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做过心理准备,见到这画面,仍是心里一沉,表情瞬间冷下来。
王家如果做不到她满意的地步,那座金矿她是不会指给他们的。
“已经不疼了。”沈巍说道。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让她看这个?她一定又会着急上火。
“是吗?”白真真闷声说,指尖戳在他覆着纱布的地方,顿时他背部肌肉下意识绷紧,她没好气道:“还说不疼?”
沈巍的背部裸露在空气中,被空调吹得有些凉,但他胸腔里忽然升起一团火,烧得他血液沸腾,喉咙发干。
他有一句话,想说很久了,也压抑很久了。
“疼。”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很用力,“你会心疼我吗?”
白真真没抽回手,只道:“你说呢?!”
“那你……”会永远心疼我吗?
会有一天,她心疼别人,再也想不起关注他吗?会将他忘在脑后,跟别人吵架了,才会想起他,找他喝咖啡抱怨吗?
沈巍只要想一想,胸膛里的火就要把心脏烧成灰烬,这使得背上的伤痛,不值一提。
“我永远会心疼你!”被他无声注视着的女孩,反握住他的手,那么肯定地道。
沈巍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么不切实际的一句话?
“算数吗?”他轻声道。
白真真举手发誓:“绝对算数!我白真真说的话,唾沫都变成钻石,真的不能再真!”
沈巍低低笑起来,微微自嘲。
确定了,他幻听了。
这只是他的臆想。他大概太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可能是在回公司的车里,可能是在办公室,总之不可能是真的。
“那你要记住。”他克制不住地看着她,表情含着引诱,“不能骗我。我会当真的。”
“骗你是小狗。”白真真又说。
紧接着,撕拉一声,她揭下了他背上的一块纱布。
不是特别疼,但足够清晰。
沈巍浑身一僵,他看看眼前的客厅墙壁,看看昏暗的阳台外面,又看看身侧露出来的衣角。
手指不觉蜷紧了。
——
埃里克斯的父母,在次日早上九点抵达家中。
但好消息早上七点就传到白真真这里——昨晚沈家仲外出见小情人,不幸遭遇车祸,人当场重伤昏迷,现在医院里,还没有醒来。
“唉。”吃早餐时,白真真忍不住叹气,“早知道伯伯可能再也听不到我说话,昨天我就应该多跟他聊一聊。”
第200章 万人嫌10
沈巍喝粥的动作一顿, 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她那叫惋惜吗?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她简直就是幸灾乐祸。
“吃完饭我去趟医院。”沈巍垂眼, 继续喝粥。
作为沈家仲亲生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他理当去医院看望。
“去吧去吧。”白真真很高兴地说,“记得拍个照片,让我看看老头现在的惨样。”
她在他面前,根本装都懒得装一下。她就是这么恶毒,就是这么见不得沈家仲好,哪怕他是长辈,可是听到他出事,她就是开心。
餐桌上的另一人,瞧瞧沈巍,又瞧瞧白真真,不是很懂。
沈家仲不是沈巍的父亲吗?为什么白真真当着沈巍的面说这种话?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巍朝他看了一眼。埃里克斯立刻收回视线,低头啃包子, 一声不吭。
沈巍收回目光。
“我很快就回来。”吃过饭, 沈巍拿起外套和钥匙, 出门。
白真真道:“不用着急,你多待会儿也行。埃里克斯的家里人到了,我正好留他们说会儿话。”
她一个人搞得定这事。
沈巍没再说什么,点点头:“我走了。”
“拜拜。”白真真对他挥挥手, 看着他的背影,关上门。
砰的一声过后, 埃里克斯凑了过来,小声问道:“那位伤患, 难道不是沈先生的父亲吗?”
看看这两人,白真真就差没说“撞得好”了。而沈巍的脸上,亦是半丝波动都没有。
人子否?
“是。”白真真说完,忽然恶劣一笑,朝他凑近过去,“是你爸妈动的手哦。”
埃里克斯愣了一下,没明白:“啊?”
白真真没说话,只对他挑了挑眉头,随即走到客厅里,往沙发上一坐。
埃里克斯脑子里念头急转,大长腿两步飞跨,跳到沙发旁边:“什么意思?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如果他没理解错,是白真真请他爸妈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
“你爸妈很疼你吧?”白真真看他一眼,说道。
埃里克斯下意识回答:“一般吧。”
“你爸妈会趁你去工地视察,让人骑摩托车撞你,还折返回来从你身上碾过去吗?”白真真神情阴沉。
埃里克斯本能说道:“疯了吧?这是犯罪!”
是啊。
沈家仲做的事情,就是犯罪,是故意伤人。但有时候,法律并不能维护被伤害人的权益。
前世,沈巍为什么选择同样的报复?因为他没有证据。如果他能找到证据,把沈家仲往监狱里一送,沈家仲握着的东西,照样落在他手里。
“太惨了。”埃里克斯喃喃。
他没有说什么“不可能吧”“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他是生活在幸福家庭中的小孩,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糟糕的烂人父母。
他觉得沈巍很可怜,沈家仲从没有爱过他。
沈家仲的确从没有爱过沈巍。
从沈巍五岁回到沈家开始,面临的就是本应该照料他的父亲,无休止的虐待。
那时候的沈巍,个头还很矮,他有些营养不良,因为生养他的女人,对他并没好到哪儿去。他来到沈家时,瘦得皮包骨头,头发枯黄,身上伤痕累累。
沈家仲嘲笑他:“贱人生的小贱种!”
那么高大的男人,他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得见他的脸。但这样一个高大强壮的父亲,并没有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他的臂弯里。
他抬起一脚,就把单薄的小沈巍踢飞了。瘦幼的身体,细细的脊椎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那么疼,那么疼。
“爸爸。”小小的沈巍,忍着眼泪,细声细气地喊道。
“爸爸。”长大的沈巍,站在病床前,对做完手术,插着呼吸机,人还在昏迷的沈家仲说道:“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巍的视线,从病床上扫过。曾经那么高,站在那里,把门口照进来的光线都挡住的男人,现在看上去,只是一坨肉而已。
一坨没有任何意识,只会日渐腐坏发臭的肉。
他没在病房里停留太久。
从头到尾,他的心跳没有加快,表情平静如常。苍老的男人双目紧闭的脸,深深印在脑海中,便转身离开了。
沈巍不恨他。
比起来,白真真更恨他。她一向是热烈的性子,敢爱敢恨。沈巍不是,他的血早就冷了。
沈家仲?他对他早已经没有任何期待。
他快步离开医院,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先去了公司一趟,处理了些工作,然后赶回家中。
埃里克斯的爸妈已经到了。
沈巍进入家门,就见他们毕恭毕敬的跟白真真说着话:“谢谢,谢谢大师。您的恩德,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他挑了挑眉,现在是什么状况?
白真真笑得客气:“在商言商。你们已经付过报酬,就不必谈什么恩德了。”
钱货两讫,对白真真而言,从此交个朋友可以,恩德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但夫妇两人对白真真依然恭恭敬敬:“大师心善,我们不能忘本。”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买来的。
假如不是白真真,姜一荨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双亲。她无比感激白真真,这个救了她儿子,帮她找到父母,成全了两个家庭的女孩。
又客套两句,夫妇两人带着埃里克斯走了。
沈巍关上门,才道:“这么快?”
“是啊。”白真真点点头,“你来得挺快的,居然赶上了。”
沈巍挑了挑眉,不及说话,就听她说:“老不死的怎么样了?”
她表情不加掩饰,幸灾乐祸地说:“离死远不远?你拍照片没有?拿给我看看。”
沈巍没拍照片,他对沈家仲的死活并不在意,“没有。不乐观。”
不乐观啊。
那可就太让人高兴了。白真真吃吃地笑起来,但沈巍不想她为这件事太上心,便道:“你跟王家谈了什么?”
“很简单。”白真真跟他说了说。
她本身修习过玄学,又有气运加持,给那位女士找到线索,不要太容易。
白真真甚至觉得,她哪怕不懂得什么看相算命,就冲着越来越强大的气运,都能解决这件事。
说了几句话,沈巍还要去公司,白真真对他摆摆手:“去吧,拜拜。”
她这么干脆利落地再见,反而让沈巍多问一句:“你等会儿去做什么?”
“我有我的事情。”白真真挑眉,“你要知道吗?”
沈巍很少问她的事情,除非她主动说,这次也是一样:“我走了。”
“拜拜。”白真真关上门。
等他走了,立刻拿起包包,出门。
沈氏集团的股价开始下跌,连着三天跌停,有人抛售,有人加仓。
白真真坐在咖啡馆里,等着接沈巍下班,隔壁有人吵了起来,其中一人起身就走,怒气冲冲地擦过桌沿,带起一阵风。
风里带着清爽的男士香水气味,白真真随意抬头,这一看愣住了。
她连忙放下咖啡杯,追上前,但男人走得很快,她飞快去追,终于在追出门时,拉住了他。
“这位大哥!”她攥紧他的衣角,“我观你面相,有血光之灾!”
男人有急事要离去,蓦地被人拉住,本就不耐烦。待听到这一句,他很无语,扭过头就喝斥:“滚开!”
“开”字刚出口,就被身边呼啸而过的隆隆声压过去。男人猛地瞪大眼睛,浑身僵住,霎时间血液逆流。
“怎么样?”白真真松开他,撩了撩被迅猛开过的大厢货带起的头发,挑起眉头说道。
男人浑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心脏快得像要爆炸,好一会儿说不出任何话。
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拉住他,他人就没了。
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水,男人哆嗦起来,颤巍巍地伸出手,猛地攥住了白真真的胳膊:“小,小姑娘……”
“不客气。”白真真瞥了一眼那只手,“救人一命,我就当给喜欢的人积功德了。”
看不见就算了,赶不及救就算了,但是这种跑几步、拉一把,就能救一条性命的事,白真真不会推辞的。
“等等!”见她要走,男人忙叫道,“我姓盛,这是我的名片,我今天有急事要去办,小姑娘、不,大师您回头打我电话,定有重谢!”
如果不是她拉了他一把,他就没了,这种大恩大德,如果不报,还不知道以后要遭什么天打雷劈。
男人匆匆塞了名片,就快步走了,不忘左右关注路况,免得再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车辆。
白真真没看那张名片。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富贵过人,他身上紫气浓郁,沾上一点就能小小进财。
白真真没有结交权贵的想法,只是她看着男人急匆匆的样子,还是喊了一句:“你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男人没听见她的喊话,他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绑架的儿子终于找到了。
“盛先生!”直到身后又喊了一声,“您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男人终于听见了,心脏倏然缩紧,猛地站住脚步,回头:“你说什么?”
“这边。”白真真已经走到旁边车子那里,“上车,我带你去。”
又是一条性命。
男人急急走过去:“小姑娘,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告诉过她,他是去找人。男人第一反应,这是一个局。但他想到刚才,如果不是白真真叫住他,他此刻身上的血都凉了。
“我,会点算命本事。”白真真发动车子,等到他上车,立刻启动,“刚才看你面相,乌云罩顶……”
他身上死气沉沉,显然马上就要遭临大祸。而等到白真真拉了他一把,与死亡擦肩而过,他身上的死气散去,又露出别的来。
他子女宫晦暗,与他刚才的危险状况,不相上下。白真真顾不得先解释,把人拉上车,一边往城外驶去,一边说起情况。
男人一开始将信将疑,等她说完,人还在犹豫:“我去城东,可以麻烦白小姐去城西吗?”
按她的说法,孩子会被撕票。他不能冒这个险,跟着她去城西。绑孩子的人,给的地址在城东。
“行。”白真真说完,就近停了车子,“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