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护士提着一篮花准备去修剪的时候,遇到刚起床的玫玖。
“太太,你醒了?”周护士打着招呼。
“怎么剪了这么多花?”
“哦,是玫小姐说今天要去拜祭她妈妈。”
玫玖这才想起来,昨晚睡得太晚,她都忘了。
她向玫咏婕走过去:“姐,不好意思,我起晚了,等会吃完早餐,我们就去墓园。”
一大早挺冷的,玫玖披着一件浅玫红色的睡袍,里面则是一条短短的睡裙,走路间白皙的长腿在敞开的睡袍衣襟中若隐若现。
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玫玖这么一出现,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儿仿佛都在瞬间失去了颜色。
玫咏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玫玖走到她的面前,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看的玫玖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姐,怎么了?”
“咏夕,你真美啊!”玫咏婕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玫玖笑着抓了抓头发:“美什么啊,牙没刷脸没洗的,刚起来我就去你房间找你了,见房间没人,估摸着你在花园。”
“晒太阳呢,我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好去。”玫咏婕上下打量她,目光忽然在她睡袍的领口中间停住了。
玫玖雪白的脖颈间分明错落着点点的绯红,像一匹原本纯色的绸缎,多了锦上添花的美感。
玫玖察觉到玫咏婕的目光,不经意的拢了拢衣领,遮住了脖子上的春色。
“姐,我去洗漱了。”
“嗯。”玫咏婕笑着:“去吧,餐厅等你一起吃早餐。”
玫咏婕注视着玫玖袅袅婷婷的背影,年轻真好啊。
玫玖不仅年轻,她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风情。
被男人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同,就像是吸了阳气的女鬼,逐渐有了血肉,不多时就能在大白天招摇过市了。
玫咏婕着实羡慕,她现在连在草地上撒着欢疯跑的狗都羡慕。
她想用力挪动双腿,但无论怎样用力,都根本使不上劲。
她幽幽地长叹一口气,高喊着:“周护士,推我去餐厅!”
她在餐厅里见到了晁殊俜,他也刚起床不久,穿了件银灰色的针织家居服,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视新闻。
看到玫咏婕,他起身接过周护士手里的轮椅把手,将她推到餐桌边。
他俯身的时候,玫咏婕看到了他脖子下方的星星点点。
原来,这种小玩意儿都是成双成对的啊,像是情侣装,一人一件。
“谢谢。”玫咏婕挽唇轻笑:“昨晚睡得好么?”
“还好。”晁殊俜安顿好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喝咖啡。
“今天有事吗?”玫咏婕问。
“没什么事。”
“如果不忙,陪我们去墓园,今天冬至,拜祭一下妈妈。”
“好。”晁殊俜应着,这时玫玖也走进了餐厅,因为今天要去墓园,很少穿素色的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连衣裙,领口缀着珍珠白的边,随手挽了个丸子头,耳朵上戴着一对紫色的珍珠耳环。
这样素净的颜色,玫玖却赋予了它们更丰富的色彩,让整个餐厅都亮了起来。
她在玫咏婕身边坐下,伸手拿了一片面包。
“姐姐,你吃什么?厨房做粥了吗?”
玫咏婕早上喜欢喝点粥,主要是她久坐肠胃蠕动也慢,不能吃太难消化的东西。
“不吃粥了。”玫咏婕说:“等会去墓园,上洗手间不方便。”
她忽然捉住了玫玖的手,目光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停下:“怎么手指上光秃秃的?对了,你们结婚了,殊俜也没有送你婚戒吗?”
“我也很少戴这些东西。”
“婚戒不能少的,这样,我这个送你。”玫咏婕忽然褪下了手指上的一枚皇冠形状的戒指,直接套在玫玖的手指上:“这还是殊俜送我的订婚戒指,你还记得吗殊俜?”
玫咏婕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不过,当年我太不懂事了,竟然逃婚。”
她说起这段往事,连连笑着摇头:“以前年轻,做了很多错事,特别是对你。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也愉快起来:“我对不起你,现在把咏夕给你算是弥补,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对不对?”
本来寻常的一个早餐,她非得提起这样尴尬的往事,虽然她的语气温柔,但难免能听出些许不甘。
餐厅里的保姆阿姨们统统回避,离厨房近的就躲进了厨房,在餐厅门口的就躲去了客厅。
玫玖手指上的那枚依然夺目的戒指略微有些紧,玫咏婕的手指枯瘦,枯树枝一般,玫玖借口不合手就摘了下来重新给玫咏婕戴上。
“姐,既然是殊俜以前送给你的,就当做纪念,再说我戴着也有点紧。”
玫咏婕也不坚持,低头转着手指上的戒指:“也是,毕竟是殊俜送我的,那我就留着了,殊俜。”她柔声细语:“我得给你个任务,你有空可得把婚戒补上,身为晁太太,手指上空空的像什么样子。”
第124章 一物降一物
吃完早餐,宝剑开车载他们去墓园。
墓园在城郊,离市中心很远。
玫太太去世的时候,娘家人基本上都没了,玫景坡那时候早就跑路了,哪里顾得上糟糠,所以玫太太还是家里的管家帮着张罗的后事,就葬在远离市区的南马山墓园。
这里除了地方远一点,环境很美,老远就能看到墓园门口两旁的巨大的奔马雕塑。
在路上玫咏婕就黯然神伤起来,眼泪扑朔着往下掉。
玫玖递给她纸巾,她接过来按住眼睛,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等到了墓园眼睛都哭肿了。
正值冬至,来拜祭的人很多,大多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老远看黑压压的一片,和那些黑色的墓碑混在一起,分不清活人还是墓碑。
玫玖倒是每年都来拜祭,会带着花和妈妈生前喜欢吃的点心。
她一样一样地将祭品放在墓碑前,玫咏婕已经泣不成声。
“妈,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您。”
她哭的肩膀耸动,浑身颤抖,本来她就瘦骨嶙峋,仿佛她再颤抖的激烈一些,骨头架子都要被抖散。
玫玖在一旁默默无语,本来母亲生前和她就很少说话,对于玫玖来说母亲就是一个称呼,她小时候连进妈妈的房间都得在门口事先通报,如果直接推门进去,她妈准得大发雷霆。
如果不是玫玖知道了她的身世,到现在也想不通。
所以她才更感激玫咏婕,她对自己的关爱,让她从来不曾怀疑她的身世。
玫咏婕哭的险些晕厥过去,玫玖给她擦眼泪宽慰着她:“姐,别哭坏了身子。”
玫咏婕忽然紧紧抱住玫玖:“咏夕,如果妈妈能生个男孩,她在家里就不会过得那么苦,爸爸也不会轻视他。”
玫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轻轻拍着玫咏婕的后背。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下来,抽泣着道:“妈妈生你那年难产,拿掉了子宫,以后就不能再生育了,自此以后爸爸就更加不回家了。”
“咏夕。”玫咏婕握着玫玖的手:“你别怪妈妈对你稍微冷淡了一点,她生了你之后就病了,产后抑郁症,后来就越来越严重。”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玫景坡出现也承认了玫玖不是他女儿,玫玖几乎都要怀疑当时是不是医院验错了血型,她根本就是玫咏婕的亲妹妹,和她是一奶同胞。
但医院没弄错。
玫咏婕张嘴就来,每一个字都那么可信。
自从玫咏婕恢复神志之后,玫玖每一天都在想要不要去问玫咏婕自己的身世。
但现在看来,玫玖如果直截了当去问,一定得不到真相。
她抬眸,无意中和站在一旁的晁殊俜四目相接。
他眼里的稀松平常,仿佛早就习惯玫咏婕的信口开河。
拜祭完,玫咏婕仿佛虚脱了,整个人瘫在轮椅中,双眼无光。
晁殊俜推着玫咏婕往前走,玫玖在一旁跟着。
经过一个私人的小墓园门口,玫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穿黑色大衣,脚蹬黑色裸靴,头戴黑色大檐帽,低着头满脸悲伤的女人,是林天意。
玫玖好奇地向墓碑看过去,隔着好几米的距离,玫玖只能分辨出墓碑上的照片是个男人,年纪不大,她猜应该是林天意的亡夫。
晁殊俜过去打招呼,林天意擦着眼泪转头看到姐妹俩,又冷漠地将目光收回。
她今天的妆容倒是得体,没把自己的脸涂得煞白,也没涂红的跟吃了个死孩子似的口红。
这么看来,她的五官还是挺美,年轻时不一定会输玫咏婕。
玫咏婕忽然对玫玖说:“咏夕,推我进去。”
玫玖便推她进去,林天意侧着身子站着的,头也不回地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原来易寒葬在这里。”玫咏婕喃喃道:“算起来,易寒都走了...”
玫咏婕停顿了良久,林天意冷冷地接上:“十五年。”
“这么多年了。”玫咏婕潸然泪下:“咏夕,推我过去,我跟你介绍一下...”
“玫咏婕,别装深情了,易寒走了十五年,除却你不能动的几年,剩下的近十年间你来看过他吗?”
“当年,你都不肯告诉我他葬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你没长嘴吗?天底下你认识的人中,只有我知道易寒葬在哪里?你若真有心,也不会今天才假惺惺的流几滴泪,滚吧玫咏婕,易寒不想见你,本来他在天上挺好的,只怕看到你后会膈应。”
“天意,我们在易寒面前就没有和平过,现在易寒都走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吵了?”
“那你就滚远点,越远越好。”林天意只差没动手推她了,她咬牙切齿:“快滚啊!”
“天意,易寒都走了这么久了,事情也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还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你到底要纠缠记恨多久?”
“玫咏婕,不放过的是我还是你?”林天意好像疲惫不堪,她无力地抬抬手:“你滚,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明天易夫回来。”晁殊俜拍了拍林天意的肩膀:“到时候我陪你去接他。”
“不用了。”林天意低声说:“反正他也不待见我,我早就不是他们蒋家的儿媳妇了。”
“走了。”晁殊俜走到玫咏婕的轮椅后面,示意他来推,玫玖便松了手。
“殊俜,你让我拜祭一下易寒。”玫咏婕抬头祈求地道。
晁殊俜淡淡的:“改天吧,今天既然天意不同意,就算了。”
“可是我也是易寒的朋友啊!”
“天意是他的遗孀。”
“她早就改嫁你爸了,算什么遗孀?”玫咏婕脱口而出,或许觉得自己有点刻薄,就低下头没说话了。
玫玖跟在他们身后转身向小墓园的门口走去,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在蒋易寒的墓碑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坟包,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草,若不是土包前放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和衣服,根本看不出那是个坟。
玫玖好奇,多看了好几眼,林天意发现了,怒斥道:“看什么?还不跟着你姐姐一起滚!”
这个老女人,玫玖但凡遇到她,今天准是霉运当头,一整天都没好事。
玫玖急走几步,跟上了晁殊俜他们。
回去的路上,玫咏婕的情绪很低落,一直在默默流泪。
车上的纸巾盒里的纸巾都被她用完了,玫玖翻遍全身才找到最后一张。
她递给玫咏婕:“姐姐,别哭了。”
玫咏婕哭的更厉害了,坐在副驾驶的晁殊俜都从后视镜里看看她:“咏婕,我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女人在我的车里哭。”
玫咏婕的眼泪仿佛瞬间就止住了,她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晁殊俜的眼睛:“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跟你开玩笑的。”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你这不是不哭了吗?”
玫咏婕的确不哭了,她是被晁殊俜那句不真不假的话,把她的眼泪给堵回去了。
玫玖忽然觉得有趣,以前她觉得一物降一物,是玫咏婕降的住晁殊俜,因为以前晁殊俜无论在外面多风流,但在玫咏婕的面前他都是温柔体贴地照顾着她。
可现在看来,晁殊俜也很会戳中玫咏婕的命门。
玫玖不禁在猜,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
忽然有点好奇。
第125章 哪个版本?
回到晁家,已经是中午,玫咏婕哭了一上午眼睛不舒服,没有吃午餐就睡了。
玫玖很好奇她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坟包,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听说林天意和她前夫曾经有过孩子?”
晁殊俜低头吃饭,并不答话。
玫玖咬着筷头继续追问:“听说刚出生就夭折了,就是她前夫墓碑后的那个小坟包吧?”
晁殊俜终于抬起头,玫玖以为他要回答自己的问题了,可他只是说了几个字:“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不说话,不是很无聊?”玫玖和芸蓝她们一桌吃饭的时候,都是叽叽喳喳边吃边说。
“我家小时候的家教是,如果饭桌上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是要打手板的。”
“但是大人也可以说话的,不是吗?”
“可以说话,但无关紧要的闲话都是放到餐后说。”晁殊俜喝完汤,将调羹放进碗下方的瓷碟里。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晁殊俜起身走出了餐厅。
玫玖继续咬着筷头看着他的背影,这时张姐小声跟她说:“咬筷子也是不允许的,不好看。”
玫玖气结,她知道她没规矩,她就是个野孩子,被玫咏婕捡回家也没人教她管她。
吃完饭,晁殊俜在书房里打电话,玫玖没有午睡的习惯,在书房门口转来转去。
她莫名地对那个夭折的孩子感兴趣,或许是最近太无聊了,想知道点八卦。
她更感兴趣的是,姐姐和林天意之间的纠葛,原以为只是因为晁殊俜,但是又多出了一个蒋易寒。
难道从林天意的前夫开始,她们就是情敌?
她正在门口踱步的时候,张姐来给晁殊俜送茶,她便接过来:“我送进去吧,你去忙别的。”
张姐把茶盘递给她:“太太小心,有点重。”
玫玖单手托过装了两大瓶八百毫升的白兰地,这茶盘算什么。
她敲敲门,端着茶盘进去:“我帮张姐给你送茶。”
晁殊俜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后的转椅里打电话,没有搭理她。
玫玖将茶盘放在书桌上,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晁殊俜转过身来,她急忙说:“我帮你倒茶。”
她拿起小茶壶,倒了一杯在茶碗里,还不肯走,两只手撑在书桌上,一脸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