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夫人见她有松口的意思,顿时来了精神,愈发和蔼地说:“这个你放心。”
“你是新妇,认得你的人不多,你守着孝,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探望。找个忠心的丫鬟顶替,过上个把月,忧思过度,跟着去了也就是了。”
“到时候,你有了新身份,想出门玩就出门玩,不想出门就逛逛园子,作作诗,写写字,哄得爷们高兴了,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享不尽的宠爱。”
她给白真真描绘出一幅美好的未来景象。
然而白真真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门外:“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白大夫人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你们白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白真真死死盯着她,“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你,你,你这孩子——”白大夫人又惊又怒,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见过那么多人,经过那么多事,当然分得清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像白真真,她对白家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说要跟白家为敌,也是真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寡妇,她有那个本事吗?白大夫人想要小瞧她,可是谨慎的性格,令她竟不敢惹怒白真真。
“滚!”白真真冷冷道。
白大夫人站起身,脸色沉沉的:“你小孩子家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什么时候改了主意,随时叫人来家里传话。”
上回是白夫人来,因为在白真真这里落了个没脸,所以死活不肯来了,换成大夫人来。
白大夫人要聪明些,没有撕破脸。被指着鼻子骂滚,还能体面地离去。
“大夫人来做什么?”七月走进来,不解地道。
白真真摇头:“没什么。”
说来说去,就一件事,要把她卖第二回 。
这种糟心事,就不用跟她说了,白真真道:“正好她走了,过来,我教你写字。”
她现在每天就两件事,打坐,教七月识字。
“是,小姐。”七月如上战场般,一脸的凛然不畏。
她虽然心性不错,但读起书来着实没什么天赋,看着一个个字,头晕脑胀。
但白真真要教她,她还是学起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小姐呢?
如此过了四五日。
府上居然来了媒人,要给她说亲!
“……我在守孝。”白真真好奇得快发芽了了,“陈公子是不怕坏名声吗?”
是,昌平侯死了,向她提亲,不用担心被打击报复。但是,他不怕被礼教抨击吗?
媒人掩口一笑,说道:“夫人性子正直,才会这样想。”
“但夫人嫁过来,只同侯爷拜了堂,并没有做成夫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侯爷人已经不在了,夫人还是大好年华,何必生生消磨呢?”
白真真很是震惊,为媒婆这番相当新颖的话——
“夫人跟侯爷和离就是了。”
“想来侯爷在地下有知,也舍不得空耗夫人的年华。”
和离?活人跟死人和离?这也太有才了!
“陈公子若能帮我与侯爷‘和离’,这门婚事,我可以考虑一下。”她道。
媒婆喜滋滋道:“好,好。得了夫人这番话,老婆子就放心了。夫人等老婆子的好消息。”
要多高兴,有多高兴,颠颠儿走了。
“奇怪。”白真真在媒婆走后,皱眉想了很久。
这件事很蹊跷。
她自问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怎么这么多人等不及,非要这时候娶她?
娶了她,不可能获得侯府的产业。她若是改嫁,就与昌平侯府没有干系了,皇上一定会收走属于昌平侯的爵位、封地、产业等。
不图美色,不图财,究竟图什么?
三日后,管家求见。
“夫人要改嫁?”管家的脸色很不好看。也是才知道,原来几天前来的妇人,并非夫人的亲戚,而是媒婆!
穿得那么朴素正经,他根本没认出来,竟叫她在夫人跟前胡言乱语。
“我要为侯爷守孝三年。”白真真平淡地道,“要改嫁,也是三年后的事。”
“可外面不是这么传的。”管家深深望着她,“外面都传,夫人要改嫁了。”
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主要是陈公子发疯,说拘着一个年轻姑娘守孝,如摧残一朵娇花,太残酷了。
说白真真虽然嫁给昌平侯,但没有圆房,礼节未尽,算不得成亲。应当让她与昌平侯和离,恢复待嫁之身。
这番言论被骂得那叫一个惨,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支持陈公子的言论。
原本这些诨话,说说也就罢了,热闹归热闹,没有几个人当回事,但楚王居然发声了!
“言之有理。”
他只说了四个字,但他这等身份,影响力仅次于皇上,说是金口玉言也差不多。
现在外面都在起哄,让白真真嫁给陈公子。
一来,楚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声了。二来,陈公子跳得高,整日表心迹,显得多么情深意重一般。
加上他年轻,二十四五的年纪,容貌端正,家底殷实,配她一个二嫁的克夫女,不算委屈了她。
“你的意思呢?”白真真挑了挑眉,看过去道。
管家脸色阴沉沉的:“夫人既然嫁给我家侯爷,就是侯爷的人。”
鬼话连篇。
他对昌平侯哪有这么忠心?不过是她改嫁了,昌平侯府被收回朝中,他贪不着银子罢了。
“把账本拿来我瞧瞧。”白真真笑了笑,对他伸出手,“我是侯爷的人,侯爷的东西就是我的。没错儿吧?”
第128章 爱上女主的女配9
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并没多话,应道:“是, 夫人。”
转头让人抱了一摞账簿过来。
她这样的小姑娘,小门小户出来的,能看得懂什么?管家心里没觉得,给她看账簿,有什么威胁。
七月站在小姐身后,努力摆出一副大方端庄的样子,好像很明白账本似的,让自己不露怯。
白真真倒是很放松,信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掀开扉页,翻看起来。
她翻得不快,但也不算慢,好似只是随意浏览。管家观察过去,试图分辨出她的斤两。
“哗啦。”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
她在查看账簿,七月不会出声打扰, 管家也没有冒然出声, 屋子里很静, 愈发衬托纸张被翻动时,细微的轻响。
“不愧是侯府。”捡了几本翻动,白真真感慨道。
管家不动声色地答道:“比不得王府、公府。”
昌平侯只是个侯爷,爵位比他高的还有国公和王爷。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废话中的废话。
“这么多产业,只靠我一个女人, 护得住吗?”白真真轻叹道。
管家眼神微深,低头道:“这是侯爷留下来的产业, 小的拼了命也会守住。”
“侯爷名下有那么大一片封地,那么多田产,那么多铺子。”白真真轻声,“觊觎的人很多吧?”
封地可能会被相邻的地主侵吞,田产、铺子也是一样,而且管家自己就是其中一份子。
这么说吧,一万两的出息,落到白真真这个挂名侯夫人手里的,可能只有五十两。
如果管家的心再黑一些,还会让她倒贴几百两进去,赔偿“天灾人祸”损失。
“夫人放心,小的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守住家业!”管家掷地有声回答。
“嗯,我相信你。”白真真点头,余光随意掠过手边的一摞账簿,“往年封地产出约十万两白银,田地庄园果林等差不多五万两,古董铺酒楼茶叶香料等铺子进项也不少。”
她看着管家渐渐惊愕的脸,微笑道:“辛苦管家了。”
“夫人……”管家瞳仁紧缩,脸上肌肉抽动,咽了又咽,“这,这,账不是这么算的,支出,支出也很多……”
对上白真真仔细聆听的神情,他只觉喉咙被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糊弄不过去。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稍稍翻动簿子,就能估算出侯府的大致收入,明明他将重要账本都零散放在下面了,但如此精准的估算,让他心中大为震动。
“都有什么支出?”白真真笑着说道,“若是府里下人太多,可以裁了去。我一介妇人,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管家深觉她这话中包含了自己,可他毕竟老奸巨猾,沉着道:“是,小的稍后将府上人员报给夫人。”
“我不管这些事。”谁料,白真真摆了摆手,“只要大头进我口袋里,别的我不耐烦管。”
一句话落,管家抬起头,深深望过去。
白真真不闪不避,与他对视。
“这个侯夫人不好做。”白真真轻叹道,“外面风言风语的,快要逼死人。”
管家心里一沉。
“小的会去查,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他恭敬道。
大头小头的,不急于一时。但这流言,却是不能再姑息下去了。主子名声受累,他们做下人的也没脸面。
肯定有人指使,否则不可能闹成这样。侯爷就算是死了,也是皇家亲封的王侯。在他坟头舞,那就是不给皇家脸面。
谁会作这个死?
“嗯,去吧。”白真真点头,“外面还有什么传言,即时报与我知晓。”
管家应声:“是,夫人。”
转身就要退下。
“对了,替我送个帖子。”白真真叫住他,给七月使了个眼色。等七月拿了帖子过来,“给兵部侍郎夏大人家的五小姐。”
管家接过帖子:“是,夫人。”
两日后,夏雪薇来访。
白真真请的是夏小姐,来访的自然就是女装打扮的夏雪薇。
“你找我。”进了门,夏雪薇对她点了点头,算作礼节。
白真真下巴一扬:“坐。”
夏雪薇在桌边坐下,好奇道:“有什么事吗?”
“外头有关我的传言,你可有听说?”白真真问她。
夏雪薇是做生意的,男子打扮,整日在外面忙碌,自然不可能没听说。
她点点头,然后道:“你是想问我,楚王殿下为何说那句话吧?”
说着,她脸上有些歉意:“我不知他为何如此。不过,他没有坏心。说出这话,也算是帮了你的忙。”
“帮我的忙?”白真真挑眉。
夏雪薇有些不自在似的,挪了挪,才诚恳地看着她道:“是啊。你跟昌平侯,本来就没有感情,为他守寡岂不是可惜了?”
“若能借此脱身,恢复自由之身,再谋一门好亲事,岂不是好?”
白真真轻笑一声:“如今外头沸沸汤汤,全是有关我的传言。我名声如此,还能谋一门什么亲事?”
夏雪薇脸上尴尬起来。
楚王这事,着实不应掺和,只是两人走得近,她到底要向着他说话的:“时间长了,人们就忘了。你细心又能干,肯定能找一门好亲事。”
“如此。”白真真点点头,“那我该如何答谢楚王殿下?”
夏雪薇忙摆手:“不用,不用。”
“那多不好?”白真真说。
“没事,真的不用客气。”夏雪薇拼命摆手。心里有些发虚。
白真真仿佛不知她心虚,感慨道:“楚王殿下真是个好人。”
话落下,夏雪薇脸色微变:“嗯。”
“百忙之中,还管我一个小寡妇的闲事。”白真真继续感慨。
这话就不像是一句好话了,夏雪薇不自觉捏紧手心,试探道:“你既不喜欢,回头我同他说,让他别管了?”
白真真看过去,似笑非笑:“把我名声祸害成这样,就不管了?”
她眸光如针,刺得人肌肤生疼,夏雪薇抿了抿唇,辩解道:“他这个人,不拘小节惯了,并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得认?”白真真反问。
这下夏雪薇有些恼了,只觉她咄咄逼人:“那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白真真道:“和离后,我就没有侯夫人的头衔了,到时候谁都能欺负我。”
“倘若不和离,我名声坏成这样,哪里也去不了,没谁愿意同我来往。”
夏雪薇咬住嘴唇:“你要我做什么?”
白真真道:“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作祟,因何这些人都来祸害我?”
夏雪薇一怔:“你怀疑有人害你?”
“不然呢?”
夏雪薇讪讪。
她并不笨,早就该意识到了:“好,我帮你查。”
“有劳。等到查出来,我跟楚王就两清了。”白真真道。
夏雪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以楚王的手段,查这点消息太容易了。可他那句话,造成的伤害却不止如此。
“我再答应你一个条件。”她认真说,“不过分的话,我都答应你。”
白真真定定看了她两眼,说道:“那些人,统统要向我赔罪。”
“可以!”夏雪薇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
渭南王府。
打扮成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带着两个手下,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做贼一般,东躲西藏,直奔京城最大的客栈住下。
“都夹紧尾巴。”住进客栈里,梁景彦训诫道:“谁若露了行迹,被太妃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