自去了一趟国子监。
而这次徐戈的出现,让这安静的国子监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在前往彝伦堂的路上,周围那群因为早起昏昏欲睡的学子全都被吓醒。
在两人路过之时全都俯身行礼。
“徐大人。”
“徐大人。”
.......
此起彼伏的“徐大人”让唐止雾红了耳根子。
这不就是官宣吗?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官宣。
原本她不打算让这尊大佛来的,但他眉眼间的执拗让唐止雾完全劝不动,只好同意了他同行的要求。
所有人驻足,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学堂的转角时,这些震惊的学子仍在发呆,全然不肯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一时之间,唐止雾这个名字便在整个国子监都出了名。
国公府被乐盈郡主承认了的嫡长女,还与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关系匪浅。
这样的身份,随意拿出一个都足够让这些不可一世的贵女贵子们震颤一番。
“都在干什么?”忽一道中年人的声音如惊雷般乍现,“赶紧回各自的学堂,夫子早已抵达学堂,你们难道想到绳衍厅中受训不成?”
一提到绳衍厅,这群仍在远眺观望的学生都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小腿直蹬,全然乱成了一锅粥,各自朝着自己的学堂内跑动。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国子监学堂外的路上便不见一个人的身影。
而引发这场轰动的唐止雾同徐戈两人已经坐在了彝伦堂中。
在两人的对面,正坐着一位年长的颇具威信的中年男子。
他坐的端正,脊背挺直,不紧不慢地为徐戈倒着茶,最后缓缓推至徐戈的手边。
“徐大人,请用。”
面对此人,一向冷傲自持的徐戈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意。
他双手作揖,轻轻俯首,“谨之多谢师长。”
见两人的对话,唐止雾便是清楚了为何今日徐戈要陪同自己前来了。
原来这国子监的祭酒,是原来传他道,授他业的夫子。
国子监除了休沐之外的告假都分外苛刻,像唐止雾这样一连请好几日假的更是没有。
除非理由是家中亲属去世,不然其他的理由便会被一律驳回。
如果请假者执意离校,轻则滞学,重则被国子监拉入黑名单。
第121章 问题
今日,她要是一个人前来,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而现在,见这祭酒对徐戈的态度,唐止雾心中便安定了下来,知道请假这件事一定十拿九稳。
“这位小姐,看来就是上次你同我要去那名额的拥有者了。”祭酒弯起唇,端起手中的茶杯轻笑调侃。
徐戈未否认,而是点了点头,更加恭敬,
“止雾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虽天资聪颖,但却因为入学过晚,而落后于他人,入学之后更是勤奋刻苦,日夜都温习着学堂中夫子传授的知识。”
徐戈缓缓谈来,但说出的话却愈发让身边的少女红脸,不断地垂下脑袋。
这些夸奖的话都过于直白,唐止雾这个当事人在现场自然也耐不住羞涩地低头。
“今日来请假,全都是因为不可抗的原因,还望老师能看在与谨之多年来的师生情分,允了止雾的假。”
徐戈声音不卑不亢,但字字句句都是唐止雾未曾听到过的请求。
她忍不住抬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与对面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对上。
不愧是国子监的祭酒。
便是一个眼神就让唐止雾感受到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唐止雾不再龟缩,也同徐戈一般,微微俯首,
“还请祭酒能够允了止雾的假,待事情处理完后,我自请每日都到彝伦堂中替祭酒打扫。”
她的声音清脆,在这彝伦堂中格外响亮。
但当声音落下之后,对面的祭酒却是突然笑出了声,摇头说道,“我彝伦堂中自有专人打扫看管,要你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那......那,我每日都为祭酒带饭如何?”见他拒绝,唐止雾又着急地抬头,望向了他,“只要祭酒能够允了我的请求。”
这次笑出声的不仅仅是对面的祭酒,还有在她身边的徐戈。
她这急切的小模样配合着那紧蹙的眉头,便是显得格外滑稽可爱。
还以为她要允诺些什么大事,但没想到却是带饭这种任何学子都无法想到的事情。
“带饭什么的就免了”,这见过大风大浪的国子监祭酒摇了摇头,
“这样吧,谨之说你天资聪颖,我现在就出一题,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满意,那你过后几天的假,我都允了,如何?”
一道题就一道题,总比扫地爽快。
还没等徐戈阻拦,唐止雾便猛地点头,大声答,“好!”
声音已然跃至喉咙的徐戈硬生生地将这话咽了下去,只是摸了摸她的小手。
见她答应,祭酒便点头,视线移开,在这彝伦堂中到处看了看。
片刻后,便徐徐道来,
“那就考一考你的策论。”祭酒神色正经,“我的考题是,治国安邦之本。”
论及国家,徐戈一下子也有些懵。
他知道唐止雾的思想同他们这个时代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时要是随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那就不好。
而祭酒,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
当即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盯着唐止雾点头,“谨之,今日的考题及答案,我不会透露一个字,所以安心答题便好。”
他的笑像是有种魔力,能让所有人都轻而易举地相信他所承诺的每一句话。
君子之言,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这彝伦堂一下子便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便只有少女断断续续,但却分外清晰的声音。
“志国之本,要不就是君主贤能,要不就是大臣有才。”唐止雾忍不住抬手,撑着下巴,视线落至那茶杯中,
“但我却是觉得这些都不是标准答案。”
“哦?”在听到前两句时,祭酒的表情还未变化,但在这转折之处,显然是来了兴趣,
“那什么是你的标准答案?”
唐止雾却是不答,反倒是指了指两人面前的茶杯,“祭酒大人,这茶要怎样才能好喝呢?是刚刚泡好,茶叶浮在液面的?还是待茶叶被沸水激发,沉入杯底的呢?”
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问,但祭酒还是如实答道,“自然是第二种。”
带他回答完之后,当即便想要笑着询问唐止雾何意。
但在触及她似笑非笑,但却坦诚无比的眼睛之后,便是突然一震,如茅塞顿开般,脸上的笑容霍然滞住。
唐止雾见状,抿唇笑得更加开心,“祭酒大人,您已经将答案说了出来。”
徐戈侧目,即便是当着教导自己多年的师长面前,也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声地夸奖,
“好厉害。”
见到两人此刻的状态,唐止雾挺直了腰板,自然也十分自豪自己没有给徐戈丢人。
祭酒摇了摇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他不说话,而是从一旁的紫檀茶具上重新取来了一个杯子。
用毛巾擦拭干净后,便重新又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唐止雾的面前。
“谢谢祭酒!”
唐止雾确实是有些口渴,见送到面前的茶,便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捧在唇边小口小口地撮着茶水。
唐止雾不懂,但徐戈却是明白自己老师这动作的意思。
老师爱茶,将自己喜爱的茶赠予出去,便是最大的认可。
见她喝的畅快,这祭酒嘴角的笑意不减,“茶叶是人,是天子,是权臣,但也可以是百姓。”
“想要得到一杯真正的好茶,这些落入其中的茶叶自是要沉入杯底才是关键,你的答案,不是天子,不是权臣,而是百姓。”
祭酒目光灼灼,点头解释着但却引来了唐止雾的另一个问题。
“祭酒大人,这水会一直沸腾吗?这茶叶难道也会一直漂浮在液面上吗?”
这反问相较于刚刚的回答,显然更加猛烈,就像是一记重拳,直直地朝着祭酒砸去。
“哈。”这下子还真是被唐止雾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折服了,祭酒摇头苦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这第二层意思更加正确。
没有一个国家会一直昌盛而不出一丝意外。
也没有哪一个人会一直仕途顺利而不被人陷害或找到漏洞。
第122章 交代
所以即便是天子,还是权臣也都跟那沉入杯底的茶叶一般,是这个朝代的百姓。
这道题目所分为的三类,自根本上来讲,其实都是同一类罢了。
“谨之,走的时候带些茶走吧。”
祭酒开口,也没说同不同意请假,唐止雾便是以为自己的回答不对,他在赶两人走。
一下子慌得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声音放大,有些委屈,“祭酒大人,那你这是不同意吗?”
“止雾。”这时,她身边的徐戈牵住了她的手后,将她带着站了起来,一齐对着祭酒行了一礼,
“多谢老师,日后我与止雾定会多来看望。”
坐在位子上的祭酒摆了摆手,撇过了头,“你平日里很是繁忙我知道,只是你二人大婚时,可别忘了在国子监还有一位老师。”
云里雾里的,唐止雾同徐戈走在回徐府的路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抱着的茶盒,皱着眉头问,“所以到底同没同意啊?我可不想被退学,我还想参加学考,我要进乙班!”
听着她这不算豪言壮语的豪言壮语,徐戈加快了步伐,浅笑,
“同意了,老师这茶痴肯送你这我都难喝到的好茶,是对你的认可。”
被抱上了马车,反应过来的唐止雾掀开车帘,惊喜地望着徐戈,“真哒?”
站在车外的男人点头,“真的。”
话音落下,唇角便是多了一抹温热,徐戈眨眼间,这抹温热便顺势离开。
探出头的少女已经缩进了马车中,只剩那刚刚垂落的帘子在摇晃。
这一次,徐戈也向宫里告了假,陪着唐止雾一起到了现代。
为了安全着想,唐止雾不想让人看到徐戈。
所以两人不是一起过去的,而是分别用各自的玉佩传到现代。
休息一日过后,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早上,唐止雾便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张承报了警,那一拳头打掉了他好几颗牙齿,面部变形,下巴脱臼,模样很是凄惨。
在经过一天治疗后,他居然还是拖着病体跑到了A大的校长办公室里。
“我孩子是在你们学校出的事!你们学校必须负责!!!”
“对!必须给我们张承一个交代!”
办公室里哭哭啼啼,唐止雾即便是站在门口都听的真真切切。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身边正安慰着冲她笑的徐戈,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这办公室可谓是十分热闹,有学校的领导,有警察,有被纱布包的看不出人样的张承,还有一群站着面色激动的家长。
见门被打开,唐止雾走了进来后,警察抢在那群蛮不讲理的七大姑八大姨前,将唐止雾挡在了身后。
“现在人到了,都安静下来慢慢说。”
其中一个警察皱着眉,听着她们闹了一整天了,说不心烦是假的。
过了好一会儿,这场面才被控制了下来,几方人坐了下来,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唐止雾是吗?”
被点名,唐止雾点了点头,对着警官老老实实地答道,“是我。”
“对面这位受伤的男同学你认识吗?”
“认识。”
一听到她说认识,那群人又开始没完没了,“我就说!我们家张承就是被她弄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