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较急的脚步声,程纾收起手机顺着望去,本以为是曲夏如从那边出来,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正是刚刚在手机里看到的主人公。
那天酒吧光线太过昏暗,但结合着这人平日里朋友圈发的照片,如果她没认出的话,正往这边走的人正是卢浩阳。
卢浩阳明显也看到她,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加快脚步朝这边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
程纾礼貌朝他轻笑,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纸张:“替朋友交点东西。”
卢浩阳顺着看了眼,问:“吉他社吗?我刚刚还在楼下看到他了,团委老师找他说话呢,估计等会就下来了。”
程纾点头道谢,瞧着他身上穿着的训练服,薄唇紧抿,还是问:“你们最近都在训练吗?”
“对啊。”卢浩阳说着,低头看了眼时间,似乎是来不及,语速都快了许多。他边走边说:“下次见面再说,我现在有点事儿先过去一下,回见啊。”
他步伐很快,随着尾音的落下,身影也在眼前消失。
真不愧是搞运动的。
等人消失后没几秒,手中虚握的手机忽然开始猛地振动,随后刺耳的铃声响彻在整个寂静的廊道里。
她低眸看了眼来电显示,默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到隐蔽处才接听。
“喂,爸爸。”她捂住听筒,轻声叫着。
电话那边声音很杂,像是在聚餐,听着这些声音,她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点。
果然,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程奕良高昂的嗓音:“小因啊,今天上课吗?”
小因是她的小名,准确来说,她的小名是因因,那时候师娴女士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这名字就像个迷,会把她女儿绕一辈子。以至于后来离婚后没有人再叫过她这个名字。
今天这次,估计也是偶然吧。
程纾抿着唇,嗓音淡淡:“今天周四,怎么了?这个时间找我有事吗?”
程奕良似乎喝多了,说起话来轻飘飘带着一丝怒意:“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是你爸爸,给你打电话多正常。”
两人上次通话还是她先发的消息。
程纾拧眉,压着心中的烦躁:“那说吧。”
“怎么给你打个电话脾气这么怪。”程奕良似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语气带着明显温怒:“你记住程纾,你姓程,什么时候也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许是内心许久的积压,再加上最近几天患得患失的状态让她一直闷闷不乐。此时听到这一番话,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最亲的人拿刀刺那般。
胃里如刀搅般的翻涌,如水雾般的眸色渐渐覆上一层氤氲。
她眼中含着泪,指尖暗暗用力掐着手心细肉,强忍着不让落下。
过了几秒,对面隐隐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老程你好好说话,别喝点酒就翻脸不认人……”
她听出来了,是阿姨的声音,只是阿姨话还没说完,程奕良像是捂住了听筒,似有若无的声音也随着消失。
离婚那道分水岭,好像也割破她和父亲之间的亲情。
过了几秒,窸窸窣窣地声音再次传来,程奕良清着嗓音,语调也放软了不少:“这几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你来江桐这么久,爸爸还没跟你一起吃饭,正好最近不忙,还有你阿姨,我们一起。”
话落,耳边随着静了几秒。
程纾听着这一番话只觉得可笑,平日里鲜少关心,好不容易来了通电话只有说教,这次竟然说出这些。
牙齿紧咬着唇瓣,但碍于之前师娴女士说的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攥紧的指尖不断用力,纵然痛感袭来也未松开。她强忍着咽下哽咽:“到时候再说吧,我这边有点忙。”
话落之后,她没在管程奕良会说些什么,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一秒,眼眶中噙着的泪水也随着落下,好似最近的委屈全然在这刻爆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拐角光线昏暗,在这极静的空间下,她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紧咬着指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常听到程奕良说这些话根本不会哭,可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胃里不断翻滚莫名觉得恶心,总是忍不住想哭。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准确的说,有点讨厌。
时间过的很慢,直到廊道上传来脚步声,她才差不多缓了过来。
站直着身体,她调整着情绪轻轻拍着颊边妄图清醒一点,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垂着头从拐角出来。
廊道很静,和她想的一样,一道陌生的身影拿着钥匙打开了吉他社门。
垂眸望着钳着指甲印的手心,她深呼着气,刚准备抬脚走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熟悉的嗓音。
呼吸微滞,她僵硬地转身顺着望了过去。
只那一眼,心跳再次错拍。
寂静的廊道内,男人穿着一身深色运动服背对着窗台,手臂似有若无地撑在上面,懒散随意的姿态尽显。
他神态慵懒,指尖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蒂,萦绕的烟雾模糊了视线。
颀长的身形斜靠,陈惟朔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再看到女孩泛红的眼眶时,语调也顺势放缓了不少。
他拧眉,眼神上下扫视,重复着刚刚的话:“谁欺负你了?”
第22章 暗潮
排球场内。
一群身形高大的男生穿着同样的训练服分散站在场上, 随着球飘向空中,馆内瞬间响起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
“这球发的好。”陆烨激动的拍手,随后收回视线, 看戏似的胳膊碰了下身旁好友:“哎, 你说教练这什么意思啊?卢浩阳打的不挺厉害的吗?干嘛让他候补。”
陈惟朔拧着手中水瓶, 仰头喝了口才说:“太燥了,他沉不住心。”
“也是。”陆烨想了想, 附和的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他们才大一, 以后机会多的是, 而且卢浩阳心气儿确实有点燥, 也因为这些打的不稳。再加上,这一切都是经过教练多番思考才定下的, 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场内氛围很燃,一声接一声的扣球听起来跟有人再打连环枪似的, 再配上时不时的呐喊指挥, 训练氛围当场拉满。
场下刚结束一轮休息的几人闲散地坐着,都纷纷商量着等会要去吃点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 你们看。”陆烨回着其他人话,指尖不停的划弄着手机屏幕。
忽然,手上动作顿了秒, 他没忍住骂了声:“我靠,程纾还点赞我朋友圈了。”
“啧。”陈惟朔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好好说,怎么还骂人呢。”
“……”
陆烨无语的看了他一样, 佯装着打了下自己嘴巴:“得, 我该死。”说着, 他将手机递了过去:“不是,程纾没点赞过我朋友圈啊, 你知道这次点赞是为什么吗?”
陈惟朔接过垂眸看着,在一众花里胡哨点赞的头像一眼便看到了眼熟的一个。
他敛着眼眸,随口问:“为什么?”
“笨死你得了,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生喜欢你,因为这张脸吗?哥也有好吧。”陆烨十分不爽的翻着白眼,但还是好心的说了出来:“这里面有你啊。”
有他?
陈惟朔顺着看去,这才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里他只露出一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认不出来。
想着这些,他不禁回响着这几天寡淡的生活。
忙也是真的忙,一大早出去门禁之前回来,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闲暇时的日思夜想,并不是只有好感而言。
看着飘在空中的球,脑海里不禁想起女孩抿唇看他的模样。
啧,真得行动了。
俯身从堆放的杂物中找到自己的手机,从列表中找到熟悉的对话框。
瞧着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C:【在哪。】
消息发完,他也没退出,顺势点开女生朋友圈。
和之前一样,高考之后就没在更新过,而之前发的也是一些猫猫狗狗小动物之类的。
挺乖。
跟她一样。
过了一会儿,消息和石沉大海那般仍旧没有回应。他摆弄着手机,不停地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一旁陆烨斜眸看了眼,刚想说话,便见门口跑进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挥手:“终于回来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来了。”卢浩阳手撑膝盖,弯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一路跑回来的。”
“就当练体能了。”陆烨眼睛滴溜溜转着:“要不然咱这次来鱼跃,输了绕一圈儿。”
“真不来。”卢浩阳随手拿过一瓶未拆封的水,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又说:“刚在教练办公室看到他侄女了,跟咱一届,你好像还认识。”
陆烨立马接话:“曲夏如?新传那个,是不是。”
卢浩阳点头。
手上动作顿了秒,陈惟朔侧头问:“她一个人?”
卢浩阳似乎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些,明显愣住。
“嗯,办公室就教练和她两人。”
“她朋友没来?”陈惟朔拧眉,张唇停顿一秒,又说:“……你加微信那个。”
听到这句话卢浩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一旁陆烨瞧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同情。
“也碰见了。”卢浩阳说:“就在一楼活动中心那。”
陈惟朔点头闷声嗯了声,垂眸瞧着手机空白的界面,起身拍了下好友肩膀:“出去一下。”
陆烨一副我都懂的神情:“行,不吃饭的话说一声。”
等人走后,卢浩阳回眸望了眼男人背影,立马坐到一旁空闲的位置上,小声问:“他这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
“他这是……”卢浩阳顿了顿,像似不确定那般:“……对教练侄女有意思吗?”
“……”
陆烨无语地翻了白眼,没再继续搭话。
不是哥,都这么明显了,咱不能选择性屏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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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活动场地就在中心大楼旁边,距离不远出了门拐个弯就到。陈惟朔也没换衣服,碍于降温只是简单披了件外套便直接出去了。
因快到正午的原因,除了他们要训练的人,平日里这个时间基本没有一个人。
贴满白瓷砖的廊道很静,尽管刻意放慢了脚步踩在上面好像仍有似有若无地回声。
陈惟朔望着空无一人的廊道,抬脚往前拐角处走了几步,可没走几步,原本寂静的周遭忽然响起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很低,跟小猫叫似的。
抬起的脚步微顿,他望着拐角光线昏暗的门后,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曾穿堂风形状的廊道不停地有秋风吹进,直到耳边声音完全听不到他才稍稍停下了脚步,回眸望着不远处的阴影里,漆黑的眸色似有若无地盯着那里,迟迟没有偏移。
陈惟朔半仰着身子倚靠着身后窗台,溜进的秋风吹乱了发梢。
他嘴角松松咬着烟,随着啪嗒一声窜出橘色焰火,烟尾点燃的同时火煋也随之消散。
在这极静的环境下,尽管是火机发出的声音,也会觉得有些刺耳。
他拧眉看着手里平躺的打火机,又抬眸朝先前方向望了眼。
时间过的很慢,四周静的仿佛连喘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一根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廊道尽头忽然走进一道身影,沉重的脚步声在着不算封闭的环境内好似产生了回声。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门后哭噎的人也有了动静。
他随手弹着将要燃尽的烟灰,没一会儿,拐角半掩的房门出现一道单薄的身影。
女生穿着一件松垮毛茸茸外套,散下的发丝落在肩上,本就偏瘦的身形在此时显得更加清瘦,好似风一刮整个人便会随着风向倒去。
她走路很慢,心不在焉地模样将头埋的很低。
他望着眼前这一切,沉着声问:“谁欺负你了?”
程纾身影微顿,转身望去的时候男人已经迈着长腿朝她这边走来。
眸色闪过一丝慌张,微张的唇像是被什么遏制住了那般,一时间怎么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