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容妃,她自秀女落选后没有出过储秀宫,没有伺候过其他人,说是宫人,和小选上来的宫人还是有区别。
“臣妾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陛下认定臣妾心思恶毒,容不下堂妹。”宋含珠泪水涟涟,“但是臣妾的苦楚谁知道啊?”
“陛下,臣妾此身都无法拥有自己亲生的孩儿,肖嫔也是臣妾母亲实在不忍臣妾因此消沉才想出来的办法。”
“臣妾无法解释,但是臣妾没想过要害肖嫔,她生孩子难产,都是自然使得,臣妾没有使坏。”
“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有孩子?”亓肇反问。
“臣妾进宫这么多年,伸受圣恩,却无孕息,臣妾想了很多办法,吃了很多药,都没用,最后请来宫外的大夫才说了实话,臣妾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喝下太多凉药,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了。”
宋含珠说到这是真心实意的哭泣。
“你在哪喝的凉药?”亓肇喉头发紧。
“在陛下觉得温婉文静,谦恭仁厚的先皇后那。”宋含珠含泪看着亓肇,“臣妾性子张扬,三分胆量就要装十分厉害,旁人只道贵妃张扬,他们不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多好的皇后娘娘啊,谁都以为是臣妾恃宠生娇,皇后娘娘处处忍让,她当然可以忍让,她不动声色就毁了臣妾做母亲的希望,生不了孩子的臣妾,在后宫还有什么指望?”
宋含珠伏在地上痛哭。
亓肇一时间没有言语,他不知道该如何说,饶青云在他印象里就是清清淡淡一个人,她是皇后,但是在太后和贵妃的夹持下,皇后的威严传不出长乐宫,但是她孝敬太后,礼让贵妃,尽可能做到她的体面。
那样温和有礼,不声不响咽下所有委屈的人,也会使这样的雷霆手段?
“臣妾知道陛下不会信,臣妾才知道时也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她已经死了,臣妾定要去问个清楚明白,臣妾骄纵,但也在众人面前保全了她皇后的面子,不像杜玉珍,进宫就把皇后的脸面踩在脚下。”
宋含珠哭诉,“她为什么容不下臣妾,要把臣妾往死路上逼啊。”
“陛下。”宋含珠膝行到亓肇面前,攥住他的龙服下摆,“臣妾没法子,臣妾没有孩子,在后宫就是如履薄冰,臣妾想要一个孩子,想要当一回母亲,真的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亓肇只能先扶起她,“你别哭了,这事若真是饶青云做的,朕一定会给你个公道。”
这话一听就是不走心。
公道怎么给,饶青云已经死了,饶家官衔不大,饶青云倒是留下一个女儿,陛下真能狠心慢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让她替母受过吗?
宋含珠泪眼婆娑,“人死账消,臣妾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陛下误会臣妾慢待手足,臣妾也不会把这件事告知陛下,这事本来是臣妾藏在心里带到土里的秘密。”
“臣妾不会有孩子,臣妾只有陛下了。”
亓肇搂着她安慰。
等回了无极宫,藏玉殿又来问陛下过不过去用膳,贵妃娘娘等着呢。
杜玉珍现在不和亓肇吃饭就一口都不吃,亓肇想着她因为自己的疏忽在亓令月那受了委屈,长叹一声,摆驾藏玉殿。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成他亏欠的了。
郑阳陪同太子来长乐宫请安,找到小满说了一些话,魏向晚让小太监陪太子去院子里打陀螺,郑阳近前说话。
“你说陛下让郑衡去查先皇后的宫人?”魏向晚问,得到郑阳点头应是后,她皱眉,“先皇后有什么事需要陛下去查呢?”
“这个郑大监没细说,也有可能还没查出来。”郑阳低头回头,他和郑衡的关系两宫尽知,郑衡有时候会告诉一点事情,卖皇后的好。
但分寸得拿捏好,不然就得不偿失。
“陛下是在哪说的要查?”
“是从朝晖殿回来后。”太子如今住在无极宫,郑阳作为大太监跟着在无极宫,得知陛下的行踪就很简单。
“朝晖殿?”魏向晚思索,“自从陛下晋了静妃后,有一段时间没去朝晖殿吧?”
“朝晖殿来人说贵旧伤口疼,陛下就过去瞧瞧,回来就命人去调查先皇后的宫人。”郑衡回道,“这几日陛下又恢复了去朝晖殿的次数,每日要过问,只是同藏玉殿一样,不留宿。”
“近来都是易昭仪侍寝,本宫看到彤史了。”魏向晚笑道,“还是让太子住回来吧,太子住在无极宫,陛下临幸后妃还得另找个小院子。”
在朝晖殿藏玉殿待的时间,就不够他再去易昭仪宫里临幸,他也懒得来回,但是太子住在无极宫,他也不能在无极宫临幸,干脆就在无极宫附近找了净房殿,用来临幸后妃。
魏向晚给了郑阳一些赏赐就让他下去了。
“太子要住回来,咱们对陛下的动向就不能这么快了解了。”谷雨问道。
“现在是太子还小,所以陛下不在意,否则一个窥探圣驾就够我们受的。”魏向晚笑,“只要本宫的皇后稳得住,太子稳得住,什么消息都能打听来,不必非得留在无极宫。”
不管饶青云犯了什么事,同样身为皇后,她在这个关头就得谨慎,免得被陛下发散联想。
太子在院子里喊母后,魏向晚微笑看过去点头,仿佛在回应,但是内心却在思索朝晖殿和饶青云的关系。
宋含珠瞒着陛下用自己的堂妹当宫人伺候有孕,引得陛下不喜,陛下再好性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
难道说当初挨的那一剑威力那么大?
宋含珠自己不能怀孕的事瞒得死死的,如非可能,她也不想告诉陛下,但是她深知陛下厌恶女子心机深重,如果肖嫔真的只是普通宫人,陛下还不会生气,但是肖嫔是宋含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陛下就觉得宋含珠太过冷情。
为了度过这关,宋含珠把自己最应该瞒住的秘密说了出来,好在亓肇心软,真的处于弱势,他就会心疼维护。
当初饶青云但凡能软着身子诉几遍苦,她的皇后也不会当得这么没滋没味。
可惜啊,她当皇后属于越龙门,太过高嫁,无所适从,只能秉持着自己那点清高自傲,好安慰自己。
宋含珠想到饶青云就忍不住唾骂,真是看走眼了,鹌鹑一样的胆小懦弱之辈,竟然敢给她下药。
第151章 失心
饶青云的宫人原本留的就不多。
大多数能留在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也早就换了一批人。
她们在饶青云手下只当了两三年值,这么多年过去,要说还有多忠心那是假的,所以私底下被内司叫去问话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是饶青云其人,除了窝囊,确实不算一个坏人。
就是在宫外受了气回来惩罚宫人出气,也不过是罚她们抄书,要减免开支,就先从长乐宫起,满宫里只有长乐宫的宫人月俸是没发满。
郑衡见人说起饶皇后吝啬滔滔不绝,半点没到点子上就咳咳,“先皇后娘家来人看娘娘时,有没有带过什么东西。”
“饶家老夫人每次两手空空来,满载而归的走,皇后这里扣点那里扣点,都贴补娘家了,就是陛下给大公主的赏赐都让老夫人带回去了。”
“饶老夫人就没带过补药之类的,比如先皇后在生大公主之前,有没有给她带过生子药?”这些事明面上不说,但是私底下都知道,但凡家里有人能进出宫的,都带过求子的偏方。
这点上她们不约而同的信不过太医。
嬷嬷仔细想了想,“没有,饶家哪能有像样的补药哦,就是太医院给皇后开的补药,皇后吃一副留三副,也都让老夫人带回去吃用了。”
郑衡问不出线索,就问了当初常去长乐宫的太医是谁。
这个嬷嬷倒是知道。
赵嬷嬷被警告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今日被询问之事,但是出了内司,她一想这事不对劲,饶皇后死了这么多年,大公主都把魏皇后当亲娘了,怎么好生生问起饶皇后的事,还什么补药,生子药?
她年纪渐渐大了,从长乐宫出来就边缘化,四处不得劲,想着以后的打算,能跟着大公主出嫁是最好的,在公主府养老,又体面又轻松。
所以她趁夜还是去公主所找了元昭。
她离开元昭身边时,元昭还不太记事,但是赵嬷嬷每年过年生日的会过来磕个头,即使知道她是过来讨赏,元昭也都客客气气给了,这是伺候过母后的人,她能过来磕头就是有心了。
“奴婢就觉得不对劲,皇后在时,满宫谁不夸她仁厚,可别是有人见她死了,说不得话做不得声,要拿脏水泼她脑上。”赵嬷嬷说了来意。
元昭听得皱眉,“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只是让嬷嬷去问问,嬷嬷既然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既使人问,那就是疑了,活着的人还能辩解,死了的人怎么开口?”赵嬷嬷劝元昭,“公主也别不当回事,皇后要真在陛下心里落下不好,也会影响对公主的看法。”
“那我怎么办?”元昭慌了,“难道我直接去问父皇吗?”
“公主不如先去同娘娘说说。”元昭的大宫女如意,是魏向晚入宫后划拨来伺候公主的,皇后对公主如何,她也是看在眼里,她觉得公主已经没了亲娘,既然后娘还算仁厚,就不要同后娘离了心。
赵嬷嬷欲言又止的,万一是现皇后搞的鬼呢,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离开大公主是因为什么,到底没说话。
“公主仔细想想,娘娘对公主如何,如今遇事公主越过娘娘直接去找陛下,娘娘要知道该怎么想?”如意劝道,“说到底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如请娘娘帮我们弄清楚,娘娘弄不清楚,公主再去找陛下也不迟。”
元昭点头。
第二日就去找魏向晚说了此事,魏向晚前后一联想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估计是宋含珠把自己不能生的事栽在饶青云头上。
她不明白,亓肇真的还派人去查。
已经死了的发妻还有什么好查?就算查到又能怎么样?弄出风雨来还惊吓到孩子。
魏向晚安抚元昭不必担心,她的生活不会因为此事受影响。
“你母后的声名也不会受损伤。”
不管是不是饶青云做的,饶青云已经死了,人死账消,宋含珠可以借此事求怜,但要再想多一点,那就不可能。
因为柔昭已经为自己的花梯举办过小宴,魏向晚想着女孩长大了,对这种事感兴趣,干脆把今年的赏菊宴交由元昭来办,柔昭辅助。
两位公主置办花宴,陛下与后妃都要给面子,席上言笑晏晏,夸赞公主来赞不绝口。
风头是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丽昭仪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即使羡慕也只是羡慕,三公主和五公主好好的她就满意。
魏向晚扫视一圈,“怎么不见四公主?”
宋含珠一愣,随即苦笑,“四公主身体不好,本宫就没让她出来,免得陛下见了她那病恹恹的样子,坏了兴致。”
魏向晚看了一眼赵昭仪,她面色平静,她也是个狠人,生了女儿给贵妃后,真就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一样,各方面都没有表露。
“即是不好,等会让太医过去瞧瞧吧。”魏向晚对亓肇说。
太子同姐姐们在花盆阵里跑来跑去,二皇子三皇子也让奶娘抱着在席上,亓肇觉得自己还算人丁兴旺,心里十分高兴。
散宴后,魏向晚再一次提醒亓肇,今日阖家欢乐的时候,独四公主不在,陛下记得去朝晖殿看看四公主。
四公主和五公主同年,亓肇从前是没有比较过,如今才见了活泼可爱的五公主,再去朝晖殿见四公主,自然会发现其中不同之处。
你宋含珠生不了孩子可怜,但是你抱了别人的孩子也没有多珍惜啊。
你到底是想当母亲,还是想当皇子,甚至是太子的母亲。
亓肇心软多情,但他也不是傻的。
但他开始怀疑你的话,你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重新得回他的信任。
亓肇跟着宋含珠一起回了朝晖殿,宋含珠自然得意,但是亓肇说让太医来瞧瞧四公主,她就推脱,“四公主是胎里带的毛病,一点小事不要紧的。”
“胎里带的毛病,朕怎么不知道?”亓肇反问,“把四公主抱过来给朕瞧瞧,朕都不记得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亓肇的慈父心肠只体现在他面前的孩子是个乖孩子,他就十分乐意父慈子孝,孩子具体生活都有人关心,他是不过问的。
他不喜欢孩子哭闹,没规矩。
除了太子,也没有其他人敢在他面前哭闹没规矩。
所以四公主到他跟前来,行完礼就要往奶娘身后躲,亓肇要她到面前来,她就开始哭,先是啜泣,后面就是嚎啕大哭。
亓肇的脸越来越黑,“你怎么教的,这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四公主只是有些怕生罢了。”宋含珠替四公主解释,她想搂住四公主扮演一下慈母爱女,但是四公主十分抗拒她,在她怀里挣扎的更厉害,哭声越大。
奶娘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想要伸手去哄公主。
“孩子怕生,怕朕就算了,朕见她见得少,怎么朕看着她也挺怕你的。”亓肇皱眉,“当初是你说想要个姐姐带着弟弟来的好彩头,才说要抱养四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同岁,你看看五公主,再看看她。”
“还是你想说,你这个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妃,在教养孩子上还不如一个贫户出身的昭仪?”
“陛下误会臣妾了。”宋含珠哭,“千人千面,孩童也有各自的性格,其余妃子是公主生母,亲生母女怎么教都行,臣妾是养母,对四公主只有慷慨友善,不敢过分苛责教育,但是四公主就是这么个执拗爱哭的性子,臣妾有什么办法?”
“都疑心臣妾故意藏着四公主不让她出门见人,她这样的性子,出门去也只是让别人认为臣妾这个养母失责,臣妾冤枉啊。”
“那你既然养不好,送回给她生母养吧。”亓肇生气,“皇后不是生母,她怎么把元昭养的这么好,就是元昭亲娘在世也不一定有这么好。”
“凡事都有借口,坏事都有借口,怎么好事就没有,都是你该得的?”
“你觉得你生不了孩子,天大的委屈,但是你如今膝下有一子一女,比肩皇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亓肇看着宋含珠,“连养母都当不好,当亲娘估计也就那样。”
“陛下。”宋含珠失声尖叫。
她同亓肇说这话的时候是屏退左右的,但是现在亓肇当着满堂宫人的面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那不用等明日。
今天宫里宫外都会知道她宋含珠生不了。
“臣妾错了,陛下留臣妾一条命,不要再说了。”宋含珠面色苍白,“是臣妾不知足,不知好歹,注定命里无子还要强求,二皇子和四公主在臣妾这都得不到好教养,陛下把他们都带走吧。”
“臣妾闭门思过,反省自己。”
“你。”亓肇气急,“朕说你几句,你还威胁上朕,朕带走就带走,难道是朕求着你养孩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