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回身,指着谢暮云。
“谢暮云你告诉我,我要如何跟景时交代?”
“我的景时落入你谢家就是他人生之大不幸,你害的我都不敢让娶妻生子,再像害了我似得害他妻子不说,还会害了他的孩子他的儿子,一代传一代,痛苦永远也没有尽头!”
她吸着鼻子,因悲戚过度连鼻涕都忍不住了。
“谢暮云,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不管景时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你都不许拦他。那方柔有过孩子,眼下年岁也不大,好好教养兴许也会是个贴心的,这样,他们之间也不必非得再要个孩子。”
“所有的痛苦到他为止就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看着他的儿子再经历同样的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23章 小公主
祁愿再回头去找沈枝熹时,夜已经很深了。
她都快熄灯睡下,祈愿才开窗进来。
“那边不是有门吗?”沈枝熹托着烛火,回到外屋去。
祁愿快她一步,已经在桌前坐下,“我就爱翻窗,你别管我。”
听那语气是生着气的。
沈枝熹明白他气的什么,放下烛灯在他对面坐下,回说:“即便现在不告诉你,将来你还是会知道的,既然知道了谢家和皇帝有牵连,总会查到的,那时的情况或许更让人难以接受,眼下提早知道了也好早做筹谋。”
“筹谋?什么筹谋?”祁愿一脸不愿。
看他如此,沈枝熹知道自己原先想过的那一计估计是成不了,果然他也立马就说了。
“就算我真的是什么皇子,我也不想要,不想做,更别说什么帝位,我也没兴趣去争。”
“好。”沈枝熹一口应下,并不强求。
祁愿会这么想,其实她也是理解的。
“那就说说昭恒公主的事吧,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探查清楚了?”
“嗯。”祁愿伸手去取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身上的伤的确不是自伤自残留下的,在皇宫里敢对她下手,也只能和皇帝脱不了干系。”
他垂眸抿茶,莫名给沈枝熹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好像,藏着些什么不能说的心思一般。
“没出什么事吧?”沈枝熹问。
“没有啊。”祁愿抬眸瞥她一眼,迅速又再垂落下去,“就是…就是落了一面镜子。”
沈枝熹没接话,只目光紧锁着他的脸试图看出什么破绽。
可实际,他落下镜子就已经是最大的破绽。
他不是这种做事不仔细的人,况且镜子是他随身之物,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对镜照看几眼,他理应不会将它落下才对。且小小一面镜子,也很有可能会是风险,他比她更清楚的。
说到底,还是他心乱了的缘故。
表面上不在意,嘴上也说着没兴趣,实则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乱了神。
“没事。”沈枝熹清了清嗓子,替他说话道:“你那个镜子虽然能看得出来不是宫内之物,但街上随便一个小摊子就上能买到一模一样的,只通过一面镜子就确认身份显然是不行的。”
祁愿眼珠子一转,捏着茶杯手指紧的发了白。
见此,沈枝熹也不由得紧张几分。
“怎么了?”她问。
祁愿眨巴着眼睛,抬头回说:“那镜子背面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折放着一只我的小像”
“……”
沈枝熹无言以对,微张着嘴愣了半天。
“祁愿,你……”
“后来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去取了,但……东西已经找不到了。”
“你……”
“我真的整个房间都几乎翻遍了,什么也没找到,镜子跟着床上的昭恒公主一起不见了。她不在灵前,也不在她自己的住处,裕妃的福云宫我也去探过,我怀疑她是被皇帝带走了,我若再去势必会有所惊动。”
沈枝熹深深吐气,让自己冷静。
她知道祁愿自恋,却没想过他能自恋到这种程度。
整日拿着镜子看也就算了,还在镜子里藏着自己的小像,且她也知道祁愿得画功的,不管画什么都栩栩如生,照他那个自恋性子定也是要将自己画的完美无瑕,旁人一瞧定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那日巷中,谢暮云的暗探见过祁愿。
而今日他落下的小像若是去了皇帝那里,他再事情交给谢府来办,岂不直接就能查到祁愿身上?
到时候,以一个行刺的罪将沈枝熹也给连坐了。
又或是皇帝发现祁愿长相的秘密,怀疑祁愿就是当年那个被烧死在火中的皇长子,不管是认他回宫,还是觉得他知道了昭恒公主的秘密要除之而后快,总之,事情不太好办。
“也……还好。”沈枝熹勉强再道。
她亦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一口来压惊。
“昭恒公主与你长得那么像,兴许会觉得那张小像是她的自画像呢。”
祁愿放下茶杯,越发心虚的模样,“哪个女子束发用男冠啊?”
“你!”沈枝熹也是放下了茶杯,且蹭的起了身来,“你整日披头散发的什么时候用过发冠啊,你都没用过又干嘛画一个……”
“谁披头散发?”祁愿转过头,示意她看,“我只是用发绳而已,再说就是没用过发冠才要画一个看看自己戴发冠是什么样子的。”
“你还挺理直气壮的?”
“我理不直气也不壮,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真查到了我身上,我不会连累你。大不了把命交出去就是,就当是还你娘当年的救命之恩。”祁愿跟着起身,说完便迈开大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时,也不忘将门给合上。
沈枝熹望着那两扇门,叹气不止。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想要解决问题,不是要他……
反正都已经对上了,和谢暮云他们迟早有一战,早一些晚一些而已。
她是想问祁愿,要不要救他妹妹。
*
皇宫。
昭恒公主赵玉姝被关在一间密室内,漆黑的房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灯。
她缩在灯下,手上拿着的正是祁愿落下的那柄小镜子。
昏黄的烛火也无法将她发白的面色照的柔和,那张脸和毫无血色的唇,比她身上穿着的孝服还要白。
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镜子,这个样式普通的很,一看就是宫外之物。
先前睡在停灵宫被叫醒,俯身穿鞋时无意瞥见床脚下躺着这面镜子,当时就想过会不会是宫女落下的,可今日伺候的宫女也都是穿着丧服不会在身上带着镜子的,且之前她躺下看着宫女离开,并未发现她们身上有东西掉落。
说明……说明她睡着的时候有别人来过。
是谁,是谁的人?
皇后娘娘,还是父皇?
除了他们,这满宫内都不会有人找她的。
可若是皇后娘娘的人来过,她醒后定会有人告诉她,如果父皇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不,如今她不就是被父皇的人带到了密室了,这间她曾来过无数次,充满血腥味的密室。
第124章 取血,不哭
烛火很暗,但赵玉姝还是发现了镜子背面那个小小的卡扣。
往里一按,雕花的底面就弹了上来。
她一惊,以为是什么暗器,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半晌没见异样,这才再慢慢睁开眼并看见了镜子夹层中的纸。
心下惊疑的同时将折成一半的纸取了出来,翻开一瞧,不觉眉目紧拧露着诧异。
“怎么会?”
纸上画着一幅人像,模样何止熟悉,除了能看出是个男子,可那张脸俨然就像是照着她的模子去……
“男子。”
“男子,男子……”
随着她声声呢喃,呼吸也越发急速起来,而后不自觉回想起母妃前几日同她说过的话。
几日前,母妃兴许就有预感知道她自己要不行了。
母妃同她说,她还有一个皇兄,一个哥哥。
当时她点头说自己是知道的,她的皇兄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已经去了,死在一场大火里,这个事情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可母妃却说不是,母妃说皇兄没有死。
母妃说当年皇兄也和她一样,一样的被父皇取血去治病,而皇兄比她还要早,早在尚在襁褓中就被父皇拿去利用,一直到三岁。母妃是为了救皇兄,这才设计一场大火做成是皇兄被烧死在火中的假象,实则皇兄是被偷偷的送了出去。
那日,母妃不住的在同她道歉。
母妃说自皇兄被送走后就一直在吃避子药,不让自己再怀上孩子。
后来这个事情被父皇知道,母妃受了好大罚。
第二年,母妃还是有了孩子。
也是那一年,父皇登基为帝有了更大的权势,然后入了宫彻底被困住,母妃也无法再像当年一样设计将她送宫去,且父皇看的紧,她自小就有单独的宫殿不同母妃住在一起,母妃根本没有机会。
“皇兄,哥哥?”
她揪着小像,纸张被泪水打湿了两点。
母妃说,皇兄还活着的。
那……这张小像是哥哥吗?
“哥哥,是你来看过我吗?”
原本她都想好了,等为母妃守完灵,她就自尽。
从前父皇就是拿母妃的性命来胁迫她的,如今母妃去了,也再没有人能够威胁的了她。
原本,原本……
原本她想着今夜就撞死在灵前的,不料身子太虚晕在了灵堂,再后面就是宫女来叫她说父皇的人来请她过去,再就是偷偷捡到镜子并被带来了此处。
“你是要我撑下去对不对?”
“你会救我出去对不对?”
“到底是不是你?”
“哥哥…母妃死了,我好害怕。”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哭的凄哀偏又不敢大声。
倏地。
外头有交谈声响起。
“公主带过来了?”
“回流烟姑姑,公主已经在里面了。”
“好,把东西拿给我。”
赵玉姝听见声音,慌忙将小像折起来放回镜子夹层中,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万一这张小像被发现了恐有麻烦,于是又再它给取了出来,递到火烛前就要将它烧掉。
临烧到之前,她又再停住。
纸张被烧后留下的气味,同样会引起怀疑,她怕自己经不住拷打。
心一横,她便将小像纸塞入了口中。
所幸这张纸小,也就半掌大,很轻松就被吞入了腹中。
小像入腹的同时,房门被人推开。
为首的就是父皇身边的掌事宫女,流烟,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其中一人手持圆盘,里面摆着取血的刀和装血的瓶子。
“公主殿下,有几日不见了,殿下可还好?”
流烟冲着她笑,看她满脸泪痕仍故意拿话激她。
“哦,倒是奴婢忘了,裕妃娘娘去了,殿下怎么会好,瞧瞧这小脸哭的多招人心疼。可奴婢也没有办法,即便是殿下您自己快要去了,可只要皇上需要,殿下也得从床上起来放血。”
她堆着笑,丝毫没有宫奴对公主的敬意。
赵玉姝吸着鼻子,神色漠然坐在地上,只当听不见并不搭理。
“去。”流烟挥了挥手,身后的宫女便放下东西朝赵玉姝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钳制着赵玉姝的双臂。
接着,流烟上前亲自给她搜了身。
全是因为最开始时,赵玉姝曾在身上藏过簪子,在流烟取血时扎过她,险些就扎中了她的脖子。
自那之后,即便有人押着,流烟也一定要在每回取血前亲自搜过身才会安心。
赵玉姝怀里的镜子是藏不住的。
“这东西……”
“这我母妃留给我的!”
赵玉姝冲着流烟喊,喊得她拧起眉。
“一个不值钱的破镜子有什么好留的,别又是当年之物,裕妃真是病的不轻,皇长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一直留着皇长子曾经穿过的衣服,物件什么的,难怪沾上晦气这就给病死了。”
说着,她将镜子摔在地上。
“你凭什么摔我的东西,你也不许这样说我的母妃!”
“我就是摔了你能如何,我就是骂了你母妃又能如何?”
流烟的面色颇有些狰狞,她抬脚踩在了镜子上,那镜子本就因为那一摔而摔出了裂痕,再经这般碾压难免碎裂的更多。
赵玉姝生生被拉着,奈何不了半分。
只有眼泪越流越急,止不住的抽噎。
纵然是这样,流烟仍不肯放过,取过桌上圆盘中的刀,用刀柄重重按在赵玉姝手腕的伤口上。
许多伤都是未愈合的,这么一按,血又流了出来。
流血也罢了,而且非常的疼。
赵玉姝终究也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即便极力隐忍不让自己痛出声来,可眼泪终究还是不太争气。
最后,她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流烟走的时候,甩下一瓶止血药。
只是赵玉姝伸手去捡的不是药,而是那柄几乎碎完的镜子。
腕上的血顺着手指往下流,渗进镜子碎裂的缝隙中,她小心翼翼将镜子捧起来,轻声安慰自己。
“不哭,不哭,至少还有哥哥。”
她要活着去见哥哥,哪怕只有一面也行,这样她就算死了也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母妃,母妃要是知道她见过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
*
翌日。
清早起了床,沈枝熹便去问方柔有没有见过祁愿。
“祁愿我没见过,不过我方才从厨房过来,听说那庄玉岚今日要带你出门采买,说是为后日宴席做准备的。”
第125章 谁在诋毁我的未婚妻子
吃过早饭,庄玉岚果然带着人来了施星院。
说是,瞧她沈枝熹平日穿的总是很素净,要带她出门去买些好看的衣服首饰,免得宴席那日旁人觉得她在侯府不受待见,连件鲜艳衣服也没有。
沈枝熹低头瞧自己穿的,虽然素净但都是上好的料子,可不比庄玉岚身上的差。
这一点,庄玉岚应该很清楚。
可她仍执意要带沈枝熹出门,想必另有意图。
沈枝熹摸了摸耳坠子,点头应下。
既然庄玉岚搭好了戏台,她便去瞧一瞧,就算今日拒绝,来日庄玉岚定也还会有其他的借口。
出了侯府,沈枝熹和庄玉岚分别坐上各自的马车。
“小姐你别担心,我们的人跟着呢。”鸳鸯跟着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