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薇则对她的进度惊喜交加:“你问的可都是我那时候的难题,老师不反复讲解根本过不了关。这也太厉害了。”
“什么啊,”雁临把陆修远拎出来,用他扯谎,“以前跟陆修远通信的时候,说过这件事。他支持,我就开始偷摸地用功了,平时他没少帮我。”
自己去北京进一步治疗,还让人照顾媳妇儿的伙食出行。只凭这一点,秋雁薇也能判断出,陆修远对雁临非常好,自然没有任何疑心,“你们领结婚证,两家亲戚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就觉得,陆修远是那种长得特别好看,也特别负责任的人,都说你是秋家最有福气的女孩子。”
雁临笑容甜甜的,“有福气是真的,最就算了,起码得跟你并列才行。”
“借你吉言。给我说对象的人不少,我现在就想找个跟我一起对你好的人。”
“太感动了。”雁临亲昵地搂了搂堂姐。
星雅那边,打板裁剪的同时,雁临和徐东北针对缝纫工定了两条规矩:月度出错最少、薪酬最高的前五名,发工资时各有奖品;返工率最高的,或因返工导致衣物重做的,扣除一到五元钱的工资作为处罚。
积极性调动了,警钟也敲了,缝纫工愿意选择的只有前者,起初情愿效率低一些,也遵守雁临的要求,完成好自己分到的工序。住宿的缝纫工,夜间常结伴加班。
约莫用了四五天,车间正式上了轨道,井然有序,保质保量。雁临估计,厂里全部采用的六幅线稿,各做几百件的话,半个多月就能全部完工。
安保问题由雷子亲力亲为,不带一丝含糊。
厂里原本只有一部电话,现在因为领导阶层的人增加,金小杭和刘建芬张罗着给雁临、徐东北的办公室装了分机。
徐东北聘请的合心意的大师傅也到位了,员工众口一词地夸赞。为此,雁临特地买了些饭票,陆续打过几道菜带回家,和秋雁薇一起享用的时候,都觉得与她们平时做的无异,的确可口。
剩下的问题,只有销路。
徐东北寻到雁临的办公室,着意与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按出厂价销售不划算,不如招几个推销员,到时候拿着成品到市里,就按照你之前那个思路办事。
“寄放在门店、卖场,价钱我们定,卖出一件给他们三到五块钱,能高价卖出去多赚是他们的本事。县里也一样,百货大楼、服装店全跑一趟。
“再加上我手里那些直销店,用不了多久钱就回来了,盈利只是多少的问题。”
雁临小手一挥,“这是你负责的,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初步阶段只能这样。这批衣服全销出去之后,星雅大可以打打市里几个商场的主意,租店面做品牌专营店,签寄卖的长约,都可以。”徐东北问,“你有没有信心?”
雁临目光流转,失笑,“你说了一车的话,不就是想问我,后续的冬装系列准备的怎么样了吗?”
徐东北笑,默认。
雁临取过自己的帆布袋,拿出素描本里夹着的一沓线稿给他,“初步意向,你看看。”
所谓时装系列,要秉承同个主题或风格,设计出多套或多款衣物。
徐东北一张张看过,忍不住眉开眼笑。她说的客气,其实全是正规的设计图,全部上色,视觉效果不知道多好。
雁临问他:“依你看,到年底,我能不能成万元户?”
徐东北视线不离设计图,“废什么话?只眼前这批成衣售完,你就能赚一万大几千。”
“不打算做出一堆投入成本的账,克扣我要的三成?”
“我是那种人?”徐东北斜了她一眼,“说来说去,女装我没灵感,要赚钱就得靠你。”
雁临笑一笑。
“有钱之后想怎么花?”徐东北问她。
雁临顿了顿,“还真没想过。上回赚到的八百多,卯着劲儿花了,到现在也就花出去五六十。”
徐东北哈哈地笑,“就没有特别想要又特别贵的东西?”
“没有。我就喜欢吃,饭菜自己会做,点心零食长辈们想起来就给我一大堆,存了好多。”
徐东北笑得更厉害,“瞧你这点儿出息。”
雁临不理他。
她现在真没心情想发财之后的事,但凡有空,就掰着手指头数陆修远走了几天,估算什么时候收到他的信。
他不来信,她就不知道确切地址,没办法写信给他。
分别第八天,陆修远的信到了,却不是邮差放到传达室,而是有人大老远送来的。
那天,雁临在星雅工作到下午三点多,手边没事了,就提早回家。
在停车棚锁好车子,要上楼的时候,她才看到那辆已经熟悉的轿车停在路旁,又觉得不可能。
正要细看车牌的时候,刘云下车来,满脸笑容地对她挥一挥手,“嫂子。”
“你怎么回来了?”雁临笑着迎过去。
“远哥派我送一批东西回来,还有他给你的两个箱子。”
刘云和司机一人搬着一个大箱子,给雁临送进家里。两个人还要去陆家,没做逗留。
箱子已经照邮局规格封好,一个很重,一个较轻。
雁临找出裁纸刀,先打开轻的那个,查看过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她不自主地笑开来。
包装严实的驴打滚、鸡蛋糕、沙琪玛、花生芝麻糕、天津大麻花。
此外还有大白兔奶糖、水果糖、果丹皮、瓜子、花生、核桃、大枣、花生……
一般人口多的人家过年,恐怕也不会准备这么多。
雁临打开另一个箱子,先愣了片刻。
箱子里放的,是工笔画具。
成套的画笔、色彩琳琅的颜料盒、工笔画相关书籍、画纸、画板、画架,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码放着。
雁临如获至宝。
怎么能想到,交谈时她说了一句喜欢工笔画,他就为她准备了这许多。
欣喜过后,雁临开始找他写给自己的信。
心情又如初恋似的没了谱,期待、兴奋,还有些说不出原由的忐忑。
第29章 不一样的他
信件夹在一本工笔画谱中, 信封上是他清逸有力赏心悦目的字迹。
雁临回到卧室,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见有两页, 笑得微眯了眼睛。
信件开头的称呼是“临”, 雁临感觉更亲近,心里甜丝丝的。
陆修远先告诉她初到北京的事, 当天入院, 自由度与在县医院一样, 不同的是住院楼下的休息区风景不错, 不管是在楼上俯瞰,还是行走期间, 都觉惬意。
随后,他解释了两箱子东西的由来:
在北京有个早已转业的铁哥们儿, 叫秦淮, 前两天前去探望时,问他需要什么。
他说有个很在意的特可爱的小破孩儿, 爱吃零嘴儿,多张罗一些。
于是,秦淮搬给他一大箱子。
“给你准备的再多也不准贪嘴, 尤其糖要少吃,更不许把零食充当早饭宵夜。”陆修远如是告诫。
雁临看在“很在意、特可爱”六个字的份儿上,决定尽量照办——天津大麻花完全可以充当早饭。
至于工笔画具, 陆修远在听她说起最喜欢工笔画的时候就记下了, 原本想在县里的时候给她置办齐, 奈何实在难办。
到了北京,联系了懂行的人帮忙, 东西也就陆陆续续送到病房,害得医生护士以为这是他的业余爱好,都表示很期待,他忙解释是送人的。
闹了场乌龙。
东西全是他挑选后亲手放进箱子再亲手打包。
陆修远是看她的确有绘画的天赋灵气,乐得让她在工作学习之余,发展兴趣爱好。
他说人这一辈子,有一两个热爱的有益的爱好是非常幸运的事,分量可与拥有三二知己相较。
雁临打心底认同。
知己可遇不可求,就算有,也不能长年累月朝夕相伴。每个人都一样,拥有的东西再多再少,免不了孤独寂寞之时,而在那种时刻,兴趣爱好便是最好的陪伴。
接下来,陆修远给雁临介绍了在京的几位战友、几个合伙做生意的哥们儿。
又提起她学英语的事:他深入了解了一下情况,国内目前有引进的英语教材,其中包括系统的助学磁带,算是专门为留学、机构公派、个人出国而英语水平差的人群推出的教学产品,现今的高中生也非常适用。
他已经安排好了,估计她收到这封信后的六七天,邮局就能送到。
他开玩笑说,希望你能很快在信中跟我拽外文,能没有错误地写出英语“我喜欢你”。
信末,他留了秦淮的详细通信地址、电话,以及医院地址,告诉她,鉴于他要住院的日子不短,大概腊月之前,信件都可以直接寄到医院,物品则需邮寄到秦淮家。
看信之前,雁临因为所得的物品,有物质上的满足感,看完信,一颗心被快乐、感动填充得满满当当。
重看了几遍,记下他所说的每件事,雁临把信收进精致的信匣子,头脑回归到现实。
刘云说明天下午走。
万幸,她这几天没闲着,想要给他的东西都已备好。
例如新做的皮夹克、呢子大衣、两条宽松的牛仔裤;他蛮喜欢的肉丁酱,新做了两罐;抽空逛书店时,买下的几本她前世多年都认为值得细品的书,不论有没有他看过的,都想送给他。
在她而言,最耗时间的是一张他的素描画像,斗方大小,依据放在钱夹里的那张照片画成。
她懒得把照片放大,调整比例、勾画神韵就有一定的难度。好在这是乐在其中的事。
比起他给她的,雁临自觉太少,但她目前能力有限,更没必要逞强。
雁临找出一个大小适中的箱子,把分别打包的东西一样样放进去,搁在五斗橱上。
看看时间,堂姐就快到家,走进厨房,蒸上米饭,切洗食材,掐算着时间做四菜一汤。
秋雁薇准时进了家门。
雁临催她换衣服洗手,自己把饭菜摆上桌。
秋雁薇落座前,端详小堂妹片刻,捏一捏她白嫩嫩的小脸儿,“有喜事?”稍稍一顿,又说,“是不是与我妹夫有关?”
小家伙满脸洋溢着幸福,实在容易猜。
“是呀。”雁临大大方方承认,大致说了前因后果。
秋雁薇啧啧叹道:“实在是太周到了,这得是多喜欢你?也是,我们家这小妞儿又聪明又漂亮又能干,不喜欢才是瞎了心。”
雁临哈哈地笑。姐妹两个欢欢喜喜地吃完饭,收拾一番,开了电视做背景音,姐姐铺上桌布,在八仙桌上备课批改作业,妹妹在茶几前做高中习题。
等秋雁薇忙完手头的事,雁临问了她遇到的两道数学难题,得到讲解,按步骤解答出正确答案,又得了夸奖。
“今天就到这儿吧。”雁临合上习题集又打开,蹙了蹙眉,“姐你发现没有?这种习题集的印刷质量都很差,一看就是私自搜集很多学校的试题,私下刊印售卖的。”
“你就知足吧。”秋雁薇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上学那会儿,基本上只有发下来的课本,每天做作业,根本没有练习的附加题目。平常考试,哪个老师要是心血来潮,出的题目偏、难,简直全年级备受打击。”
“我知道。”雁临想说,前世的自己也是那样,这辈子遇上了心思活泛的陆修远,才能拥有诸多搜罗到一起的辅导材料和题集,“我就是琢磨着,辅导书、习题集其实也是一个发财的门路,正式向教育部门申请,刊印发行,不知道多少高中生抢着购买。”
秋雁薇拍一下她脑门儿,“你可是要考大学的人,清高一点儿行不行?已经在赚大钱了,还不知足。”
雁临咕咕地笑,知道姐姐是怕她分心的地方太多,影响学习。
相继洗漱洗澡之后,各自回房就寝。
雁临当然睡不着,裹着羊毛披肩坐在书桌前,给陆修远回信。
她信件开头是“修远”,因为私下里想到他,连名带姓的时候居多,其次就是他名字。无心也无需刻意回应他的称呼。
她如实讲述了收到礼物、信件后的真实心情。
随后有详有略地讲述自己这些天的工作、生活变化与进展,更如实报告了公公婆婆对他的吐槽。自己都觉得,语气愉悦又欢快。
意识到之后,写道:“说实话,从你离开到今天下午之前,我都在打蔫儿。
“但我很努力地掩饰了,应该没人看得出,最起码,没人旁敲侧击地问我心情好坏。
“当然,不少人和我聊起你的时候很多,一致认为你对我很好。
“我也这么觉得。
“你有本事让我一直这么觉得是最好。”
写到这儿,她自己觉得有点儿幼稚,但这真是出于本心的想法。那就这样吧,横竖他也没把她当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