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青对医人这件事很有热情,不想在魏家干养着不干活,他就想给自己谋个坐馆大夫的事。
太医院判问了他离去的原因,略一思索,“这事好办,我家在京城有老字号药铺,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就行。”
“有地方住吗?不然住到我家也行。”
“住宿方面就不劳大人费心。”杨沐青说,“家师在京城有住处。”
太医院判再三确认杨沐青师傅没有女儿,没有想给他说媒的迹象就点头,他家有个小女儿,先头的亲订的不好,还没过门那边就出意外没了,他不愿意让女儿过门当寡妇,就说女儿给他守三年,婚事作罢。
一来二去年纪就耽搁了。
杨沐青此人虽说是外地人,但是他有傍靠,皇后愿意维护他。人品他看着行,等到了自家铺子,让家里老爷子和夫人都看看,要都觉得不错,等国孝期满就可以热热闹闹的准备婚事。
估计得等一阵子,国孝期后的婚事早就排的满满当当,得这阵热闹过去后再好好准备。
王亦慧进宫时心中激荡和犹疑交织翻滚,她见到魏向晚第一次失态到忘记行礼,“家里来人说在贺兰关见过公公,郎君想过去看看。”
第107章 魏父
魏向晚听到后第一反应是恍惚。
魏成泰刚失踪那两年,类似的消息层出不穷,一个自出生就没离开过京城的人,失踪后倒是大江南北都去了个遍。
但是不管出现的地点多离谱,魏家当时都给了赏钱,也派人去寻了。
每次燃起希望,然后破灭,再有希望,再破灭。
那两年对魏家人来说是不忍思量的煎熬,祖母的身体何尝不是被这起起落落的心境搞坏。
后来渐渐报信的人就少了,就连骗子都不忍上门。
现在终于又有消息了。
魏向晚笑,“贺兰关太远,一来一回最少三个月,家里也没旁人,哥哥离家这么久怎么放心?”
魏向晚知道他哥哥心里怎么想,当初他们都还小,祖母怕他们再出事更是看得严实,每次听到消息却不能自己去找,十分心焦。
总觉得找不到是别人不用心,他去找肯定能找到。
现在他长大了,有能力了,再有父亲的消息肯定就想自己去找
“嫂嫂无需忧心,日后这种消息恐怕少不了,还需你仔细宽慰说服哥哥。”魏向晚道,她拉着王亦慧的手坐下,“这些事我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道和谁说,现在和嫂嫂说,嫂嫂也帮我分析分析。”
“父亲那日没有在往常时间回来,祖母就派人去寻,但是父亲去的地方说父亲早就回来,家丁又急忙去父亲惯去的地方寻找,都没有人,回来禀告祖母后,祖母立即就报官,同时家丁也全撒出去找。”
“一天一夜,没有痕迹,没人目睹,父亲和随侍二人在进入街道后就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京兆尹排除了意外,因为意外也能找到尸体,只能定性为被人绑架勒索。”
“但是绑架的人不会没有信息。”
魏向晚叹气,她是第二天才被祖母从猎场接回来,祖母一夜未睡,满目赤红。
“外人对父亲失踪众说纷纭,说他欠了赌债,欠了情债,但是祖母不信。”魏向晚回想起过往,还是止不住心酸,“父亲是只会吃喝玩乐,但是他没有赌瘾,常常被人起哄才去玩两把,输赢都不在意。”
“他赌技很好的,赢多输少,赌场也不欢迎他去。”
“娘去世后,他没有再娶,家里几个姬妾是没有他特别喜欢的,但花楼里也没有他喜欢的,听嬷嬷说,大部分去的时候只是同人喝花酒,点个姑娘作陪,并不过夜,就是过夜,他在楼里有长期包养的小清倌,实际上不愿和人睡同一张榻上的他,怎么会和人争风吃醋惹下情债。”
“一个整日嘻嘻哈哈,不吝钱财的人,又怎么会得罪人,落到生死不知的境地。”
王亦慧听的眉头紧锁,这确实有疑点,魏家的反应不算慢,在一天之间绑走人家的家主而且不露痕迹,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市井间肯定是没有的。
“不是私仇,就是旧怨,祖母就猜测是不是黄,孟二家。”魏向晚停顿一下后,“就是当初和祖父一起深陷谋逆案的两家,不比祖父身死爵除保全魏家,那两家都被抄家灭族。”
“他们恨不到陛下头上,却会恨我们,同样的罪为什么魏家可以轻轻放过。”魏向晚深呼吸,“但是顺着那条线也没找到。”
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但就是找不到,祖母绝望了,最开始魏向晚从猎场回去时,祖母还拉着她的手让她别怪她爹,不是故意要坏她的姻缘。
在她弥留之际,又反复的跟魏向晚说不进宫也是好事,嫁个普通人家过太平日子,不进宫好。
魏向晚起初只是以为祖母糊涂了,心里只记挂这件事,所以反复叮嘱,直到孔妙珍因为是李兰道的未婚妻,亓令月为了得到李兰道就害死了孔妙珍。
悲痛之下她触类旁通突然领会到祖母的未尽之意。
她父亲的失踪不是私仇,不是旧怨,是新仇。
是她参与到猎场选后,影响到别人的安排,她父亲才会失踪。背后之人只要求她退出选秀,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场诡异的失踪。
祖母也困在这样的假设里,儿子孙女都是肉,任何一个人受损伤她都心痛难忍,何况她不知道这后面下手的到底是哪一家,如果他们得偿所愿,魏向晚进宫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所以才会一遍遍嘱咐,皇宫是魔窟,不要去。
王亦慧心疼地替魏向晚擦眼泪,“这些是都猜测,不是真的,娘娘何必为此自苦。”
“我一定要进宫来的原因。”魏向晚还不知道自己说着说着流泪了,“如果真是我的原因,那么那人看到我当上皇后,还当的这么好肯定会按捺不住,只要再行动就会露出马脚,我现在站在高处,我有能力发现他找到他。”
“我寄希望与他只是把父亲囚禁住想要利用他来要挟我。”
“如果不是,至少让我找到他的,让他安葬在祖母身侧,祖母临死也记挂着父亲,我不想那座墓里只有一件轻飘飘的衣衫。”
魏向晚抽噎,王亦慧也陪着流眼泪,“娘娘的孝心,祖母和父亲都知道的,该死的是那起坏心做坏事的人,老天也饶不了他。”
“我从进宫那天就开始等消息,总算是等来了。”魏向晚吸着鼻子,“以后来消息说找到父亲,只要哥哥不要头脑一热亲自去找,花些钱不算什么。”
“这个自然。”
“哥哥身边,还有侄儿身边都要安排好人手,咱们在明处,都得提防着点。”魏向晚嘱咐,“有什么消息就进宫告诉我。”
这个时节再冒出来关于魏成泰的消息,除了真正知道的人,就是想浑水摸鱼扰乱她心智的人。
如果是前者,她怀疑的对象有两个,宋贵妃和柔妃,她们都是当初竞选皇后的有利人选,家中也有能力办下这种事。
虽然不知道为何最后选中饶青云当皇后,但是饶家名声在外,内里清贫,没有分家,各房人心眼子都用在盯住公中是否公平上,没胆子也没那个能耐绑架魏成泰。
至于太后,是她要魏向晚去参加选秀的,如果不想她参加,一道懿旨就可以让她回家,不用弄的这么麻烦。
但如果是后者,那肯定就是太后干的。
魏向晚现在看来并没有短处让人拿捏,失踪的魏父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魏向晚希望是前者干的,她要找到父亲。
宋家和方家,她早就找人盯着,就看有没有特殊行为。
亓肇过来见太子,瞧见魏向晚脸色有些疑惑,“哭了?”
魏向晚闻言压眼角,“我补了粉,这么明显吗?”
“这还不明显,眼睛这块都红着呢。”亓肇比划她的眼角,“怎么了?太子惹你生气了!”
魏向晚摇头,“今日嫂嫂进来,说是有人上家来说在贺兰关见过我爹。”
“你爹?”亓肇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才想起他老丈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骗子吧?”亓肇下意识接道,“你爹都失踪这么多年,要找到早就找到了。”
魏向晚闻言眼睛又要红,亓肇自觉说错话了,“我这嘴快,有口无心的,你爹肯定能找到,肯定能。”
“我也知道希望渺茫。”魏向晚苦涩道,“但那么个大活人总得要有个说法吧,活要见人,死要见。”
亓肇搂着她,“我下旨让贺兰关的人帮忙找,肯定能找到。”
亓肇这么安慰魏向晚,转头把魏虑叫进宫问到底怎么回事,魏虑说自己想去贺兰关找,亓肇立即制止,“你家里就你媳妇带两个孩子,你一个人去贺兰关,她们娘三怎么办?”
“皇后肯定也要挂心你,日夜不得安稳。”
“找人何必亲自去,人生地不熟,你找和别人找都是一样的。”亓肇道,“而且朕说句不好听的,你爹这么多年没找到,你心里也要有准备。”
“比起去贺兰关找活人,朕还是觉得就在京城附近找尸体更有可能找到。”
魏虑闻言握紧了拳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想开的还是要想开,你做哥哥的,难道还要皇后来宽慰你?”亓肇道,“反正贺兰关你别想去,朕会派人去找,你要是不放心,你在家中找几个放心的人替你去找。”
“君子不立危墙,你爹这么个失踪法,你自己也要掂量着小心,不要重蹈覆辙。”
第108章 可怜之人
陛下五月底出孝,六月初,秀女就要入宫了。
魏向晚让宋含珠和杜玉珍去管秀女入宫的事,毕竟八月太子就要开蒙,她得提前让太子适应上学的氛围,不然届时又哭又闹的,传出去有损太子的威名。
元昭和其他公主一起上课后,就不在长乐宫里学习,太子就不能向从前一样,指挥着奶娘和小太监抱着他去姐姐上课的地方玩耍。
魏向晚渲染姐姐去上学多开心后,太子对自己三岁生日很期待,因为父皇母后说了,三岁过了他就要上学了,有很多人来陪着他玩。
杜夫人有一年多没见着女儿,牵肠挂肚,总算宫里来人说让她进宫见娘娘,这次她不先往藏玉殿去,而是到长乐宫来给皇后请安。
后宫妃嫔家属进宫觐见应该先来给皇后请安,这是规矩,就像家里小妾亲戚上门也要先去给主母问安一样。
宋含珠从饶皇后开始召见亲属就不曾去过长乐宫问安,到了杜玉珍这,宋夫人也是直接去的藏玉殿,不去长乐宫。
魏向晚并不在意这些,虽然到这个位份,家人进宫颇为便利,但也是有时间管着,中午前就要出宫,与其浪费时间在路上和不相干的人身上,不如和自己人多说几句体己话。
魏向晚是由己度人。
所以听闻宋夫人在门口求见,魏向晚有些纳闷,“一年多没见着女儿应该想得紧,怎么还到我这来。”
也不能不见,让人把太子抱一边去,再领宋夫人进来。
宋夫人进来就要行全礼,魏向晚让人架住了,“夫人何必客气。”
“这是臣妇该做的。”宋夫人面色微赧,“娘娘大度,臣妇等却不能不懂规矩。”
“夫人最是规矩不过。”魏向晚笑道,“只是关上门来都是自家亲戚,不用讲虚礼。”
杜夫人像是就等着魏向晚这一句,立即眼眶微红,“都是臣妇的错,在家只和贵妃说进宫是你亲表哥家,以至于她进宫来不分上下,不懂尊卑,屡屡冲撞娘娘。”
“还请娘娘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她。”
魏向晚了然,看来杜玉珍这次冷落,杜家是怕了,“夫人不必担心,陛下是因着太皇太后离世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要冷落贵妃。”
“不只是藏玉殿,后宫哪个殿陛下都没去,只是偶尔来长乐宫见见太子。”
“贵妃一日不学好,陛下就该冷落她,以免她狗吃了豹子胆,记吃不记打,不长记性。”杜夫人在魏向晚面前贬低女儿,等真见了心肝儿,不由悲从心起,“你怎么瘦成这样,宫里谁敢慢待你?我让你爹去陛下那递句话。”
“没有谁怠慢我。”杜玉珍见着亲娘也哭,“满宫上下都跟着陛下吃素,我若胖了怎么办?陛下瞧见会更不喜。”
“你现在知道错了吧。”杜夫人气女儿蠢笨,嘴上说要她长记性,但真看到女儿可怜的样子,她又舍不得,“伴君如伴虎,你当是说来玩笑。”
“表哥原来一点都不喜欢我。”杜玉珍扑到母亲怀里,比起冷待,她更害怕郎心易变。
“他喜欢你,也不能由着你胡来啊。”杜夫人没想到 女儿到现在还在纠结喜不喜欢的事,她拍着女儿背说,“你在你姑母的冥诞上让他下不来面子,他只是冷着你,已经是很喜欢你。”
“你看我什么时候让你爹不痛快过?”
“合笙。”杜玉珍哭道。
“合笙已经这样,只能当她命不好。”杜夫人叹气,“你得振作起来,在选秀前将陛下心拢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杜玉珍惶急,她只会撒娇哭,一开始总能达成目的,现在她不确定,她的眼泪是否还有用。
“你就保持这个样子,见了陛下只说自己错了,旁的不要说。”杜夫人搂着女儿说,“陛下
见了你心疼,自然就会原谅你了。”
“但是陛下什么时候来?”杜玉珍不相信,“也许陛下再不会来了。”
“不会的。”杜夫人肯定,“今日我去了长乐宫,明日陛下就会来看你。”
“为什么?”
杜夫人叹气,“我去拜见了皇后,皇后只要提到我今日去了长乐宫,陛下就会想到你,就会来看你。”
杜玉珍还是迷茫。
杜夫人只能摸着她的脸说,“想不明白就别想,娘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娘总不会害你。”
“等到陛下来见你,你就说你太蠢了,分辨不出真心假意,总是被人利用,你让陛下派个姑姑来看着你行事,以后你只听陛下的话,再不会做让他不高兴的事。”
杜玉珍确实不明白,为何母亲笃定皇后会说她今日去拜访了长乐宫,如果换做是她,皇后倒霉,她是绝对不会去跟陛下说皇后的好话。
魏向晚确实要和陛下说,不说不行,杜夫人是陛下的舅母,她主动示弱求好,皇后不接招,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不管杜玉珍如何,只要陛下还认舅舅,杜家在她这就得有面子。
亓肇拉着布条的一头逗太子玩,太子喜欢一切和人角力互动的游戏,屁股向后撅着使力,抓着布条的另一头往后拽,脸也跟着用力,挤出奇形怪状。
“陛下同稚子玩闹怎还这般认真?”魏向晚看了一会,“松松劲让太子赢了吧,你看他憋的面红耳赤,等会出大汗。”
“朕要松劲,他就摔地上去了。”
“慢慢松。”魏向晚提示他,“他这个矮墩墩,摔到地上也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