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今宵别梦寒【完结】
时间:2024-06-11 14:40:36

  但他没有,他握住孟惟的手腕后,停顿数秒,然后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脖子,
  把她按向自己。
  孟惟心跳忽然加快,她向后仰,想跟这只手对抗,却没有他力气大。
  无人的街道上,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贴了一会儿。
  这期间,孟惟沾了雪的睫毛眨个不停,
  他们额头靠在一起,鼻尖靠在一起,呼出的气交织在一起,太近了。
  “你发烧了,烫得厉害。”丹虎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高得出奇。
  不再计较她的坏脾气,把她拉起来,正好叫的车也到了,
  连拉带抱,把她像个布娃娃似的塞进车里。
  一路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迷迷糊糊中被人拉着走了一些路,好在终点是一张床。
  她终于离开了风雪,躺进被窝里,床垫软,被子也暖和。
  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梦里是光怪陆离的影子,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扑。
  睡到人事不知的时候,被丹虎摇醒:
  “我买到了退烧药,快起来吃。”
  她正在发烧,意识不清,不肯起来,闭着眼睛挥手推他,嘴里咕哝:
  “你最讨厌了,走开,不要烦我。”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最讨厌我?”他半躺在床的另一边,奇道:
  “我干什么了,你就最讨厌我?”
  又推她:“说啊,我干嘛了,让你最讨厌我了。”
  孟惟背对着他,他凑过去继续问:“为什么是我?”
  一看不得了,她闭着眼睛,泪水一串一串地掉,沾湿了一小片枕头。
  她更咽着说:“因为你老是欺负我。”
  本来,只要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她就不会害怕,她以为他会跟自己站在一起,
  结果一回头,他早就转身走了。
  这来势汹汹的眼泪让他无话可说:“好好好,不哭了,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她正在发烧,说的都是昏话,有什么道理可言。
  不让他擦,孟惟把被子盖在头上,裹成一个蛹。
  钻进被子里还在说:“你快点走开。”
  丹虎这下真使了力气,一把将被子掀开,搂住她的腰,把她抓到自己怀里,压着她的胳膊不许她挣扎:“讨厌我也没用,该吃药还得吃药。”
  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故意地碾压,
  趁她吃痛张嘴的瞬间,把夹在指尖的胶囊塞进她嘴里。
  指尖却没来得躲开,被她含住,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这下轮到他吃痛了,像给猫喂药一样费劲,人也跟猫一样不识好歹。
  孟惟没有跟成年异性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原来他之前都是让着她了,
  从没真正对她使上力气,方才他不许她动弹,她就真的动弹不了。
  拿起床头柜的温水,递到她的唇边:“喝几口,别干咽。”
  即便已经完败,她还是不肯老实,很想回头挠他。
  压制她的时候,丹虎感到些微异样,脸一沉,小声说:“操,你别乱动了,行吗,哥哥我也是个男人。”她没听明白挠他跟男人有什么联系。
  一松手,就把她推回被子里:“你当我喜欢管你啊。”
  孟惟脸颊红得很不正常,满头满脸的乱发:“那你为什么管我?”
  他理所当然地说:“是程家瑜请我帮忙的啊。”
  把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去,她侧躺下,背对着他,“你知道我的事吗?”
  丹虎不以为意:“哦,你被排挤出来了,这个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松了口气:“只知道这这件事吗?”
  不然还有什么,她又不是第一个被排挤的人。
  “那我问问他们,还有什么新鲜事儿。”丹虎只是随口一说,
  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孟惟一下翻过身,抓住他的手,恳求道:
  “别,别!你别问,算我求你了。”
  那么野性难驯、又凶又倔的一个人,却说出“求你了”三个字。
  丹虎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你被揍了吗?”他都没碰过她一个手指头。
  “没有,没有……”她一个劲儿摇头。
  他拨开孟惟的长发,小心检查她的额头脸颊,并没有发现伤痕:“到底怎么欺负你的?”
  她哭着说:“我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连跟我站在一边都不愿意。
  “没人欺负我,都怪我自己。因为我没有才华,做了不好的事,所以他们才这样对我。”被丹虎逼急了,她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几天来的痛楚积压在内里,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她的身体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但是心已经被伤害过一次。
  语言具备力量,他人的语言如同牢笼,而她就是笼中鸟,逃脱不得。
  每一晚的梦,都在重复那天的场景,好多人影围在一起点评嘲笑她,
  “心地险恶”、“妒忌”、“卑鄙”,
  “毫无才华”、“自以为是”、“平庸”,
  无法衡量的才能被人清清楚楚衡量过,他们都说她没有。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撒的谎被翻上台面,那是她已被证明的恶。
  梦里的一切如晦暗阴云般涌过来,挥之不去。
  丹虎完全不理解这些控诉:“谁这么告诉你的?他们说的,你就信了吗?”
  她哭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你不要问了,你再问我就走了。”
  疲惫跟高烧中的双重侵袭下,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丹虎的手依旧被她紧紧握住,她不想被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6章 取暖
  夜里三点多钟,丹虎走出卧室,去客厅打了个电话。
  电视机屏幕散发出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游戏打到一半,按了暂停。
  窗外的风雪声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她被泼了冷咖啡?还有呢?”
  “被小组除名了,还被人举报作弊。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你俩,不会真的有一腿吧?”
  “有,当然有,她是我的人,你没看出来吗。”
  侯子诚的声音有点紧张:“你想干什么,给她报仇吗?”他听说过丹尼尔混帮派的事。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要干什么你别管。”
  “那咱们,还是哥们儿吗?”侯子诚咽了口口水。
  “你保持现在这样就行,连累不到你头上。”
  侯子诚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怕这怕那,有事第一个躲,又絮絮叨叨不能怪自己,
  早就跟她说了,让她别来,他还帮她挨了别人好几下揍呢。
  他厚着脸皮求丹虎:“给我个准话,能别跟你哥哥讲这事儿吗?”
  “你怕他不怕我?那行,那我第一个去找你麻烦。”
  侯子诚在电话里求饶:“别别别……”
  话还没说完,通话立刻被掐断了,他呆看着屏幕,预感到,可能要惹上麻烦了。
  孟惟夜里一头汗地醒来,身上的睡衣湿透了,想到这是丹虎的床……枕头被单都有一种洗衣露的洁净气味。
  不多犹豫,她赶紧从行李箱翻出干净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的头发尤其厚重,洗完要花不少力气吹干,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大半夜洗了头,自觉也算对得起他了。
  将头发擦到半干,好一阵忙活后,饥火烧到心口,才想到从早到晚只吃了一份快过期的三明治,她穿上衣服,想去客厅找点东西吃。
  丹虎听到她开门出来的声音,立刻掐了通话,若无其事地把游戏打开。
  专注地看着电视屏:“怎么不睡觉?”
  孟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还没睡,她没有别的睡衣了,身上穿的是一件旧旧的衬衫,外面没穿短裤,只穿了内裤,因为这件衬衫的下摆格外长,有点像裙子。
  他像是打累了,把手柄撂下来,对她招手:“过来。”
  她站在那儿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门口不动。
  客厅没开灯,发光的只有屏幕,见她刚洗完澡,瑟瑟缩缩站在那儿,像个灰扑扑的影子,头发刚洗完,搭在肩上,也没了平时蓬蓬松松的劲儿,越发显得身形瘦弱。
  “过来,”他又唤了一声,她还是没动:“你不过来,是要我过去吗?”
  孟惟不得已走过去,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他们中间隔着沙发扶手。
  每叫她一声,就往前迈一点点,这让他感觉有点不悦,“你站那么远干嘛?”
  虽然每次说要揍她,可都从来没真碰过她,害怕他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那你转个身吧。”
  没搞懂丹虎要做什么,这个命令在她看来却更奇怪了,疑惑地慢慢转过去。
  丹虎想摸摸她的额头,检查她体温降下来没有。不过,也许她是真害怕他了吧,他想起孟惟之前昂着头等他动手的样子,表情是无畏的,她的睫毛却像蝴蝶一样,一个劲儿地颤啊颤。那时候,她一定害怕了。
  今后还是别吓她了。
  他本是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姿势,这时转过身去,手抚在孟惟额头上,另一只手臂虚虚环住她的腰,不太用力地把她拉向自己。
  孟惟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她转过身后,就轻轻坐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的姿势方便掩盖没穿裤子的事实。
  他只用了三分力拉她,未曾想到她坐下来后,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进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
  其实丹虎也没穿裤子,他在家只穿宽松的四角短裤,只是看起来并不显眼。
  又是那个感觉,香的软的一团活物,让他抱了个满怀,手臂感受到女孩柔软的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该有的都有,乱动挣扎的时候,不该碰的都碰到了。
  偏偏她不似这个年纪的其他女生那样,完全意识到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聪明到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吸引力。
  模样是秀丽苗条的少女,野蛮粗鲁的言行却让她看起来像个小男孩,甚至时不时天真放肆地大笑,笑声都是孩子式样的稚气清甜。
  这让他连引诱她的意思都不愿生起。他不想做给一张白纸抹上颜色的人。
  “退烧了,药还是管用的。”他松开她,等她自己下去。
  她刚才以为自己要后脑勺朝下地摔下去了,慌乱中摸到什么抓什么,于是就紧紧勾住他的腰跟脖子,贴在他身上,两人中间一丝缝隙也没有。好在他撑得住,没有被她带翻过去。
  丹虎是宽肩窄腰的身材,不管哪处都是硬的结实的,甚至体温都比她高。
  孟惟洗澡的时候用了他的洗发露跟沐浴液,他们身上散发着同一种味道,甜蜜蜜的果香气息,以前总以为他用了香水,原来只是洗发露啊。
  搞清楚他只是为了量体温而已,她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坐在他大腿上已经够尴尬了,她还没穿裤子!
  拖鞋掉在沙发扶手外面,只要跨出一步,脚碰到地面,就能够到拖鞋了。
  她没意识到沙发太软,须要找个地方小心站稳,匆忙站起来的瞬间,没站稳,又跌回他身上。
  丹虎这下真的被她撞痛了,忍着痛问她:“存心把我踩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赶紧跳下去穿上拖鞋,她绕过沙发,问他哪里痛,她踩到哪儿了。
  撞到男人的致命处了,这话对她说不出口,他没好声儿地顺口一说:“难不成你还能给我揉揉吗?”
  孟惟有点不知所措:“能啊,我帮你揉啊。”
  丹虎语塞,被她无知的样子弄得无话可说:“你来客厅干什么来的,喝水还是吃东西。”
  于是孟惟坐在餐桌前,用烤面包机烤一些面包片,抹上黄油,吃几口,再喝点牛奶。
  丹虎正行云流水地打游戏,她放下叉子,试试探探地问道:
  “你能让我在你家再呆几天啊?”实在不行,她就去学校图书馆呆着,那里24小时对学生开放,有沙发也有热水,但是如果有别的选择,还是别做图书馆流浪汉的好。
  “继续呆着也不是不行,”他放下手柄,端起杯子喝一口水:“不过你不害怕吗,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就这么放心住在我家啊?”
  她这样大大咧咧,对人不设防,今天遇上的是他,假如是别人呢,别的,男人。
  她觉得丹虎似乎拒绝,又好像同意,态度不明,不知道是不是在拿架子,等自己求他。
  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很诚恳地说:“不怕,”又补充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即便是没什么关系的人,你也会伸出援手。”
  就像,虽然一点都不喜欢她,也不肯站在自己这边,但也不会放着她在雪里被冻死。
  丹虎直视着前方,足有十几秒的功夫,既没动也没说话,一张冷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在想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太瞧不起他了。
  他在她心里,居然不是有危险性的异性,而是一个大善人,他是做了什么事让她产生这种误解?
  见她一脸呆气地等着自己做点好人好事,丹虎揽过她单薄的肩膀,跟她头靠头地挨在一起,低声问:“真的不害怕吗?”都这么近了,他就不信她还不怕。
  正如男人会喜欢漂亮女人,女人也会喜欢漂亮男人,丹虎就是孟惟会喜欢的漂亮男人。被他揽在怀里,旁人可能会觉得她不害臊,但她感觉……非常好,好到想不要动,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外面的风雪那么大,她却获得一种呆在安全地带的平静。
  她认真问道:“你害怕我吗?”
  什么?丹虎打量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怀疑她是不是还在发烧。
  孟惟双手搓捻着衣角,想把衣角捻成绳子似的专心,“你不觉得我很坏,很可怕吗?生气的时候,也对你做过不好的事,脾气一上来,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们都说我是疯子,神经病,卑鄙。我用茜茜的事威胁别人是因为,我确实只想着自己。”
  如同忏悔般陈述自己的错,“你觉得我,是罪有应得吗?”抬起眼,望着丹虎,她很想在这世上找到一个人,能够听她说一说这些话,一直淤积在心里,让她每日精神上像被灌铅一样滞重,她始终无法忘怀,总是在回忆那天的事。
  丹虎这才发现,孟惟确实很把那天的事当真。在他看来,只有小组除名跟举报信略微有些棘手。
  他找来一条羊毛毯,抖一抖盖在孟惟跟自己身上,他们缩在一张毯子下,温度很快聚集起来,两个人都感觉暖和许多。
  丹虎靠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才说:“茜茜论文不是你传的,做坏事的人还没忏悔,你就忏悔上了,傻不傻。”
  他对孟惟表达出了全然的信任,这令她在高兴之余也有些不解:“你怎么肯定不是我呀?”
  就凭她能为找回别人的项链追着他跑。她的心地清得像一汪水,绝对做不出真正的坏事。但正因为心地清洁,才会为道德指责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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