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掌宫这些年,手里多少占些不想让陛下知道的血腥。
闻言只铁青着脸,“陛下如今主意大了,哀家是管不了了。”
“幸好宸王贴心孝顺,哀家心里还有慰藉。”
此话说的极重,竟是指责陛下不孝顺。
魏向晚立即跪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孝顺才能让母后开心。”
“太子生辰,陛下早半年间就开始筹备欢喜,因着母后一句话,就草草办了。”
“长公主驸马的死不光彩,陛下瞒了,长公主避而不见,陛下想理由遮掩,长公主的孩子没了要葬进李家,陛下照办,此事不光彩,多是御史谏言,陛下都压下了,不让露在母后面前,让母后心烦。”
“如今处理一些内司的事,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母后要是不喜,也只能让陛下都找回来,不过是朝令夕改,损了陛下的威严,但只要母后开心,陛下也会做的。”
“好利的一张嘴,哀家只说一句,你倒是有成堆的话来堵哀家。”
“你说的都是陛下的孝心呢?你的呢,你一个儿媳妇,敢忤逆婆母,只这一条,哀家要休了你也就是一句话。”
魏向晚俯身大拜,“儿臣不知道何处惹怒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不是,请母后责罚,万万不要因为儿臣坏了母后的心情。”
魏向晚大胆请罚,太后反而不好行动。
皇后晨昏定省,事事都请太后先,又生了太子,太后想要无故责罚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魏向晚就是知道才会有恃无恐。
太后这下是真的又惊又气,好像一直家养温顺的小白兔,突然露出獠牙,“好得很,竟是哀家看错了你。”
“自你进宫,哀家处处维护,陛下冷落了你三个月,还是哀家牵线搭桥让你们见面,如今却成就你这么一个面甜心苦的假面人,往日里在哀家面前的孝顺都是假的。”
魏向晚再仰起头,已经是泪流满满,“母后如何指责儿臣,儿臣绝无二话,只是母后不该说陛下,就是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陛下这样,母后不心疼陛下,儿臣还心疼孩子他爹。”
太后本准备好好问责皇后,当着人骂才能达到羞辱目的,而今满殿的人都见证太后被皇后堵得说不出话,还不能说是皇后的不好。
太后气得往后倒,魏向晚忙上前撑住,让人去请太医来。
第80章 疯狂公主
太后想装病落实皇后忤逆顶嘴的罪名。
魏向晚请了太医确定无碍,当太后躺在床上咿咿呀呀唉声叹气,她也果断,立即到庆寿宫门口跪下,口称有罪,请母后责罚。
她也不准备跪实,准备跪到满宫皆知,她就晕倒。
不过是装病,谁不会呢。
亓令月自驸马死后一直浑浑噩噩,宸王来,整日领着她出宫玩乐,她才好一些,听说太后生病了,急冲冲回宫,再看魏向晚跪在门口口称自己有嘴。
一时脑血上涌,伸手抽了魏向晚一个嘴巴。
魏向晚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歪倒在地。
亓肇听说太后有恙匆匆赶来,结果没想到撞见这一幕,怒喝道,“你干什么?”
亓令月听到亓肇动静就知不好,但是她反而怒目骂亓肇,“身为皇后,不尊太后,身为儿媳,不敬婆母,如此劣妇,我替母后教训又如何。”
“皇后是国母,是朕的妻子,朕在时尚且如此,朕不在的时候,长公主对皇后是否动辄打骂,好大的威风。”亓肇气到浑身轻颤,“来人啊,长公主尚在夫孝中,送长公主回公主府静心守孝。”
“往后无召不得进宫。”
“你敢。”亓令月大怒,自她母后成为太后后,皇宫对于她而言是来去自由,亓肇竟然敢赶她出宫,还要限制她进宫。
“我是母后的亲女儿,大亓的嫡长公主,皇宫就是我的家。”
亓令月还要出言不逊,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拉住往里拽,一个跟亓肇道恼,“太后身体不适,陛下就当是孝顺太后,不要跟长公主一般见识。”
“她是个可怜的妇人,接连失了丈夫和儿子,脑袋有些痴了,说话不过脑子。”
“她痴了?”亓肇冷笑。“朕看她脑筋清楚的很,皇宫是她家,她要当家作主呢。”
亓肇弯腰把魏向晚抱起,扬长而去,也不去看太后。
魏向晚揽着他的脖子,“我没事,可以下来走。”
“平日里看你说话头头是道,今日怎么傻了,就站在那等她打?”亓肇生气,“我要不来,你就白吃这个亏了。”
“我真没想到她直接动手。”魏向晚轻声说,“今日在庆寿宫,太后说陛下不孝,我如何能让她将此话做实。”
“就是嘴上讨不到便宜,太后才装病呢。”
“她装病,我跪着请罪,两相抵,长公主这一巴掌,却是利于我。”
亓肇停下,他看着魏向晚的脸,白玉凝脂的脸蛋上,晕红下隐隐现出指印,“赢或者输,都不值得你去挨这一巴掌。”
魏向晚眨眼睛,眼眸带有微光,嘴却是上扬,“本来是有些委屈的,但是陛下如此着急维护我,也不觉得委屈了。”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脸面,她当面打你,就是打我。”
“还有你瞧瞧她说的话,皇宫是她的家,她是嫡长公主,她了不起,那这皇帝我也不做了,我让她做呗。”
亓肇越想越生气,边走边骂,除了魏向晚最开始说了一句,其余人不敢提,他就真的把魏向晚一路抱回长乐宫。
回宫就让人去请太医,“她病你也病,从今日起你就病了,太后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好。”
魏向晚捏着他的手臂,等下让郑衡给他捏捏胳膊,只怕明日都抬不起来。
“陛下动怒只庆寿宫门口那一次就够了,之后越委屈越好。”魏向晚安抚他,“养的御史干什么用的?如此狂悖无礼的行为都视若无睹,天下没一根文人风骨。”
“我不是装委屈,我是真委屈。”亓肇气到转圈圈,“她做了这么多无礼之事都无人敢指摘,她比我这个皇帝当的过瘾多了。”
“陛下从前对太后孝顺,这些事都忍下,就这样,太后还要责怪陛下不孝顺。”魏向晚拉着亓肇袖角,“我也是心疼陛下。”
亓肇都快哭了。
魏向晚也不嫌丢人,今日在庆寿宫发生的事迅速就传播了出去,包括皇后再庆寿宫的对话,以及亓令月当众扇了皇后一巴掌。
亓令月没说出口的那些话,魏向晚也让人补齐了,长公主面对陛下的责问大言不惭,说皇宫是她家,太后不开口,陛下不能赶她出宫。
这些话掀起轩然大波。
朝中指责纷至沓来,直言长公主出嫁之女,久居深宫本就是于礼不合,长公主有夫孝在身,更是冲突。
还有人勇敢试探,指责太后宠女过骄,以至于长公主纲常不分。
庆寿宫一下子陷入万夫所指境地。
太后皱紧眉头,“你是疯了不成?竟然当众掌掴皇后。”
“皇后怎么了?”亓令月还不服,“从前饶青云我说打也打了,难道魏向晚我就打不得。”
“从前你是在宫里打的,饶青云要脸,也不会往外说,如今你在宫门口打,还被陛下撞个正着。”
“你赶紧去长乐宫给皇后赔个不是。”
“我才不去。”亓令月恼恨,“这不是亲生的,和母后不是一条心呢,我看陛下现在主意大的很,反正宸王在京城,母后不如抬举宸王,也让陛下知道,不是母后抬举他,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丫鬟出身的母妃,一个富不到三代的外祖家,也是前头哥哥们死完了,否则怎么轮到他。”
“哀家看你是真疯了。”太后捂着胸口生气,原本还想用生病来拿捏皇后,现在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送到她手里,“你皇祖母还在呢,你就说这个话。”
“皇祖母还有几日好活。”亓令月狂妄道。“等到皇祖母去世,就是龙椅上改弦换张之时。”
太后气得抽了她一巴掌,“无知,你当现在还是从前,皇帝想换就换?”
“现在陛下已经坐稳了皇位,你有什么本事,也想拉皇帝下马?”
亓令月许久没受过人巴掌,这一下打得她脸色巨变,愤恨盯着太后,“这些都是母后你曾经说的,我不过是学着你的话说,何错之有?”
“若不是心疼母后被皇后气病,我又何苦得罪她?”
第81章 以退为进
物议沸然,就是太后也不得不让长公主先出宫回公主府居住。
亓令月的性子已经让她宠坏,本来庆寿宫她早就住腻,不是太后拘着她住在这,她早就出宫。
但是现在要她出宫避风头。
亓令月脾气上来,就是不出宫。
太后无法,让人请皇后来。她散去发冠,束着抹额,面色苍白,倒像是真病了。“不过哀家与你说几句话私房话,何至于此。”
魏向晚心里哂笑,若不是现在物议对庆寿宫不利,就是你用不孝来围剿我,到那种情况你就不会说何至于此,只想着闹得越大越好。
但是面上不显露,只是为难,“长公主当着陛下的面打了我一巴掌,这边上还有宫人,就是为着陛下自己,此事也不能轻易了之。”
“陛下孝顺母后,从未有可指摘之处,长公主从来种种,陛下也都好生应承,如今被长公主当众下面儿,就是泥捏的菩萨也有三分土气。”
太后闻言长叹,“哀家这个孽障,她也是被驸马害了,性子大变样,昏了头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哀家叫你来就是替她陪个不是,你是弟媳妇,你让让她,出面说此事是误会,并且说长公主留在宫里是你的主意,你不忍心看她丧夫后独居,所以才留她在宫里。”
“陛下那,你如今生了太子,做什么说什么,陛下都会给你脸面,就看你想不想。”
“母后要儿臣这么做,儿臣也只能这么做。”魏向晚应承好。
出了庆寿宫就把平王妃,英国公夫人,三位丞相夫人请进宫,“如此朝臣为了长公主一事议论纷纷,母后爱女心切,已然病倒,此事就算了罢,再闹下去,反而成了本宫的不是。”
魏向晚无奈笑道,“就当这一巴掌是母后打的,儿媳妇受婆婆一巴掌,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再有,母后心疼女儿,长公主现在新丧,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也是应当。”魏向晚停顿一下,“也是本宫的主意,诸位夫人回家就这么说,让大人们将此事快快揭过,也好让母后安心。”
这些夫人都是人精,如何能听不懂魏向晚的言下之意,这是被太后逼着出来解决事情。
“此事委屈了娘娘,陛下和娘娘的孝心,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不会误解了陛下和娘娘。”安王妃开口。
“做小辈的就是希望长辈能顺心。”魏向晚道,“陛下不是母后亲生,平常事母至孝,不敢懈怠,怕落人口舌,连生母的冥诞都不敢大肆祭奠,这次要不是长公主打了本宫,陛下也不会这么大反应。”
“本宫是陛下之妻,太子之母,当众被人掌掴,陛下若一言不发,传出去也不好听。”
魏向晚说着流下泪来,“本宫不欲让陛下因为这等小事被人诟病不孝,求诸位朝工到此为止,不要再发挥了。”
诸位夫人回去一说,在正直正统的人听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这陛下皇后都被逼到什么份上了,挨了一巴掌还要出来替她圆场。
敬阳直接上告太后,为母不慈,以孝为名,压制陛下,长此以往势必朝纲不振,纵容长公主跋扈擅权,卖官鬻爵,身为女子,不守女则,夫死子消,毫无悲痛之意。身为臣妇,公然顶撞皇后,为非作歹。
此告用词大胆,亓肇看着过瘾,但还是压制不发,安慰敬阳,“一码归一码,长公主对皇后不敬,与母后不相干。”
“若不是太后纵容,长公主敢如此作为?”敬阳道,“听闻先皇后在时,长公主对其也毫无敬重之意,动辄呼来喝去,后宫是陛下的后宫,何时轮到她一个公主来耀武扬威。”
“先帝在时,长公主可有如此狂妄?”
亓肇叹气,“儿不言母过,敬相休要再提,否则朕只能将你外派。”
敬阳可不是那种会怕威胁的人,当初江南盐政要他的命,他母亲用药绊住他的脚,等他清醒后也坚决上朝指认,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粉身碎骨也不怕。
敬阳一再上告。
亓肇无法,只能夺了他的丞相之位,外派去江南做官,为着他的安全,亓肇还找葛志高要了几个武艺高强警醒的人去保护他。
“敬相一心为国,不能让他被奸人所害。”亓肇知道,依着太后和长公主的性子,心里肯定恨极敬相,他一手提拔的丞相自然要保护,先去江南回避一下风头。
等他处理了萧正阳,拔去太后最大的爪牙,再请他回来当丞相。
太后这下是真的气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亓肇和魏向晚每日前来伺疾,宽慰她,但是宫外对长公主,对太后的追责丝毫没有放松。
太后暗恨,知道公婆两在这装相,但是她没办法。
现在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不管陛下和皇后说什么,大众都会以为是被太后所逼迫。
做了错事的人躲在庆寿宫不出来,陛下要求的也不过是让长公主搬出宫,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天下到底是陛下的天下,还是太后和长公主的天下。
太后如何苦口婆心劝女儿都不顶用,看她执拗,眼泪长流,“你非要气死哀家才甘愿吗?只怕等哀家死了,你这个长公主也当到头了。”
“若不是哀家在,朝上朝下,宫里宫外谁会高看你一眼,什么都纵着你的性子,现在你就看着哀家被人架在火上烤。”
“哀家是你的母后啊,你缘何把哀家当仇人,恨不得死而后快。”
“我不是对母后有意见,我是对陛下有意见,母后想的简单,我出宫就好了。”亓令月也有自己的坚持,“只怕我这次出宫就再也进不来,自由进出皇宫本就是我的特权,没了这个特权,我做什么长公主?!”
母女两还争执。
宝慈宫宫门大开,太皇太后传懿旨,命长公主出宫为夫守孝,无召不得进宫。
亓令月还要犟嘴,宝慈宫的嬷嬷上前捂嘴绑手。
太后又惊又气,她叫人放手,无人在意,眼看着亓令月被抬着出宫,太后前往宝慈宫,“母后何意如此,长公主被抬着出宫,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她可以自己走出宫的,但是她不肯,那就只能丢脸。”太皇太后老态龙钟,“你纵着她越发无法无天,当众掌掴皇后,还要当无事发生。”
“刘氏。”太皇太后眯眼看她,“哀家可怜你年纪轻轻就寡妇失业,并不为难你,但不代表哀家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你若当陛下还是当初那个垂髫小儿,要看你的脸色过活,就是想错了”
“哀家能拱他当皇帝,就会让他在这个位置坐稳,任何影响他的因素,哀家都会铲除,绝不在死后给他留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