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同龄人一起乘车就是不一样,两人兴高采烈地聊了一路,很快就到了来时城门口的小道了。
早上挤满人的旧货摊过了这么一上午,人数不减反增,都快把主干道给堵住了。
丁雨晴对此不感兴趣,自然是想赶紧绕过去,早点回家。
可惜由于人群过于密集,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突破重围。
“前面这是在干啥呀?挤这么多人!”
“淘宝呢。”
丁雨晴立刻懂了。
村里经常有人花钱挨家挨户收各种年份久远的东西,但这种事情实在太看经验和眼力了,多数时候都是花大钱攒了一堆东西,让专家一看,赔地血本无归。
但还是有人乐此不疲地专注于此,毕竟要是能搞到一件真的,那可就发家致富了,真不行就像现在这样支个摊,总能骗过几个冤大头,起码可以把本钱收回来。
当然,别看这里现在被乌泱泱围地水泄不通,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不过有个人可不是。
伯胤骞蹲在地上,低着头仔仔细细把每一个物件都看过一遍,耗时将近两个小时,额角的细汗都溢了出来。
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怕有遗漏,他拿手帕擦了擦汗,起身挪腾了一下蹲得发麻的双腿,又再次蹲了下去,重新清点一遍。
依然没有。
摊主看他这么倒腾,也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他衣着考究,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和他连牌子都看不懂的手表,看起来就像个愿意出钱的冤大头,他早就把这个人赶走了。
但是看到伯胤骞看一遍不够,竟然还要再来一遍,摊主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就走!别影响我做生意啊!”
伯胤骞抬手扶了扶因低头时间长而滑落的眼镜,站起身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同志,就这些了吗?没有别的东西了?”
失策啊,早知道当时就跟筠心问清楚情况再来霖江省了,两眼一抹黑连物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连夜从京市坐火车赶了过来,回去又要被院长骂了。
摊主不耐烦地挥挥手。
“没了没了!就这些!”
说完又带着烦躁情绪一屁股坐回小摊前。
“咔吧”轻微的断裂声响起。
下一刻,隔了起码十几米距离的辛夏听到了一声凄厉悲惨到堪比杀猪的嚎叫。
“啊!!!老子的腰!!TMD要断啦!!!”
摊主也感觉到了屁股下面物体的异样,伸手一把将东西抽了出来,这是早上临时被他从这堆东西里拿出来充当凳子的一个物品,长得像个砖头似的,沉甸甸的,上面是一个平滑凹陷的U形坡,布满像年轮一样的花纹,斜面并不大,拿来当凳子正正好。
不过现在明显可以看出中间裂了一条缝,看来是没法继续坐了。
他将东西往旁边一扔,暗道一声倒霉,东西一个没卖出去,还倒贴一个。
此时听到动静的辛夏已经将辛桐交给丁雨晴保管,自己从侧边突围,仗着身形娇小顺利挤到了摊子前面,
正好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某个物品在“哎呦!哎呦!”地不停哀嚎。
“哎。。这不是。。?!”
“绞胎枕!!”
一旁的伯胤骞抬眼看到被扔过去的东西,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身边一个略显稚嫩的清亮女声竟然率先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转头朝来人看过去,饶是在京市上层圈阅人无数,都忍不住心下微微惊叹:好一个冰肌玉骨,姿容清丽的女孩。
但外貌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层皮囊,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小姑娘,你认识这个?”
辛夏扭头看过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只是客气地回了句。
“略懂一点。”
两人此刻的心神都在那个绞胎瓷枕上面,并没有聊几句,眼神就不住地往那处飘。
绞胎枕可是唐代最为盛行的工艺,这要是真品可不得了了!
但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古玩圈更是如此,所以辛夏尽管心系文物,也没有贸然开口。
一旁的伯胤骞主动看向她,做了个真诚的自我介绍。
“小友你好,我是京市大学文物专业的老师,我叫伯胤骞,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它让给我吗?我可以给予你相应的补偿,万分感谢!”
听到他的名字,辛夏面上不动如风,脑子却感觉瞬间宕机,转不动一点。
伯。。伯胤骞?!!!
那可是唯一师承国宝守护神谷延平的鉴定大家伯老啊!
她就说怎么会觉得他眼熟!因为他的照片就印在她们文物修复专业人的教科书上!!
他甚至还来她们学校开过讲座!当时学生们简直像八百年没见过活人的丧尸,里三层外三层把从学校门口到大礼堂的路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不少人爬到顶楼拿望远镜都要看!
她当时才大一,没有资格进大礼堂听讲座,只能含泪被关在门外。
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伯老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
直到这一刻,辛夏才有了种穿越年代的真实感。
伯胤骞看辛夏似乎有些愣神,半天没说话,以为她也有同样的想法,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我没问题!您决定就好!”
辛夏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句,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盘下这个东西的打算。
伯胤骞这才松了口气,请她稍等片刻后,随意拿起摊上的一件鼻烟壶仿制品向摊主询价。
摊主看这人寻摸了一上午,终于拿起一个东西问价了,顿时狮子大开口起来。
“哟,您这眼光可真不错,这可是明朝万历年间的货,少说也得这个数吧!”
说着比了个五的手势。
“五百吗?可以。”
伯胤骞连价都不还,直接一口应下,他对自己是有规矩的,淘到自己觉得是真东西的物件时,他一般不会还价,物主如果出得低,有时候他还会自己再加点。
摊主顿时被噎住,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想说五十来着。。
五百?!那可是高级工人都得不吃不喝一两年才能挣到的钱啊!
“不过我想要个添头行吗?”
摊主这时候哪有不行的,整个摊子打包送给他都没问题!
“您挑,随便挑!”
伯胤骞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被他扔到一边的瓷枕。
“就这个吧。”
围观群众还以为这看起来就富贵的大家少爷挑了个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一看是个土褐色的带着奇怪花纹的大砖头,顿时没了兴趣。
摊主也有些心虚,这东西不仅脏兮兮的,刚才还让他给坐坏了,做添头都不好意思给出去。
“当然可以!要不您再多拿几个?千万别跟我客气!”
伯胤骞直接迫不及待地迈步到他身边,一边递过去几张百元钞,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抱起瓷枕,转头就准备离开。
“哎,贵客,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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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冲刺备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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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鼻烟壶还没拿呢!!”
“哦哦!”
伯胤骞早把这东西忘到脑后了,听到摊主的提醒略显尴尬地转过身,把东西也揣进了怀里。
并以眼神示意辛夏等会在外面会合。
辛夏心领神会,避开人群朝伯胤骞离开的方向紧跟了过去。
到了人烟稀少的角落,两人停住了脚步。
伯胤骞这时才敢认真打量怀里的物件,越看越惊喜,越看越高兴。
直到看见那条裂缝,开心到飞起的心情才被稍微冷却了一点。
不过他并不知道那是刚刚才裂的,虽然心疼地无以复加,但很快就自我安慰道。
”没关系,一个小裂缝而已,很好修复,比以前碎成几块的那些已经好多了。”
辛夏回头望了一眼摊主所在的方向,可疑地沉默了几秒,还是好心没有告诉他真相。
作为比辛夏年长不少的前辈,伯胤骞主动挑起话题问道。
“今年高考你准备参加吗?有想要考的专业吗?我看你对瓷枕很了解,有兴趣学文物专业吗?”
就这个唐代黄釉绞胎瓷枕,他敢说即使是本专业的学生,能认出来的也绝不会超过十分之一,辛夏却无需仔细观察便能轻易认出,足可以看出是一个好苗子了。
上一世,顶着买房和就业压力,她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物修复专业,现在外挂在身,不仅有机会阻止前世流落国外的珍贵国宝,还能师从文物界的泰斗级人物。
犹豫一秒钟都是对她自己的不尊重。
“我的目标就是文物专业,希望能有这个机会和荣幸做您的学生。”
伯胤骞顿时笑容满面,不住点头,同时伸手将包里的钱夹拿了出来,抽出一叠百元大钞放到辛夏的手里,不等她说话便先发制人道。
“别忙着拒绝,你目前的经济状况应该不太好吧?到时候参加考试、住宿、出行,样样都需要用到钱。我可不希望你考上了大学,结果因为没钱买火车票做不了我的学生。”
“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以后一定会以百倍甚至千倍的效益回报给我和祖国的,你就当这是我对特殊人才的资助金吧。”
其实就算没有伯胤骞的帮助,作为“先知”人士,她也有许多渠道和方法能挣到足够的钱,但这些钱是伯胤骞对她的希冀和信任,所以她并没有推却,而是郑重地收下了。
“谢谢伯教授,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好孩子!”
他就喜欢这种真诚不扭捏的人。
这时,辛夏才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拜托伯胤骞在原地稍等片刻,她转身跑到了等在远处的辛桐和丁雨晴那里。
丁雨晴对于辛夏突然钻到人群中的行为本就好奇,又看到她跟一个衣着体面的陌生男人到一旁聊了半天,早就有一堆问题想问了,看到辛夏过来连忙关心道。
“夏夏,这人谁啊?”
辛夏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很早之前认识的一个前辈,不是陌生人,别担心。”只不过那时候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而已。
丁雨晴这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晴姐,我要去送个东西,辛苦你再帮我看会儿桐桐。”
看到丁雨晴应声点头,她才在辛桐担忧的眼神中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拿起两人来时带的篮筐,嘱咐他道。
“好好和晴姐待在这儿,别乱跑,姐姐马上回来。”
这边伯胤骞看到辛夏拿着一个篮筐过来,疑惑道。
“怎么了?你可别破费还给我送什么东西。”
辛夏笑着拿出被旧衣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破碗。
“这个不一样,您一定会收下的。”
说着将小破碗身上的层层束缚拿掉,递到了伯胤骞的面前。
伯胤骞刚想说什么他都不会收的,结果看见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顿时眼睛都直了。
他看看小破碗,又看看辛夏,不太敢确定地问道。
“薄胎厚釉,还有冰裂纹路。。这。。。这不会是宋代官瓷吧?!”
他前段时间刚刚去过港城的拍卖会,会上一个青瓷六棱洗可是拍出了2700万港币的天价,这个瓷碗胎体极薄,形制规整,质感如玉一般,品质极佳,比那个可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但正是因为它的品质太好了,他反而犹豫着该不该接下来,毕竟他看过太多因为价值过高的文物而妻离子散,朋友相峙,甚至刀戈相向的例子了。
辛夏笑着点了点头,手继续往前递了递,再次劝说道。
“伯教授,它放在我这里真的不安全,我这儿要警力没警力,要安保没安保,万一磕着碰着哪,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您先帮我保管,我考上大学之后就去京市管您要,我以后还想亲自把它上交给国家呢。”
听到这话,伯胤骞才伸手接下,笑着调侃道。
“小看你了呀,看来根本不需要我的资助,你也能生活地很好。”
辛夏忙摆摆手回道。
“我就算留着也不会卖了它呀,所以您还是帮了我大忙。”
小破碗本来还在那傻乐,一直在瓷枕耳朵边吵吵不让它睡觉,听到两人的话才终于转过弯来,意识到辛夏这是要把它送出去,顿时急了。
“不要!夏夏,我才不要离开你!早知道我这次就不跟着你出来了呜呜呜。。”
辛夏无奈地解释道。
“你没听到我刚才跟伯老说的吗?只是暂时分开,过两个多月高考结束之后,我到京市租一个安全的住所,就把你接回来啦。”
闻言,小破碗这才吭哧吭哧地停止了抽泣。
“那好吧,你一定要早点来啊!”
“我会的!”
伯胤骞拿着两个价值连城的东西,也不准备在这里多逗留了,记下辛夏的姓名和大队联系方式,就准备找朋友开车送他去机场,坐最近的航班连夜再赶回去。
和伯胤骞告别之后,辛夏满身轻松地回到了丁雨晴的三轮车上,三人乘着落日,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村子里。
丁雨晴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把她送回家再走,辛夏拗不过她,到了家门口之后,把买的猪肉往车上放了一袋,带着辛桐转身就走。
之后一段时间,除了四件套做好之后去桂花婶家给她送了一套,辛夏便没有再出过门,每天在家里啃书,即使有高考过的基础,她也丝毫不敢松懈,毕竟已经比认真备考的人少了这么多时间了,要是最后两个月还不努力,真被拉下了可就该后悔莫及了。
辛桐也懂事得很,小小年纪煮粥、炒菜、洗碗都干得有模有样的,偶尔辛夏想给他做个大餐都被他拦了回去,认真地跟她说学习要紧,让她不要操心这些琐碎的小事。
俨然一副小管家公的模样。
辛夏本来就对厨艺不甚在行,索性放开了让辛桐自己研究,可能也是调味佐料之类的买得齐全,做出来的菜品竟然真的不比外面的味道差多少。
辛夏整天竖着大拇指夸他厨艺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厨师,以后一定能成为餐饮业的大佬,尽管有时候不太能听懂姐姐在说些什么,但这也不影响辛桐高兴地快要飘起来的心情。
两个多月的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七月初。
由于考点都在镇里,村里的考生得提前几天到镇里租个旅社住下,等待考试。
辛夏将辛桐提前托付给了桂花婶,与丁雨晴约好十号离开。
七月十号,两人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拿着各自的东西在村口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