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涟舟还是那副含笑的模样,但笑意则与进门时完全不同。
他又是穿着一身的黑金色,可那张笑意温柔的脸却是唐舟的模样。
瞧着,沈枝熹出了神都忘了继续做戏。
“你…你笑什么?”
宋涟舟还是笑着,笑意很浅却平白叫人心跳加急,开口语气也和从前的唐舟一般的温柔,“以后都不要再骗我,好不好?”
第114章 阿萤记得爹爹
那个语气,真是温柔的不像话。
像是哄人一般,听得人心头软软的,心甘情愿什么都可以答应似的。
沈枝熹动了动嘴,眼神闪躲吐出三个字。
“不答应。”
闻言,宋涟舟却不生气,反而是笑意更深。
“好。”他轻声地答,温柔再道:“你不答应不是假话,没有骗我,我很高兴。”
沈枝熹撇着嘴,心道这也行?他的要求可真低。
到如今,他都已经只图她一个不骗人了。
她心里酸酸的,咳嗽着转移注意问:“那,还演吗?”
“不演。”宋涟舟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站起来,“人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他就这样作罢,沈枝熹有点意外。
她还以为,不,不是以为,是宋涟舟用这麻绳绑住她定是准备要做些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卦。
出门前,宋涟舟替她解了绳子。
其实他绑的不紧,但因为沈枝熹自己挣的太用力所以导致手腕被麻绳磨得发红,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皮。
宋涟舟准备细看,沈枝熹却避开手大步朝屋门过去。
“是该回去了,我怕阿萤久不见我会哭闹。”
拉了门再回头瞧,宋涟舟也已经跟着出来,同样顺着她的话道:“是啊,该去见见阿萤了。”
说这话时,他已经变回了宋涟舟,不再是方才的唐舟神色。
沈枝熹忍不住多看两眼,想他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怎么?”他问。
“没怎么。”沈枝熹回过头,往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回到溪边草地时,宋涟舟却久久不下马。沈枝熹回头看他,见他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同祁愿玩耍的晚萤身上。
大概,他也惊讶晚萤竟然和他长得这么像吧。
她能感觉出来宋涟舟有点紧张,之前他就见过晚萤,虽然他也早就知道晚萤就是他的孩子,可那会儿他也是得装作自己不知情的,同今日不一样。
“我要下去。”
沈枝熹催他,他还是不动。
那头的几人在听到马蹄声时就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尤其是祁愿,坐在草地里故意似的搂过晚萤将她抱在怀里,似是故意抱给宋涟舟看,好报复那日被宋涟舟破了相。
“阿萤,喜欢祁愿哥哥吗?”
祁愿拿着蝴蝶风筝,哄着晚萤问。
晚萤笑的甜甜,说话也是甜甜的,“喜欢祁愿叔叔。”
她才不到三岁,祁愿二十多岁,叫叔叔正合适,主要沈枝熹是她母亲,她若叫祁愿哥哥,也是差了辈分的。
祁愿却不喜欢,只觉得叔叔将他给叫老了。
他自诩玉树临风,叫叔叔,显得他不够风度翩翩。
“不对,是哥哥。”
“哥哥?”晚萤疑惑,沈枝熹教她对祁愿叫的,一直都是叔叔。
“对,祁愿哥哥,叫祁愿哥哥,哥哥悄悄给你买糖吃。”
小孩子大都喜欢吃甜甜的糖果,晚萤也不例外,只是沈枝熹从不让她多吃,她早就馋的狠了。一听有糖吃,立马改了口。
“阿萤喜欢祁愿哥哥。”
“乖,阿萤真乖,再说一遍,阿萤喜不喜欢祁愿哥哥?”
“喜欢祁愿哥哥。”
晚萤奶声奶气的几声喜欢,听得祁愿眉开眼笑合不上咧着笑的嘴。
“再大声一点,阿萤喜不喜欢祁愿哥哥?”
“喜欢,阿萤喜欢哥哥。”
祁愿那个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侧目看宋涟舟的眼神更是带着挑衅。
沈枝熹收回目光,眼皮直跳。
因为她察觉出宋涟舟生了气,他重重沉下一气,正在极力克制。接着翻身下马,眼神一直望着晚萤两人的方向,但也没忘记搀沈枝熹下来,反手朝她伸出手。
沈枝熹看出宋涟舟和祁愿斗气,只觉不忍直视。
简直无聊,幼稚。
她没接宋涟舟递来的手,而是拽着缰绳从另一边跳了下去。宋涟舟诧异回头,看她这般拒绝,原本漂浮的怒气终是沉沉落于地上。
他回头,大步朝那边去。
鸳鸯和方柔见势不对,远远的避开。
还没走近,宋涟舟便厉声对祁愿说话道:“贼鼠小辈,让开。”
祁愿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眉头都飞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你?”
“我是她父亲,而你既是她哥哥,你说你该叫我什么,叫我一声叔叔岂不应当?长辈面前,你还敢顶嘴,上回的教训是还不够?”
“宋涟舟,你还敢提上回?你看我这脸……”
“爹爹。”
一声软糯糯的爹爹,惊得两人同时侧目。
晚萤是在叫宋涟舟,上回去侯府见过一回,她还记得,虽然她还不是很懂爹爹的真正含义。
宋涟舟收了愠怒,浮着笑容蹲下,“阿萤真棒,爹爹不过只教了一回你就记住了。”
“爹爹,阿萤记得爹爹。”
“那爹爹今日带阿萤玩风筝好不好?”
“好。”
晚萤兴冲冲朝宋涟舟伸去小手,想要他抱,祁愿却打了岔。
“阿萤,祁愿哥…祁愿叔叔也会放风筝,而且放的可高了,祁愿哥哥陪你玩好不好?”他硬是将“哥哥”两个字憋了回去,不愿在宋涟舟面前矮一截。
晚萤乖乖点头,也冲着祁愿道了“好”字。
她可不懂宋涟舟和祁愿之间弯弯绕绕,莫名其妙的心思,她就只想玩风筝。
宋涟舟那带笑的脸,再度浮上冰霜,伸手便要直抢。
当然,祁愿也不会轻易松手。
他回手便将宋涟舟挡下,一来一回的渐渐上了招式,直至听见沈枝熹一声高呼道:“阿萤面前,你们还敢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作罢。
宋涟舟更是趁机,一把将祁愿怀里的晚萤给抱走,随即起身离开在另一端的毯子上,背着身坐下。
“爹爹。”
晚萤同他面对面而坐,一脸懵懂的看他。
他没答应,只眼眶渐渐发了红。
晚萤这张脸,几乎同他是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三年,几近三年。
说起来,他倒是还得感谢谢暮云,若非他将沈枝熹母女掳来月京城,他兴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晚萤。
想到这里,他侧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沈枝熹。
那个眼神仿佛是在怪她狠心,竟然偷偷将他的孩子藏了三年。
“咳咳。”沈枝熹移开目光,装作不懂看向鸳鸯,“有没有水,我渴了。”
第115章 爹爹最棒
“爹爹,风筝。”
晚萤抓着宋涟舟的衣袖,撒着娇要去玩。
今日出城为的就是放风筝,先前风向不对这才歇了好一阵,眼下她已经急不可耐。
宋涟舟抱了抱她,将她搂在怀里。
心头的庆幸化作眼眶里湿润的泪,庆幸还好没有错过,没有错过晚萤,没有错过他的亲生女儿。
“好。”他抚着晚萤的背,轻轻的拍,“爹爹带你玩风筝。”
旋即,又抱着晚萤起来。
先前的风是往溪水那处吹,若要将风筝放起来兴许得跑进水中去,眼下快到晌午,风向总算起了变化。
晚萤指着粉色蝴蝶的风筝,拍着小手满眼期待。
方柔接了孩子过来,回头看一眼沈枝熹,沈枝熹却是百无聊赖坐在大树遮挡的毯子上,吃着水果。
那头,宋涟舟和祁愿又动起气来。
两人各拿着一只风筝,一只粉色,一只蓝色,作势要比个高低。
沈枝熹淡淡收回目光,又塞了颗葡萄在嘴里。
她懒得看,心中只觉得幼稚。
那两人手中的风筝顺风而起,同时听见晚萤哈哈笑声,显然真的高兴。沈枝熹躺了下去,心道罢了,晚萤开心就行,随他们闹去。
“小姐,吃块梨。”
鸳鸯给沈枝熹递来一片切好的梨块,她张口咬下,心中惬意。
春日的风不热不寒,吹过面颊舒服的紧。
阳光透过树荫,隐隐绰绰照在她的身上,照的她忍不住昏昏欲睡。
刚要闭上眼,又听晚萤高呼大喊:“爹爹好棒呀,祁愿哥哥也好棒,风筝飞的好高好高呀。”
沈枝熹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粉蓝两只风筝果然高高飞上青天,不相上下。
明明挺好的氛围,那两人却非要暗自较劲,分个高低。
险些,又再动起手来。
最后结束的,也很突然。
宋涟舟不知何时弄来一颗小石子,趁着祁愿抬头不备时,带上内力之道将石子弹飞出去,打在祁愿那根风筝线上,霎然间,那断了线的风筝就不受控制随风飘远了。
“宋涟舟!”祁愿几乎咬碎了牙。
宋涟舟则笑意横生,回头望着晚萤求夸一般道:“阿萤,现在你知道了,爹爹的风筝飞的更好是不是?”
“是。”
晚萤看那只蓝色的风筝越飘越远,直至落去看不见的树林里,剩宋涟舟那只风筝还高高的飞着,她便也应和着宋涟舟的话顺他的心意夸了起来。
“爹爹最棒,粉色风筝最棒。”
宋涟舟着实满意,面上笑意更甚。
至于祁愿,若非看见沈枝熹盯着这边,他怕是都已经动手了。
“宋国舅,你幼不幼稚?”
他咬牙同宋涟舟道,实则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宋涟舟赢得胜利,心满意足,懒得再理睬他。
“小姐。”
听鸳鸯喊她,沈枝熹回了眸来。
“小姐,我方才瞧那边有片花丛,我可不可以去采些花来做花环?”
沈枝熹顺着鸳鸯指着的方向看,思索半晌。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鸳鸯一直有意无意的往那边看,那个眼神不像是在看什么漂亮的花丛,而更像是怀春的少女心系情郎的踌躇。
再回头瞧了眼宋涟舟,沈枝熹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去吧。”沈枝熹应下,反正周围都是自己的人,宋涟舟既来了定也是带着许多暗卫来的,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难得出来一趟,你自己去走走散散心吧。”
“好,谢谢小姐。”
鸳鸯咧开嘴,笑着起身小跑着过去。
瞧她那个样子,沈枝熹侧过身手撑着脑袋躺着,心里又开始计较起鸳鸯入城被宋涟舟带走的事,那两日,鸳鸯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宋涟舟,还说要我不许再骗人,你又瞒着我些什么?”
再回头去看,祁愿正大步朝她走来在他边上坐下,一脸的不高兴。
“你跟他较什么劲,有意思吗?”沈枝熹问他。
他的不高兴,越发明显起来,高声道:“有,很有。他把我的脸弄成这个样子,我岂能轻易放过他,等着瞧吧,我迟早是要讨回来的。破我相也就算了,他竟还恶言侮辱骂我做小娘子。”
沈枝熹撇着嘴,其实她也能理解。
要是有人说她长得跟男的似的,她也不高兴。
就是,就是听到小娘子几个字,又是从祁愿口中说出来的,平白叫她想起了宫里已故的裕妃娘娘,以及昭恒公主。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见她出神,祁愿更不开心的横着眉问。
“哦,听见了。”她的回答,透着漫不经心。
祁愿气的发叹,回头又瞪了宋涟舟一眼,抓了一颗葡萄塞入口中重重咬下像是泄愤,咬的太快太急,喷了好多葡萄汁出来,他忙用嘴去捂同时咽下口中的葡萄,不料半颗葡萄卡在喉咙使他发呛。
他被呛的咳了许久,险些将那葡萄又再喷呛出来。
沈枝熹看的直摇头,皱着眉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坐上焚幽堂首领的。”
“你…咳、咳咳,你们夫妇俩一个接一个的戳我心是吧?”
“说什么呢。”沈枝熹抓了一颗葡萄,朝他丢去。
他抬手接住,却不敢再往口中去送,他咳的脸通红,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说正事,你不是让我查裕妃吗,昨日我就让人去查了,没查出什么不对劲的。她嫁到皇子府的时候,她父亲还只是个礼部侍郎,后来她入宫成了裕妃,礼部侍郎也升官做了尚书。她的生母只是尚书府一个姨娘妾室,前些年也因病身亡了。昨日,裕妃也病故了,就是你入宫那阵子。”
他顿了顿,拧着脸问:“你让我查裕妃,不会是因为她身故的事是和你牵扯上了什么关系吧?”
“没有,不是因为这个。”
“那还好。”
“还有呢,还查到什么了?听说她曾有过一个儿子。”
“嗯,没错。”祁愿表情无异,继续说:“那个儿子三岁的时候被一场大火烧死了,若是活到现在应该二十二岁了。”
他倒是无异常,可沈枝熹却是神色怪异的上下打量他。
祁愿如今,也正好是二十二岁吧。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让我查她?”
当然是因为,祁愿长得和裕妃以及昭恒公主长得很像。
昨日见着她们时就觉得熟悉,细一想,很快就想到了祁愿。
第116章 我想带你和晚萤回府
“我查她是因为……”
沈枝熹终究不知如何说出口,祁愿不喜欢别人提他过往,尤其是他的身世。
对于身世,他心里是有恨的。
他恨他父母狠心将他丢弃,沈枝熹母亲将他带回时,他也不过四五岁,可他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说明他被丢弃的时间更早,早到还不记事的时候。三岁,也差不多就是晚萤这么大,要她长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再回想两三岁的事,也是记不得的。
祁愿能够记得的,就是自己一直在挨饿挨打。
她记得娘亲说过,遇到他时,他正因为偷别人的吃食而被一棍子打倒在雪地里。
兴许,他那一棍子也是他忘记许多事的缘故。
相似的年纪,相像的容貌。
沈枝熹几乎已经确定,祁愿就是当年裕妃那个传说被烧死在大火里的儿子。
“因为什么,你这两日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