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殿外又催促了一声。
秦瑶坐起身,一身流彩暗花纹的的宫裙逶迤划过地面,柔声吩咐侍女道:“好了,让他们进来吧。”
一阵清风拂过,檐下风铃轻轻摇摆。
两道纤长的身影一道走入了殿内。
丹阳县主眼不能视,被秦临搀扶着进来。
“小心,脚下有门槛。”秦临声音响起,举止之间满是温柔和耐心。
丹阳县主双手握着秦临的胳膊,笑了笑,道:“我无事的。”
秦瑶见此场景,让二人坐下。
殿内安静,侍女都被打发了出去,谢柔枝走上前来,给秦瑶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她声音温柔清婉,如同天上的软云一般,让秦瑶一下就多了几分好感。
秦瑶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道:“嫂嫂最近怎么样?眼睛好点了吗?”
“嫂嫂”二字一出,谢柔枝面露几分羞怯,道:“娘娘喊我柔枝就好,不必喊我嫂嫂。至于眼疾一事,近来已经好转了许多。”
谢柔枝眼睛上还覆着一层白纱,转目去看一旁的秦临。
秦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在塞北遇到了一个神医,帮柔儿治好了眼睛,现在她已经能看清微弱的光了,但后续还得好好调养。”
秦瑶道:“当真?我还怕嫂嫂眼睛好不了,特地找了民间的鼎鼎有名的郎中,看来现在是用不上了。”
秦临看着妹妹,心里暖流滑过,道:“瑶瑶心地善良,替阿兄着想,阿兄都知道。”
几人又聊了一会,秦瑶顾念到谢柔枝的身子,也不敢多打扰她,道:“那嫂嫂以后若得空,就来宫里陪我说话,我一个人无聊得很。”
谢柔枝抿了抿唇:“好。”
秦瑶起身送二人离开,忽想起什么,道:“嫂嫂是先帝册封的公主,身份尊贵,才回长安城,有落脚的宅院吗?不如还是住在宫里吧,我让宫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宫殿来。”
秦临却先一步道:“不必了,柔儿和我回去,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不用这么麻烦。”
秦瑶一怔:“成亲?”
秦临勾了勾唇:“三日之后,瑶瑶来将军府参加婚宴吧。”
秦瑶没想到这么快,道:“阿兄不如再筹划筹划?这么快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秦临轻松道:“也不算草率,在回长安的路上,我就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我们的想法是越快定下来越好。”
秦临揉了揉她的肩膀,谢柔枝也朝秦瑶露出一个的微笑。
这事既然是二人同意了,秦瑶也不好再说什么,道:“那就恭喜阿兄了,三日之后,我和陛下一道去给阿兄贺喜。”
秦临眼里盛着柔光,临走前道:“我等着瑶瑶。”
等二人走后,秦瑶心情久久还是不能平复。
晚上谢玉升回来时,秦瑶与他说了这件事。
谢玉升道:“你阿兄上朝时和我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我便应允了。”
秦瑶立在谢玉升面前,温柔宽意地帮他解衣带,一边道:“那也不能这么快答应成亲呀,一切匆匆忙忙的,好多事都没安排妥当。”
谢玉升沉默了一会,问:“你阿兄没告诉你?”
秦瑶疑惑地抬起眼,摇了摇头。
谢玉升挑了下眉,道:“丹阳县主怀孕了。”
这下是轮到秦瑶惊讶了,美目圆瞪,结结巴巴道:“怀、怀孕了?这么快?”
谢玉升脱下外衫,意味深长地看着秦瑶道:“我也很疑惑。”
秦瑶眉目低垂,道:“难怪他们这么急地要成亲,万一成亲晚了,拖上一两个月,肚子可就显怀了。”
她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上谢玉升打量的眸子。
这一刻二人达成了一种默契,四目相对,都有些无言以对。
人家秦临这对才好上几个月就有孕了,她和谢玉升都三年夫妻了,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秦瑶抬手戳了戳谢玉升胳膊,道:“我最近都没喝避子汤了,为什么肚子还是没动静呢,是你不够卖力吗?”
谢玉升正准备去浴池沐浴,都脱得差不多了,听到这话,又回身问:“你觉得是这个原因?”
秦瑶转了转眸子,肯定了他的努力:“也不是,你很辛苦地出力气了。”
只是秦瑶至今没有身孕,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夫妻俩此前一直都秉着顺其自然的念头,认为怀孕这种事急不得,然而今日被秦临这对一刺激,都有点按奈不住了。
谢玉升看秦瑶小脸萎靡,手轻轻抚摸了她小腹,柔声道:“不急的,你才多大的年纪,当务之急是把身子养养好。”
视线相触,映在他眸子中的烛火轻微跳跃。
这样的话从自己夫君口中说出来,无疑很让人安心。
秦瑶心中情愫暗自滋生,转念一想也是,自己还小、还没玩够呢,怎么就能当母亲呢?
秦瑶环住他的腰身,眸光流转,脉脉道:“你说的对,我们不着急,顺其自然,但为了以后的子嗣着想,还是要好好研究一下。”
毕竟他们的身份不一般,担着给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
谢玉升揽住她的纤腰,在她发梢上落下轻轻一吻,轻声:“那明日我去太医院那里问问有何助孕的法子。”
秦瑶耳畔微热,声音细如蚊蝇:“这事怎么还要问别人啊,多不好意思。”
她旋即想起来,道:“我阿姆在我出嫁前,好像给过我一个小册子,上面有记录同.房要注意的事。”
谢玉升低头看她,道:“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秦瑶从他怀抱中抽身,一步作两步跑到自己的衣柜前,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道:“你快去沐浴,等你出来了,我们一起看册子。”
过了会,谢玉升从澡间里出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秦瑶抱膝坐在床上,面目羞红、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册子。
谢玉升从后环绕住她,身上清冽的温香裹挟拂来。
秦瑶吓了一跳,侧过脸来,见他就露出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撒脚绫裤,道:“你把衣裳穿好了。”
谢玉升不为所动,不解道:“都要歇息上榻了,为何还要穿得好好的?”
秦瑶觉得这话是歪理,正想着怎么回话呢,谢玉升伸手,抽出那小册子,随手翻看了几页。
风吹册子一页一页翻动,上面画满了两个“打架”的小人。
秦瑶屏住呼吸,观察着谢玉升的神情,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看到谢玉升神情凝滞了一瞬,有点一言难尽,目光从册子上移开,落到秦瑶脸上。
秦瑶试探地问:“怎么样?”
谢玉升道:“画的不好看。”
秦瑶以为他思索了半天,会有什么心得呢,没想到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举高册子,送到谢玉升面前,指着画像下面的字,道:“上面说了,照这个样子做容易怀孕。”
谢玉升道:“你信吗?”
秦瑶眨了眨眼,顺势倒下,卧在被子里,狡黠地看着他,道:“来试试吧。”
册子上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好,还得自己来试一试来验证一下。
她乖巧地卧倒,盈盈巧笑等着谢玉升,谢玉升拈起册子,皱眉研究了好半天,才慢腾腾俯下身来。
他如往常一样,先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拿过来一个枕头,递到秦瑶身下,道:“册子上说,垫高一点容易受孕。”
秦瑶勾住他的脖颈,笑着道:“好的。”
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自个早上,是怎么下不来床,写了谢玉升一大串坏话了呢。
一阵蜡烛轻摇,风吹床幔。
秦瑶大汗淋漓,推开谢玉升,红唇一张一合。
谢玉升半坐起身,手握着册子,在烛光下又研读了好几页。
秦瑶从后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喘气问:“这册子上说得对不对啊,我怎么感觉照它说的做,比以前更累了。”
册子有点年头了,上面墨水字迹边浅,看起来有点吃力。
秦瑶看得眼睛疼,转头看向谢玉升,等着他看完,进行下一步动作。
谢玉升若有所悟道:“怎么做这种事,还要看风水方位?”
秦瑶诧异,“什么方位?”
谢玉升将册子扔到地上,揽住她的腰,道:“要头朝北,脚朝南,这样容易怀上。”
秦瑶挪了挪身子,侧过来,头朝北地睡在榻上,一副邀君采撷的样子,问:“这样?”
谢玉升眯了眯眼,道:“似乎是这样,我来试试。”
风吹地下册子翩飞,一页一页,还不知哪一日能看完,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了皇家的后代,真是任重而道远。
作者有话说:
谢玉升:认真研究。
秦瑶:任人研究(乖巧)
下一章超甜,给小谢和瑶瑶安排第二次婚礼!
第91章 番外三
少将军与丹阳县主的亲事定在三月十五,二人回长安的第三天。
这桩婚事的消息一放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秦临可是大齐为数不多年纪轻轻就官居高品的郎君,是被整个京城视作贵婿的存在。
如今他要娶亲的消息传出来,可是引得不少闺秀少女私下里抹泪,绞碎了手绢。
要说上一次京中闺秀们像这样愤懑不平,还得追溯到三年前,谢玉升迎娶秦瑶那一回。
时过境迁,当年京中闺秀嫁人的嫁人,贵女早换了一批人,可大齐的好儿郎,最耀眼的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个。
对于少将军的婚事,京城人议论纷纷,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短短三日之间发酵到满城皆知,终于在成亲这一日推向了高.潮。
三月十五,莺歌燕舞。
街道上张灯结彩,红幡飘摇。
少将军一身大红的喜袍,红绸白马,高高坐在马上,神采奕奕,犹如天人玉姿。
当他出现时,整个街上先是陷入了一刻诡异的沉默,才又恢复热闹的气氛。
不为其他,实在是秦临身上的气场太过凌厉,杀伐气太烈,但凡被他目光他扫到的人,都吓得背后哆嗦,真真印证了他玉面阎罗的称呼。
仪仗绕着长安城走了一圈,在傍晚时回到了将军府。
喜娘热情站在门口,高声道:“恭迎新郎官、新娘子――”
热烈丝竹声中,那神仙眷侣的二人握着一根红绸走进了大门。
将军府里里外外挤满了宾客,秦瑶和谢玉升也来观礼了,二人并肩站在最上首。
新郎新娘拜天地,送入洞房,宣告礼成。
一室喧哗热闹,灯火辉煌,会客厅里亲朋好友勾肩搭背,相继走入酒席。
秦瑶轻轻鼓掌,看着这样的场景,心里由衷地替阿兄和县主高兴。
她转目看向身侧的谢玉升,问:“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热闹的吗?”
影影绰绰的灯光里,谢玉升接过侍女递上来的一盏酒,抿了一口,道:“你不记得了?”
秦瑶确实记不太清了,对于大婚之夜的印象,除了那晚喜榻塌了,就模模糊糊的。
她勾住谢玉升的胳膊,道:“我千里迢迢从洛阳坐马车来京城成亲,一路颠簸,到达长安后歇都没歇,就直接和你拜堂,当时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谢玉升似乎被这话勾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轻笑了一声,道:“你也知道自己那天晕晕乎乎的?我当时还奇怪,为何你整个人都倒在了我身上。”
秦瑶红了红脸。
大婚前,秦瑶从洛阳而来,一路舟车劳顿,累得不成样子,都没休息一下,就匆匆忙忙成亲。
偏偏大婚的仪式繁缛,每一套流程都很耗费体力,一天下来,秦瑶累得都快走不动路,跨火盆时,好几次都跨不过去。
那时她身子发软,半靠在谢玉升身上。
周遭起哄声一片。
红盖头之下的秦瑶,脸红滚烫,抱住了谢玉升的手臂。
耳畔响起一道男子温润的嗓音,道:“我扶着你,你慢慢跨。”
秦瑶试了好几次依旧跨不过去,最后是被谢玉升半抱着才跨过了这一关。
结果可想而知――
四周气氛更加热烈,起哄声不断,都在打趣秦瑶才嫁过来,就和谢玉升这样的亲密。
秦瑶小姑娘,脸皮子薄,得亏有红盖头挡着,不然众人可都瞧见她煮熟虾子一样红透的脸蛋了。
等送入洞房,谢玉升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参加酒宴。
留下的秦瑶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余地,凤冠霞帔都没脱,累得直接倒头就睡了。
等醒来,入目就见到自己的夫君立在榻边,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思绪回到如今,秦瑶抿了下唇道:“若我那天没有累得发晕,肯定就能记得更多成亲的细节,可现在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好可惜啊,我这辈子可就只能成一次亲啊。”
两次肯定是不可能了......
谢玉升听出她话语中的惋惜,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思忖了片刻,道:“现在还早,你若是想再成一次亲也是可以的。”
秦瑶惊讶,道:“什么?”
谢玉升握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往外走,笑道:“走吧,带你出去成亲。”
秦瑶睁大了眼睛,一到外面,谢玉升便召来几个侍卫,将事情吩咐下去。
侍卫们脸上当即划过了几分诧异,旋即抱拳离开。
秦瑶问:“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谢玉升扶她上马车,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带你去更衣,换一套大婚的喜服。”
他说要再成一次亲,就真的再成一次,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短短几刻钟就把一切事务安排好。
马车停下,到了一处府邸,一侍女引着秦瑶进了厢房,伺候秦瑶梳妆。
屋内立着一排婢子,手上捧着华丽的凤冠和宝石首饰,供秦瑶挑选。
给秦瑶梳头的姑娘,手上握着犀角木梳,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镜子里折射出少女娇俏的面庞。
当重重的凤冠压到秦瑶头上时,秦瑶哎呀扶了下额头,鬓发上步摇珍珠摇摆,发出清脆悦耳之音。
侍女笑道:“姑娘不要怕重,这凤冠上压得首饰越多,昭示姑娘以后路途越顺遂,享福享贵。”
秦瑶点了下头,从话语中得知,这些人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
“走吧,姑娘,奴婢扶着您出去。”
秦瑶梳完头,起身随侍女往外走。
红纱遮头,红烛摇晃,脚下的道路昏黄。
春日傍晚的柔风吹起红裙荡漾如涟漪,秦瑶目光下覆,盯着自己的脚尖,一颗心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