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可没下雨,这天寒地冻的被泼了一身水跪在宫道上吹冷风,瞧着脸都冻白了。
刚刚来凤梧宫哭求的小宫女就跪在许婕妤的身边,怀里抱着个披风却不敢披上去,只一个劲儿的在边上掉眼泪,嘴里嘟囔着:“奴婢没有,都是奴婢没用,没能将皇后娘娘请来。”
正低头哭着,忽而余光看到了那浩浩荡荡走来的仪仗,登时眼眸一亮,连滚带爬的跪去了凤驾之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婕妤吧!”
“许婕妤这是犯了什么错,瞧这小脸冻的。”司宁池目光懒洋洋的落在了许婕妤的身上,这许婕妤的容貌在宫中实在不算出众,家世也一般,父亲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
许婕妤在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入得府,这贤妃德妃等人都得了晋升,唯独她就是个婕妤,连个嫔位都没有。
皇上好像全然忘了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其父当年小有成就,可本事就那么点大,才学不如人能力也不如人,奋斗了半生也就混了个从五品的小官。
在皇上跟前未曾得脸,自己的女儿自也是被皇上遗忘的。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许婕妤浑身都被冻的僵了,几乎是大着舌头,哆嗦着对着皇后俯身见礼。
“皇后娘娘,求您替婕妤做主啊!”那小宫女说话倒是利索,红着眼对着司宁池磕头拜道:“顺嫔娘娘就是故意的,再这么下去我家婕妤就要死在顺嫔娘娘的手上了。”
“红叶,住口。”许婕妤拦下了小宫女的求情。
“婕妤,您再如此忍气吞声下去,旁人更会百般欺凌!”红叶都快气哭了,她豁出性命才把皇后娘娘给求来的啊!
“本宫时间多,有什么事慢慢说来。”司宁池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语调平缓垂眸看着许婕妤笑着说道:“只是这个机会不知许婕妤要不要把握呢?”
许婕妤脸色苍白连带着睫毛上似乎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身上湿漉的衣裙已经在这寒风之中被吹的冻僵了,手脚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她的心一般。
在这宫中她从来没有半点斗志,对皇上也好对恩宠也罢,她似乎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所以她任人欺凌也不敢反抗,从来想的都是跪一下的没有关系,挨两下打的没有关系,在她的心中存在的只有灰暗,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挣扎。
但是现在……
她身躯轻颤抬眼望向皇后,那端坐在凤驾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女子,凤眸之中满是睥睨之态,她似乎生来便是如此高高在上,那双眼中所看万物皆是蔑视之色,不曾有惧怕不曾有屈服,更没有丝毫卑微。
许婕妤觉得自己就像是地上的蚂蚁,孱弱无助渺小无比,又怎会被人注视呢?
她沉默着,而司宁池也在她的沉默之中渐渐失去了兴趣,她并没有可怜人的那份同情心,瞧着许婕妤这般神态便轻轻弯了弯唇:“你既喜欢,那就好好受着。”
“走吧。”司宁池收回了眼,抬了抬手坐着仪仗远去了。
在明知许婕妤极有可能受了欺压的情况下,她身为皇后似乎理应住持公道。
但,哪有什么理所应当。
在她眼里,只有她想或是不想。
方之瑶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似乎有些明白了外界对皇后娘娘的那番言辞,不得不说传言还是可信的,她瞧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都心生不忍,而皇后娘娘却能做到视而不见。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情绪,人死我家门口,我爱看。
哇,皇后娘娘也太有个性了!
司宁池带着方之瑶在皇宫里闲逛,顺便赏梅赏景,全然没有被刚刚许婕妤之事所影响,只是在闲逛良久之后回了凤梧宫,便听闻许婕妤险些在宫道上咽气了,人都冻僵了好歹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这条命。
顺嫔的父亲正是这次负责接待安排鲁王入京食宿等事宜的官员,听说事情办的极好,得了皇上赞赏,这两人赏了不少东西去玉和宫,可叫旁人羡煞不已。
“娘娘,皇上今夜去玉和宫了。”前脚才出了许婕妤的事,这后脚便听闻皇上去顺嫔宫里了。
“嗯。”司宁池拨弄着香膏涂抹在手上,低声应了一声懒洋洋的抬眼道:“灭灯吧。”
原以为这一次又如以往一般,皇上只是去玉和宫走个过场,谁知早上就传来消息,说是昨个儿皇上在玉和宫待到后半夜才走,竟是睡了一觉?
这下宫里炸了锅了,原本觉得皇上若是歇在凤梧宫都不稀奇了,到底是皇后她们凭什么跟皇后争。
但是现在皇上也歇去了玉和宫?
小小一个顺嫔,她也配!?
“怎么会是顺嫔!?”德妃等人也是惊诧不已,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那顺嫔也没什么姿色啊,但是身段确实过人,特别是那鼓胀的胸部,怕是满后宫找不出第二个有她那厉害的。
这,皇上突然之间难道好这口了?
德妃琢磨了半天连忙唤来了人问道:“凤梧宫见着什么动静了吗?”
红桃摇了摇头说道:“皇后娘娘让人赏了东西去玉和宫,其他的什么也没。”
德妃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如此隐忍可不像是皇后的作风,这背地里多半憋着什么大招呢。
第132章 坐下,说完
她还是小心些的好,想着便是扭头让红桃也挑拣了些东西给玉和宫送去,虽说面上没说什么,但是这心里也不痛快,她们争争抢抢的谁也没留住皇上,竟是让顺嫔留住了?
德妃有些别扭,也不知她那玩意是怎么长得那么大……
另一边淑妃和良妃宫里也是同样惊诧不已,但是都跟着皇后一样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淑妃拧着眉低声道:“原以为皇上怎么也会先紧着刚入宫的两位美人宠。”
“不想竟是让顺嫔得了圣宠。”淑妃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小小的失望,若她宫里这两位美人,能有一位留得住皇上的,她还何必思量着投靠皇后啊?
可惜了,那入宫的两位美人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多半就是鲁王随便塞进来的玩意儿。
淑妃神色淡淡垂下眼眸低声说道:“顺嫔自入宫以来便跳脱的很,如今得了宠想必正得意吧?”
秀琴闻言抬眼说道:“于大人替皇上办好了差事,顺嫔才得以承了恩宠,奴婢倒是觉得皇上对顺嫔未必是真心喜爱,到底是不及皇后娘娘的。”
“与皇后自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淑妃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说道:“且观望观望吧。”
“是。”秀琴低声应下。
玉和宫中,顺嫔正满脸喜色的比对着手上的玉镯,这是皇上赏来的,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满眼皆是得意,扭头又瞧见各宫娘娘们送来的东西,更是欢喜得意了。
顺嫔摆了摆手道:“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她扭腰指着那些东西说道:“可都当心着点,若是有碰坏了的,本宫饶不了你们!”
一朝得宠,这已经开始拿鼻孔看人了。
虽说这顺嫔本就不是个安分的,只是在自己的地盘嚣张,她倒是挺聪明,对着头上那几位娘娘都是端着捧着的,明明白白的捧高踩低的典范啊。
这嫔位之上,属丽嫔出身最好,顺嫔与她同在嫔位,却总觉得自己压她一头。
这下可好了,仿佛一下子就扬眉吐气了,同在嫔位的谁还比得过她?
“走,出去逛逛。”顺嫔正得意着,自是要出去让所有人看看她的风光,那架子都摆去丽嫔宫门口了,摆明了是炫耀来的。
“瞧她那得意劲儿,呸!”燕昭容这会儿就在丽嫔宫中,可真是瞧不上顺嫔那一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轻哼一声道:“可不见得皇上今儿个还去她宫里,不过留了皇上半夜的功夫便如此得意。”
“说不准皇上就是累了,借着地儿歇了一会儿罢了。”燕昭容酸溜溜的说道。
“香都点上了,能是歇一会儿?”丽嫔眼里透着股子不服气,顺嫔那模样长得也不好看啊,皇上怎么就……
“昨儿还罚了许婕妤,人险些都冻死了。”燕昭容叹了口气说道:“皇上问都没问一句吧?”
丽嫔应了一声,端着茶水喝了一口道:“这也不是第一回了,顺嫔可不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吗?”
那许婕妤也不知怎么招惹顺嫔了,许是第一次发作许婕妤不做声,顺嫔这一来二去的欺负顺手了,稍有些不如意的时候,就拿着许婕妤出气。
她们可见着多回了,原以为那许婕妤就是忍一时罢了,倒是没想到她真能忍啊。
几年下来屁都不放一个,那顺嫔可不就逮着她欺负吗?
燕昭容啧啧咋舌了两下也没说话了,那头顺嫔得意洋洋的在外逛了一圈,回了宫中便被告知皇上今日不来了,她的期望落了空,刚腾升起的那点儿得意之心消散了。
“娘娘,您如此怕是留不住圣宠。”乐茹上前说道:“您也知道,皇上与鲁王相交,您父亲办好了差事皇上高兴,可日后这鲁王要是过了年节回封地了呢?”
“皇上怕是就不来了……”乐茹忧心忡忡的看着顺嫔道:“昨个儿皇上睡的沉,您怎能不进去……”
顺嫔心里头打鼓,咬着唇说道:“你说的轻快,我都那般打着胆子求宠了,皇上可曾看我一眼?”
顺嫔嘴里发苦道:“能留的皇上宿半夜已是不容易,我怎么敢放肆……”
乐茹听着也犯了难,凑近顺嫔低声道:“要不娘娘您给大人送封信,想法子让皇上再来一回,这次无论如何得留皇上过夜,娘娘您才能恩宠常驻啊。”
“你说的对。”顺嫔左思右想点了点头,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么个机会。
顺嫔连忙写了一封家书让人帮忙送出去了,那头于大人得了自己女儿的授意自是不会马虎,只是怎么跟皇上提怕是会让皇上觉得他别有用心。
这于大人也是有点脑子,他拐着弯去鲁王跟前说了些话,让鲁王无意之中成了授意的,大抵就是让鲁王在皇上跟前赞扬起了于大人办事利索,说起于大人的好,满口的赏识。
等到皇上从鲁王口中听了这番话,自是要对于大人论功行赏了。
果不其然,没两天皇上又去玉和宫了。
只是这一次,顺嫔下足了功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打听来了皇上近来爱看妖怪杂谈的话本子,她背了不少故事,摆上了小酒跟皇上讲起了那玄乎其玄的妖怪故事。
谁能想到啊,她竟真靠着这虚幻的妖怪故事把皇上给留下了!
“蛇妖诞下了孩子就走了?”赵宗珩听的那叫一个认真,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她为何要走?”
“这……”顺嫔瞧着时辰不早了,这酒都喝的她晕乎乎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神色娇柔的蹭去了赵宗珩身边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要不,臣妾去屋里继续跟皇上往下说?”顺嫔那话说的可真是暧昧无比,几乎是在明明白白的明示皇上了。
赵宗珩冷眼看了她一眼,面色无波的端起桌上的酒盏抿了一口:“坐下,说完。”
顺嫔:“……”
最后她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想哄着皇上入寝,结果这到底是怎么自个儿喝的不省人事她都忘了,只隐约像是记得谁抱着她上了榻。
第133章
最后她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想哄着皇上入寝,结果这到底是怎么自个儿喝的不省人事她都忘了,只隐约像是记得谁抱着她上了榻。
皇上又在玉和宫留了半宿,这下可真真是让宫中几位娘娘羡慕的眼红。
年节将近,宫中也是愈发的热闹了,小郡主闲暇之时常来凤梧宫小坐,与皇后相处的越发的亲密了,赵宗珩则是不常到后宫来,除了去了两三回玉和宫,其他人宫里都未曾去过。
就连皇后宫中都没去,不免让宫中众人猜测,皇上莫不是将兴趣转移去了顺嫔身上?
只有司宁池知道,皇上这是在跟鲁王交锋呢。
想方设法的想让鲁王为他效命,而鲁王却是想促成小郡主和圣王的婚事,这么些天来,无论皇上如何暗示明示的,他都没有松口的意思,可叫赵宗珩头疼的紧。
“油盐不进!”宣明殿内,赵宗珩重重甩下了手中的折子,抬手按了按眉头,因着这些日子与鲁王周旋,一边又应付朝中那些大臣,难免有些心焦。
“皇上,要不您去与圣王说说?”王成祥自是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看着皇上如此头疼,便大着胆子上前道:“说不准圣王见了小郡主,确实喜欢呢?”
“……”赵宗珩抬眼看了王成祥一眼不语。
赵宗珩本想着,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说服了鲁王,他也不必让皇叔做决定,若是换做以前或许他不做他想,但是现在心境多少有些改变。
若能娶得真心喜爱的女子,那该是多美好的事。
以前不知情爱为何,现在……
赵宗珩缓缓闭了闭眼低声道:“朕听闻小郡主近来常与皇后来往?”
“是。”王成祥连忙应道。
“朕去了几趟玉和宫,皇后都没派人来问过一次?”赵宗珩心里头有些别扭,明明对皇后如此在乎,却硬是压着那份在乎似的,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
“奴才没见着皇后娘娘有派人来问。”王成祥默默抬眼看了皇上一眼,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
赵宗珩心里头堵得厉害,抿唇沉默不语。
王成祥可把皇上那神态看得清楚,明明一副恨不得日日陪着皇后娘娘的样子,却又憋着不去,咱也不知皇上这暗地里较的什么劲儿啊?
赵宗珩低头拿起桌上的折子垂眸说道:“明儿让皇后在中宫设宴,请小郡主多留一会儿。”
“奴才去传话?”王成祥见赵宗珩没想动身的样子,带着几分忐忑道。
“嗯。”赵宗珩绷着脸应了一声。
“奴才遵旨。”王成祥低身应了一句便躬身退下了,这半只脚刚出了殿门,就听身后传来了皇上的声音:“等等,朕自己去。”
“……”
凤梧宫中,司宁池刚刚沐浴完,裹上了柔软暖和的绵柔袄子,满头的青丝随意拿了跟簪子轻轻挽着,许是刚刚沐浴叫那热气蒸红了脸,瞧着娇艳欲滴的模样。
她正叫春雨将碳火烧旺一些,准备入睡了。
谁知走出来竟不见寝殿内有半个伺候的人在,正困惑不解,一抬眼瞧见了那站在桌边翻看着账册的赵宗珩,身上还穿着朝服抬眼望来那沉沉眸色让司宁池愣了好一会儿。
有那么瞬间生出了许久未见的陌生感,又像是在心跳加速的那一瞬间,涌现出了熟悉的情绪。
那剑眉星目眸色沉沉的帝王,像是格外让她心动。
司宁池望着赵宗珩顿住了脚步,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见赵宗珩放下手中账册大步朝着司宁池走了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其拉入了怀中。
“皇上这是吃了两口清粥小菜,又惦着臣妾这碗肉了?”司宁池扭身推开了他,弯唇轻笑一声望着赵宗珩眯了眯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