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凃清了清嗓子说:“李将军其实是淮阳王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句话后,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李纾忱才开口:“继续说。”
语调沉重喑哑。
岐凃知道自己这回押对了:“你娘,其实是老淮阳王的续弦,所以李将军足足比淮阳王的年纪要小了二十岁。”
“虽然你娘和老淮阳王之间相差了近二十岁的年龄,但是他们其实非常恩爱。”
“但是淮阳王却见不得这种恩爱,在他看来,这是对他生母的亵渎和背叛,所以他就干脆给老淮阳王下了慢性毒药。”
“趁着老淮阳王病重卧床不起的时候,他又把这个下毒的罪名栽到了你娘的头上,那时候你的亲生大哥才三岁,你娘实在没办法,只能带着一个丫鬟,匆匆逃走了。”
“后来的事情,李将军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李纾忱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岐凃说:“你和你娘长得很像,任何人看到应该都能认出你来。”
“还有,你身上应该有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和你大哥身上的玉佩可以合成一块,这一块玉佩其实就是真正代表淮阳王身份的玉佩。”
李纾忱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的握住了袖中的玉佩。
岐凃盯着李纾忱的脸,很是感慨的说:“也幸亏你之前这么多年一直蓄着大胡子,否则,早就被淮阳王找出来害死了。”
李纾忱心头一跳:“那我的那位哥哥他难道已经......”
岐凃沉沉的点了点头:“早就已经过世了。”
李纾忱闭了闭眼,他无从想象娘亲和哥哥的模样,但却能隐约感觉到某种独有的血脉亲情流过心间。
就在这时,谢挽凝突然出声问:“那现在,淮阳王知道我家将军的身份了吗?”
岐凃表情有些迟疑:“我不确定,我没说过,但是淮阳王在京城人手不少,也许有其他人已经认出了李将军了。”
看出李纾忱心绪不宁,谢挽凝示意副将把岐凃堵上嘴蒙上眼带了下去。
谢挽凝踮起脚尖抱着李纾忱。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爱的拥抱,只有温情和安慰。
她不轻不重的拍着李纾忱的后背,一句话也没有说。
却让李纾忱一点一点的从那种情绪之中醒了过来。
半晌之后,他反手抱住谢挽凝,低下头在谢挽凝头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哑声说:“挽凝,我都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子。”
谢挽凝摸了摸李纾忱的头顶。
高大强壮的男人,此时此刻,却脆弱的像个孩子。
谢挽凝心头发热,突然说:“你找一个她的信物,我应该能看到她,然后我帮你画下来怎么样?”
想起上次谢挽凝在接近娘亲骸骨之后失控晕倒的事情。
李纾忱仍然心有余悸:“算了,我更不想看你受伤。”
谢挽凝笑容很甜:“因为那是第一次,所以我反应比较大,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李纾忱狐疑的问:“真的?”
谢挽凝用力点头:“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李纾忱拿出那枚玉佩:“这个可以吗?”
谢挽凝接过玉佩:“应该可以,我试试。”
......
一个时辰之后,看着谢挽凝画出来的人像。
李纾忱陷入了沉思。
他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自己的小娘子其实根本就不会画画呢?
第91章 想让你做淮阳王
谢挽凝捏着毛笔,整个人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为什么活了两辈子了,自己就没想过要好好学学画画呢?
最后还是李纾忱找了画师来,根据谢挽凝的抽象画和她的描述,画出了亲娘的画像。
只是看着画像,李纾忱就能百分之百的确定,这就是他的亲娘。
就连画师画完之后都愣住了。
这女子和李将军长得也太像了吧。
不敢妄自揣测两人之间的关系,画师只能低着头,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勾勒着头发丝的细节。
直到李纾忱回过神来,大发慈悲的让人送他出去。
画师才总算是喘过了这口气。
李纾忱看向谢挽凝,确认她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任何影响,才总算是放下了这颗悬着的心。
不过之前在淮阳王府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根本瞒不了人。
于是李纾忱把谢挽凝送回府里之后,便直接换了官府进了宫。
一见到皇上,他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皇上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记住了一个关键点:“你是淮阳王那个老匹夫的弟弟?”
李纾忱抿了抿唇,不情不愿的点头:“讲道理是这样的,但是我爹是被他下毒害死的,我娘也是被他逼迫没办法才会落入刘莲花手里惨死的,就连我那个苦命的哥哥也是被他害死的。”
“所以虽然我们有一部分的血脉关系,但是他其实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上看着李纾忱,心情很是复杂。
天知道他有多恨那几个异姓王,当初他们无一例外全都站在了三皇子那一边。
否则的话,他也不用走那一步险招。
幸好结果是好的。
但是午夜梦回,每当想起那些夜不能寐的日子,皇上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了某种梦魇中走不出来。
生怕一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一败涂地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
李纾忱也有老淮阳王的血脉。
那么如果他取代淮阳王,成为新的淮阳王。
他又对自己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李纾忱对自己的女儿一心一意。
那如果把他推上淮阳王那个位置。
以后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而且没有了淮阳王这个威胁,其他的几个异姓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上越是想越是兴奋。
简直恨不得现在立刻就下旨让李纾忱去封地赴任。
不过他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做。
这样做只能激怒了淮阳王那个老匹夫,坏了自己的大事。
那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
皇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李纾忱,出声说:“行了,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
“朕也没怪你烧了淮阳王府。”
李纾忱站起身,却还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低眉顺目的站在旁边不敢动。
看他这个样子,皇上更满意了。
就是要这个样子,对外是一把刀,对内却变成了一摊泥。
皇上叫来多喜:“去传旨给淮阳王,就说他在京城的府邸被烧了,让他赶快进京来一趟。”
多喜心头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立刻领命下去了。
但他心里清楚,皇上这是准备要对几个藩王下手了。
李纾忱又在皇上面前哼哼唧唧的哭诉了半天,直到皇上忍无可忍了,他才告退出宫。
只是一离开皇宫,坐上马车,他脸上的委屈难过不安慌张,统统消失不见。
他冷淡的对马车夫说:“去和乐公主府。”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马车来到了和乐公主府的门前。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镇远将军和和乐公主感情很好,而且婚期也不远了。
所以任何人看到他来到这里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连门房,看到李纾忱之后,也是直接开门,迎接他进门。
李纾忱熟门熟路的来到谢挽凝的院子。
恰好看到谢挽凝正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山湖一看到李纾忱,就赶紧迎了过来:“将军,公主殿下她刚刚睡着了。”
李纾忱点头:“下去吧,我陪她待一会。”
山湖屈膝行礼后退了下去。
将这一方宁静都留给了这对未婚夫妻。
李纾忱在谢挽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挽凝。
数一数日子,他们相识已经快要一年了。
但是说也奇怪,他有的时候总会恍惚觉得他和谢挽凝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只要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李纾忱眼神越来越软,大概,他们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就在这时,一只小鸟从树上飞了下来。
直接落在了谢挽凝椅子的靠背上。
歪着脑袋看向自己。
李纾忱对着小鸟伸了伸手:“过来。”
小鸟歪了歪脑袋,好像不太明白他在做什么。
李纾忱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放在手心,低声叫到:“过来叫爹,就给你吃。”
小鸟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歪了歪头,啾?
不远处的大树上。
七只小鸟站成一排,独独少了一只三个头的小鸟。
毕方古怪的问鸾鸟:“毕方~爹爹他在干什么?”
鸾鸟瞥了毕方一眼:“啾~叫姐姐。”
毕方气鼓鼓,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叫到:“毕方~姐姐!”
鸾鸟顿时心里舒坦了:“啾~很明显,他以为那只鸟是你。”
毕方嫌弃的看着那只凡间凡鸟:“毕方~我有这么傻吗?”
鸾鸟伸了伸脖子:“啾~差不多吧。”
说着说着,两只鸟就因为毕方和凡鸟到底谁比较傻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到最后又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直到这时,听到树上乱糟糟的声音,李纾忱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认错鸟了。
他假装没发现树上的动静,收回瓜子,自己剥了起来。
但是树上的动静还是惊醒了谢挽凝。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马金刀的坐在小马扎上剥瓜子的李纾忱。
然后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在树上打成一团的两只鸟。
这一对兄妹,上一世就足足打了一辈子。
所以现在谢挽凝也懒得管他们到底又在打什么了。
反正他们都不是肉体凡胎,随便打,打不死。
谢挽凝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直接从李纾忱手心里捏出几颗瓜子肉放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问:“你不是进宫了吗?”
李纾忱点头,把掌心里剩下的瓜子全都塞到了谢挽凝的掌心中,又掏出了一把瓜子一点点的剥了起来。
边剥边说了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谢挽凝立刻反应了过来:“我爹他想除掉这些异姓王,他想让你做淮阳王。”
第92章 更重要的任务
李纾忱点头:“应该是吧。”
谢挽凝看着李纾忱:“那你怎么想的?”
李纾忱摇头:“我没什么想法,挽凝,我就是个粗人,我当初参军只是为了不想再被刘莲花打,在军营里拼命的杀敌,也是为了能多吃几顿饱饭。”
“现在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可如果让我做什么淮阳王。”
“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一来你就要跟我一块去封地上了,挽凝,你想离开京城吗?”
听到这里,谢挽凝眼睛慢慢瞪大:“淮阳王的封地是不是距离塞外很近?”
李纾忱点头:“就一道城墙的距离。”
谢挽凝直接一拍手:“去,必须去,不止我要去,我娘和我表舅舅也要去。”
李纾忱看了一眼谢挽凝脸上兴奋的表情。
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想让林杏缘和林远燃一块去塞外牧马放羊,做一对神仙眷侣啊。
不过这样他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那就做这个淮阳王。
李纾忱琢磨了一下:“我先派人过去找一下我哥的那块玉佩,顺便也探探我哥的遗体到底有没有好好下葬。”
就在这时,谢挽凝突然清了清嗓子说:“其实,我已经派了......去淮阳王封地,去找你哥哥的那块玉佩了。”
李纾忱倒是不介意谢挽凝的自作主张。
说来可能有些无情,但是这些所谓的亲人,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
虽然有血缘的牵绊,可是却并没多少感情的联系。
对李纾忱来说,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谢挽凝,也只有谢挽凝。
所以她想做什么做了什么,李纾忱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更何况,她这还是为了帮自己。
鵸䳜和传旨的官员一前一后离开京城。
不过鵸䳜一出京城就直接飞入云上,变回原形,日行千里。
来到淮阳王的封地之后,又变身成为普通小鸟,落了下去。
他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找玉佩这种事情要让他来做?
他不就是上次无意中偷了外婆的一块玉佩吗?
那也不代表他就对玉佩格外有格外特殊的感知力。
鵸䳜叹了口气,脑子虽多,但是没一个好用的。
于是就这么唉声叹气的钻进了淮阳王府。
凭着本能的飞进了王府深处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
然后直接就在房梁上的一个木匣子里找到了玉佩。
鵸䳜愣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娘亲就是娘亲,果然深知他们每一个孩子的优点和长处。
思及此,鵸䳜开心的嘎嘎大笑起来。
然后抓着玉佩直接撞破房顶飞了出去。
飞出祠堂之后,他越想越开心。
娘亲还是很重视他的嘛,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特长,娘亲都知道。
很想忍笑,但是真的忍不住。
于是鵸䳜干脆放纵自己扬天长笑了起来。
那一天之后,淮阳王封地传出了一个诡异的传说。
说是淮阳王造孽太多,触怒了祖宗,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直接跳起来掀了祠堂的房顶,然后在府里发出很恐怖的怪笑声。
所以在后来京城传来圣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
那不就是淮阳王造孽太多,连京城的祖宅都被祖宗的鬼火给烧了。
这种神奇的故事本就吸引人,所以谁也不在乎,鬼火到底是不是真的能烧房子,也不在乎,骨头渣都没了的老祖宗是怎么掀的房顶。
总之结论就是一个,淮阳王该死。
而本就因为重病只剩半条命的淮阳王在接了圣旨之后更是差点连着半条命都没有了。
可是皇上传召,他也不敢不去。
便干脆带着三个封地内最厉害的大夫陪着自己一块进京了。
就在他要死不活的进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