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的人是莫象林,她一母同胞的亲哥。
“你好。”咖啡馆内,穿着白衬衫,容貌周正的男人站起身,“我是莫象林。”
白真真打量他,莫象林跟她长得有点相似,年纪比她大个三四岁,气质沉稳,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愿意信任和依靠的面向。
“你好。”她坐下,“我是白真真。”
入座后,莫象林明显有些局促,停顿了约莫两三秒,他道:“爸妈叫我来看看你。”
“谢谢。”白真真道,“我还不错。他们都好吗?”
仿佛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莫象林又惊喜又局促,忙说:“好,挺好,家里挺好的。”
“那就好。”白真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来之前,莫象林就在电话里问过她,喝什么?其实无所谓,她没什么偏好。
“之前周女士给我打过电话。”放下杯子,白真真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但我这边情况其实挺好的,都搞得定。”
莫象林眼里闪动的喜悦和期待,就这样慢慢熄灭了。
她的好说话,并不是对他们认可和接纳。沉默了下,他拿出钱包,把一张卡取出来,放到她面前。
“爸妈给你的。”他说,“里面有二十万,可能不多,但家里还要留一点用。”
周女士不太担心周遥星,因为她知道周遥星从小就聪明,但她有点担心不在跟前长大的白真真。
她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反倒是白真真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让周女士担心不已。
打人、不回家、死守着重伤的朋友,周女士心中勾勒出的亲生女儿的形象,是一个冲动、莽撞、倔强、有情有义的女孩。
这让一个母亲很担心,可错综复杂的现状,令她不知怎么去做。家里开了个会,最终决定拿出二十万存款。
这是莫象林买房的钱,拿出去后,莫象林买房的计划就要搁浅几年了,但他没有怨言。这也是他的妹妹,还是他没有尽过哥哥责任的妹妹。
“如果需要我们帮忙,就打电话。”莫象林说完,站起身,“不打扰你了。”
既然她没有流露出想要多来往的意思,莫象林也不会讨人嫌。
来之前,妈就说了,他们之前没有感情基础,双方尽量做到尊重。
“等等。”刚走出一步,莫象林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转过身,就见白真真也站起来了,手里拿着卡片,朝他递过来。
眉头一皱,他道:“你拿着吧。”
“谢谢,心意领了,但我用不着这么多。”白真真对他笑了一下,“手机给我。”
莫象林愣了一下,拿出手机,解锁递给他。
白真真加了他的微信,用他的微信给自己转了100块,然后还给他:“谢谢。”
手机和卡,叠在一起,递过来。
莫象林皱着眉头,还在想怎么让她收下卡,就被她拉起手:“我很好。谢谢关心。”
对他点了点头,便拿起咖啡,抬脚走了。
她步子轻盈,看着背影也不像是遇到麻烦,处境烦恼的样子。
莫象林抿着唇,低头查看手机,这才发现她刚才转了100块,心头一震,滋味难明。
“喂,妈。”他走出咖啡馆,给周女士打电话。
“见到她了吗?”周女士问道。
莫象林把见面的过程说了一遍,包括她不要卡,只收了一百块。
周女士沉默了下,居然轻轻笑出来:“好吧。既然她不需要,那就还给你买房子。”
“我不要。”莫象林大步往公交站走,“给她留着吧。万一用得着呢?”
“随你吧。”周女士说道。
但莫象林还有些不放心,在电话里唠叨:“真不用再劝劝她?我就怕她嘴硬,缺钱但不说。”
“她如果不要,你给不了她。”周女士道。
“她脾气可大了。”莫象林继续说着。
“吼你了?”
“没有。但说一不二,主意大得很。她也就是跟我们不熟,才这么客气。如果从小生活在一起……”
莫象林唠叨着,随着人流走上公交车,很快远去了。
白真真站在路对面的甜品店里,看着公交车开走,将喝光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提着一纸袋甜点,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哥哥是好哥哥,但是没缘分。
妈也是好妈,还是没缘分。
他们会对她好,但在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周遥星。
回到医院。
“你的。”白真真把一份黑森林蛋糕递给张皓。
“你要不要?”她又拿出一块蜂蜜蛋糕,问郑柏。
郑柏绷着脸,眼也不眨地瞪她。简直了,她怎么能被他凶了之后,亲了他脸,回来后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要算了。”白真真把蛋糕放回去,拿出自己那块草莓奶油慕斯蛋糕,美滋滋地吃起来。
郑柏闭上眼睛,装看不见。
但是蛋糕的甜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根本无法忽视。
“我觉得小郑总伤的不是腿,是脑子。”白真真跟张皓说话,语气充满遗憾,“这么好吃的蛋糕,他居然不要。他脑子坏得好厉害。”
张皓:“……唔,我刚刚走神了,刚才怎么了?”
白真真清了清嗓子,重复道:“我说啊,你们小郑总伤的——”
“喂我吃蛋糕!”郑柏睁开眼睛,大声道。
白真真笑着看过去:“哟,醒了啊?”
什么醒了?他什么时候睡了?这女人真狡猾,郑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我要吃你那块。”
“给你。”白真真并不拒绝,而且专挑刚吃过的地方,用小叉子喂过去,“吃吧。”
郑柏脸上又红了,一股热意烧得他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大声说道:“我不吃你咬过的!”
“真不吃?”白真真笑着问。
什么叫真不吃?这是什么好东西吗?郑柏很想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但他知道肯定失败了,他脸上烧得发烫。
“谁要吃你的口水啊?”他无比嫌弃地大声道。
白真真哼了一声,反手喂到自己嘴里:“不吃拉倒。你最好永远别吃。”
郑柏心头一紧,几乎是立刻后悔了,张口道:“我——”
对上白真真看过来的眼神,他不知怎么别过头,看向纸袋中:“还有别的吧?我吃别的。”
白真真没再逗他,拿出剩下的两块蛋糕,让他挑了一份。
次日有手术。
郑柏怀着忐忑与希冀,被推进手术室。
第148章 众叛亲离的假千金12
“麻药还没过吗?”郑柏醒来后, 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白真真没说话,她站在医生、护士、郑太太、郑二哥等人的外面, 没有靠近。
听到医生回答:“麻药已经过了。”
“你是不是感觉不到腰部以下?不用担心,手术没有失败,只是还要再做几次。”他对郑柏解释手术的过程,很是详尽,告诉他状况不算悲观,有很大可能恢复。
“好的,谢谢。”郑柏客气道。
接下来,郑太太、郑二哥跟他说了会儿话,都是安慰他,让他别多想,保持好心情,配合治疗。
郑柏都答应了。
渐渐房间里的人走完了,只剩下白真真。
“你还在。”他淡淡道。
白真真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说道:“你是不是怕好不起来了?”
她很少这么正面地提起他的身体状况。
郑柏沉默。
他眼睛里浮起湿润, 紧抿着嘴唇, 倔强的不泄露脆弱。
“我……”
不等他说完, 白真真就打断了他:“你放心,如果你好不起来,我让秦观宜陪你。”
郑柏一愣,刚才想说的话瞬间忘到不知哪里去:“啊?”
关秦观宜什么事?
难道是秦观宜放的猫?提前松了土?
他有那本事?!
“你放心, 你不会一个人坐轮椅的。”白真真面色平静,但语言疯狂, “我不能陪着你,但我会找人陪你的。”
郑柏:“……”
他心情复杂极了。
处在他这个年纪的人, 多少有些浪漫、冲动的幻想,比如他就很担心,白真真会为了跟他在一起,把自己弄残废,一辈子陪他坐轮椅。
但现在听完她的话,郑柏觉得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孩。他输了,白真真比他疯狂多了。
“你别这样。”他突然觉得自己肩负重任,振作道:“我会好起来的!”
倒不是为了秦观宜,那孙子残废了叫活该,但白真真不能变成那种样子。
“我是说万一。”白真真道,“万一你好不起来的话。”
“别说了!”郑柏挥手制止她,“不可能,没有那种万一,我肯定会好起来。”
白真真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好。”
郑柏不能看见她笑,每次她笑起来,他就心惊肉跳的,生怕她忽然扑过来啃他一口。
“我出去玩几天。”白真真说,“你自己可以吧?”
什么叫她出去玩几天?
去哪儿玩?
还回来吗?
“什么我自己?我身边多的是人。”郑柏皱着眉头,臭脸道。
白真真挑眉:“那就好。等我回来。”
她说走就走。
郑柏还在想,她走之前,会给他一个离别吻吗?
然而没有,她拎着包就走出去了,一如寻常,好像只是出门买个甜点。
她走的第一天,郑柏很想她。
走的第二天,郑柏就控制不住地时刻想她。
走的第三天,郑柏的情绪开始不受控,觉都睡不着,医生给他开了一支镇定剂。
郑太太接过白真真的班,每天陪在自己小儿子身边。
她从不知道,陪在爱着的人身边,看着他痛苦却无能为力,是这样折磨人的一件事。
她很佩服白真真,总是轻而易举地化解他的焦躁,掌控他的注意力,令他保持好心情。
可她没办法拦着白真真,人家姑娘有自己的事情。
秦家与郑家的斗法,暂告一段落。
两个大集团,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秦家的其他股东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他们要求秦观宜向白真真道歉,这是郑家提出的唯一要求。
对股东们而言,只需要秦观宜低头,就能挽回巨大的损失,是非常划算的。
但是对秦观宜来说,这就很要命了。
向白真真低头?那个女人,凭什么?但他不得不向利益低头。
“抱歉,我说了些不得当的话。”隔着网络,他在视频中对白真真道歉,“你跟郑柏是朋友,我不该污蔑你们。”
“不原谅。”白真真听他说完道歉的话,直接挂断了。
他不值得原谅。
别的事都能揭过。但他拖郑柏下水,让人骂郑柏残废,白真真不可能原谅。
将手机收回登山包里,她将帽子卡紧,继续向上攀登。
她爬上南方一座秀丽的山峰上。
这里灵气充沛,是修炼的好地方。只是,白真真不打算修炼,她找到一块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把重金买下的玉牌拿出来,盘腿坐定。
源源不断的灵气,以她为中介,涌向玉牌之中。使得原本翠绿清透的玉牌,如蒙尘被洗,愈发艳丽明亮。
白真真回H市时,郑柏刚做完第二场手术。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比之前瘦了些,精气神都消散了很多,看起来病恹恹、郁气沉沉。
“谁让你来的?”见她推门进来,他瞬间流露烦躁,“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白真真离开的这段时间,郑柏从想她,舍不得她,嘀咕着她怎么还不回来,到渐渐沉默,不再提起她,也不想听别人提起她,希望她走了,最好再也不回来。
他们都骗他。他的腿好不了了。她会用什么法子,又会怎样绞尽脑汁,哄着他一天天高兴呢?
人的情绪是有限的,她努力使他高兴,必然消耗她自己。
郑柏希望她离得远远的,就像小王子,飞去很远很远的星球,遇到一只小狐狸,互相驯服,再也想不起B612星球上的玫瑰。
“亏我天天惦记你。”白真真嘀咕着,走到床边,“你居然不想看见我。”
郑柏的脑袋转向一边,神情阴郁漠然。
白真真坐下,从包装袋里拿出热乎乎的晚饭,埋头吃起来。
她在飞机上吃饭了,但是下飞机到这边有两个小时,她路过医院外面的烤红薯摊,没忍住香甜气息的诱惑,就买了一只烤红薯。
当然,这不能当晚饭,等会儿她还要吃顿夜宵。有汤有粉,撒上一把炒熟的花生碎,滴上红通通辣椒油的那种。
她撕掉红薯烤得坚韧的外皮,啃着软糯流糖的香甜内芯,吃得浑然忘我。
郑柏闭了闭眼睛,然后漠然地看过来,一指门外:“出去吃!”
“不要。”白真真头也不抬地说,她才吃了一半。
郑柏拿她没办法,又不想朝她大吼大叫,说些伤人的话。他怕她会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她根本不吃那一套。
郑柏不知道怎么才能赶她走,内心深处又渴望她永远不要走,整个人痛苦得快要撕裂成两半。
“好了,吃完了。”白真真终于吃完烤红薯,心满意足地收拾好垃圾,站起身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不用你为难。我走就是了。”
郑柏眼睑一颤,绷紧嘴唇,漠然的脸庞没有半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