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六十多天过年,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天越来越冷,韩陆住的病房是普通病房,没有空调暖气。程一要给韩陆调病房的,韩陆不愿意,说没必要费那个钱。
他没什么的。
以前雪地草丛都睡过,身上还有伤,都熬过。
身体真没那么贵娇。
程一就没坚持,妥协。知道韩陆心疼钱,可是她不缺啊。但程一没再提,说多了怕伤韩陆自尊。
他不会用女人钱。
韩陆虽没说过,可程一知道,他就是那样的男人,不会靠女人,更不会想欠女人。
韩陆在医院躺几天,他去了程一家。
因为还要养伤,他没留在队里,头部还时不时的疼,手臂也无力,使不上劲儿,韩陆决定等好了再回去。
就当休假了。
从韩陆来之后,程一就基本上宅在家里,很少出门。白天,让阿姨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肉菜水果回来,塞满冰箱,然后由韩陆来做饭。
程一就负责吃。
晚上,两人没事就窝在沙发看电视。
程一抓着韩陆的手指玩。
房间也不开暖气,等程一冷了人就往韩陆怀里缩,然后她来了兴致,就会爬起来爬到韩陆腿上,捧着韩陆的脸亲,亲她下巴,他眼睛。
韩陆就抱着程一,把怀里姑娘揉进身体。
窗外雪花飞舞,屋里两颗心靠近。
无人打扰的世界里,两人无限的亲吻,拥抱,做-爱。
这段时间,程一最开心。
不想别的,韩陆在,她别无所求。
过了半月,离过年还有二十天,韩陆归队。
程一又在家无聊呆了两天没出门,周五,夏至打来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马上就要过年,程家事情繁多。
一般这个时候,程一就要回去,不然夏至又不知道怎么闹,会突然发疯。
程一收拾收拾,换了羊毛裙子穿了黑色羽绒服出门,她开车去程家,一个小时后,人到了,程家别墅灯火辉煌。
程一没下车,她坐车里一会儿。
望着程家的热闹,外面看一片暖融,豪华,有钱,富贵。可没人知道,房子里面多冷清,冰凉,多让人失望多想逃。金钱利益堆砌起来的家,哪里是个家。
一个冷冰冰的牢笼而已。
别人想不想进,程一不知道。
可程一不愿意,她不爱这种生活。
冰冷的,麻木的,虚伪的,冷漠的生活。
她宁愿跟着韩陆,哪怕他没钱,普通,可只要他真实,温暖,忠诚,他爱她,就够。相比周亦行,韩陆是比不上,可程一不嫌弃韩陆。
程一勾唇笑下。
看着程家,她真的厌倦了这个家。
第74章 他含笑:“想跟我回家?”
程一进门,客厅里没人。家里阿姨正要出门倒垃圾,见程一回来了,忙去叫夏至。
程一坐沙发等了会儿,不见人下来。
这都过去几分钟,程一没耐心等,起身上楼。
“程程啊。”阿姨拦住,欲言又止,“你妈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也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她都郁郁寡欢。下午你妈跟你爸刚吵完架,你爸吵完就走了,你妈她……”
“哭了?”程一接住话,“还是老程又打她了?”
阿姨望了眼楼上,叹口气,这家里儿子儿子不回来,女儿女儿不回来,就连家里男主人都不回家。换是谁,哪个女人也受不了啊。
谁愿意守着空房子过日子啊。
阿姨心向着夏至,说:“程程,你是女儿,多回家看看你妈吧。你哥因为沈襄的事情,跟你妈一直冷战着,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也不打,问都不问一句,你妈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没少流眼泪。”
程一沉默听着,不说话。
阿姨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程程,下午你爸妈吵架,我是无心听的。你爸要跟你妈离婚,说各过各的。我估计,那个姓梁的女人又回来了,你爸鬼迷心窍,心还在那个狐狸精身上了。”
程家的阿姨在程家干了不少年,夏至跟程凌杨的事情多多少少她是知道的。
夏至给家里佣人的工资开的高,平时说话也客气。久了,家里的阿姨都向着夏至。
程一点点头,什么没说。
“我知道了。”
程一上楼。
果然,夏至在卧室床上坐着,一看到程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一看受了多大委屈。程一这种情况见太多次,年年有,她疲了。
程一走过去,“你跟他吵什么,胳膊拧不断大腿,你自己老公什么德性你不清楚?”
夏至顿时火了,“他多大岁数了,为了梁芊儿要跟我离婚,这不荒唐可笑吗!你爸跟我说什么知道吗,你爸说,梁芊儿怀孕了。”
靠!渣男渣到他妈绝了。
震惊过后,程一心里狠狠骂一句。
她看夏至,这才看到夏至右脸上一巴掌印,程一虽然跟夏至关系不好,可也没多差,毕竟是母女,夏至表面厉害实际上就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可怜女人,程一犯不着较真。
还是她亲妈。
她向来较真的,是程凌杨。
程一冷眼:“他打你了?”
夏至一听,又低头,难过起来。
程一看的心烦,头也不会走了,“我去找他。”
程一去了程氏集团,路上,韩陆打来电话,电话里听到程一开车按喇叭声音,纳闷这么晚了天这么冷,又跑出去干什么。
“去哪儿了?”韩陆问。
韩陆刚刚训练完,他手臂修养半个月好了些,但是没恢复完全,没好透。他跟程一在一起闲了大半个月,他这人闲不住,怕再耽误下去,人就闲废了。
所以,就急着归队。
他回去也做不了紧要的事,特别是战斗员需要出警,他没去,指导员也让他再养养,免得肌肉韧带拉伤以后真难恢复。
这么一来,他不忙,能空出时间。
分开两天不见,韩陆就想程一了。
程一车开的快,没管路上有没有冰,滑不滑,她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要么去找程凌杨,替程家讨个说法,要么就找梁芊儿,拽也要把她拽医院去。
程一不允许老程的小三转正。
想拿孩子当王牌,就看梁芊儿有没这个命。
韩陆半天没听到程一说话,还以为手机信号不好,他拿眼前看一眼,信号满格,又把手机放回耳边:“程一?”
程一回神,她问一句无关紧要的,“韩陆,你冷吗?”
韩陆愣了愣,笑起来,“不冷。”
程一口气平淡说:“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都是羽绒外套,你有时间过来拿也行,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韩陆想拒绝可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说不出口。
这个面冷心热的姑娘知道心疼他,怕他冷,怕他冻着了。这么多年,韩陆都是一个人,身边没女人,就算有家人,家人也形同与无。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冷不冷。
也没有人给他买过衣服,为他花过钱。
除了去年有一个姑娘送了他围巾手套,韩陆说了谢谢,没收,拒绝了。
韩陆望着地上的雪,他低头踩了一脸,白雪在他鞋底融化了。韩陆心口热热的,他没有回答程一衣服是他去取还是让她送。
他说:“小一,我想你了。”
程一听到这句话,握方向盘的手指一紧。
她心口有股暖流涌上四肢,击退了她心尖上那股冷冰凉硬的郁气,心头那股怒火和不理智在韩陆的声音里渐渐冷静下来,变得平和。
程一自己吓了一跳,她刚才脑子里,真的有邪恶罪恶的想法。
她不想让梁芊儿孩子出生,打她,推她…
好在,韩陆阻止了。
程一心累,把车停在一条街边上。她望着还没回家,人在外头为生存奔波着的陌生人,有的卖水果,有的摆摊,都在为生活奋斗,谁都没有放弃,喊累,都那么努力的活。
因为背后,他们都有家人。
程一突然不觉得自己再孤单,她有韩陆。
下车买了两个烤红薯,程一回车上,跟韩陆随便聊些什么,临结束前,她喊韩陆名字。
韩陆嗓音透柔,“嗯?你说。”
程一咬了一口红薯,很烫,她“嘶”了声,烫到嘴了,可入口一霎那,甜味在喉咙间划开。
很暖,很幸福的感觉。
就像在她家,她依偎在韩陆怀里,韩陆拿着筷子,搂着她一口一口喂她红薯丸子的感觉。
红薯丸子是韩陆做的,他老家的手法。
程一从来没吃过,很喜欢。
程一原本想说的话,压住没说,说别的。
她问:“韩陆,你今年过年回家吗?你老家吃年夜饭也做红薯丸子吗?”
韩陆:“嗯,会做。每年都有。”
程一“喔”声,没说话。
安静几秒,韩陆那头轻笑,嗓音低柔似水,他语气含笑:“我的小一,想跟我回家?”
第75章 她没表情,“我留下。”
程一愣住,她脑子里都是韩陆那句话。
跟韩陆回家,跟他回他的老家吗?
韩陆的老家在一个县城,芜江,地方不大,听韩陆说依山傍水,环境好,空气新鲜,而且,水土好,那儿出来的姑娘水灵漂亮。
温浅予也是那个地方的。
程一不憧憬小县城,她就馋有红薯丸子吃,圆圆的金黄金黄的,甜丝丝。
以前,她不吃这些。
那天下午,韩陆特意做的,用了两个多小时。
程一不要吃,韩陆硬喂她吃了一个进肚子里。
吃过一个,就爱上了,不再提油腻热量的事。
程一嘴角无声勾着,淡淡说:“不去。”
她就随口一说的,心里没排斥嫌弃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当时韩陆怎么想的,他有一会儿没说话,电话里沉默着。
程一正要开口,听到韩陆那头的警报声。
稍后,就听到韩陆说:“程一,先不说了。”
“韩陆。”程一急忙叫住他,“你注意安全,要平平安安的,不许再受伤!”
韩陆心里一暖,“知道了。”
结束通话,程一关了手机屏幕,她呼了口气。
车上放着的红薯掉下来,滚到程一腿上。
程一吃不了那么大个的红薯,凉了就不好吃,她看到一位清洁工拎着扫帚孤零零扫地,手上冻的通红,也没有戴手套。
程一又想起韩陆,她想着韩陆救每一个人,一个小动物,以及他英勇义无反顾的冲进每一场火里的身影。
他人是热的,就像火,像太阳。
他的心也是,很暖。
程一把剩下的红薯装回去,又往袋子里塞了几张纸巾,她下车把还热着的红薯送给那位清洁工老人吃,对方说了好几声谢谢姑娘。
程一心头感到了点暖。
久违的暖意,让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程一说不出为什么,讨厌自己的心,麻木冷漠又坏又没良心,可刚刚,她被那个清洁工的感激的笑震撼到了。
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而已,她被触动。
程一想,温暖从来与金钱身份名利权势无关。
在于人心。
程一终于理解,为什么她和周亦行,只有刺激没有激动,只有感官的愉悦,心灵深处没有一点灵魂起舞至死不渝的感觉。
而和韩陆在一起,她的心会跳动的狂热。
每当韩陆用力,程一总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程一打电话给程凌杨,程凌杨没接,她又打给程凌杨秘书,秘书说程总不在公司,他今天一下午都没来。
程一心里明白,她挂了电话去梁芊儿家。
程凌杨应该在那女人那儿。
五十多岁的人,外面女人要给他生孩子,她爹这是又要有后了,福分不浅啊。
程一冷笑一声,内心失望到低处。
程一开车到半路,接到家里阿姨的电话,“程程,不好了,你妈去找梁芊儿算账了!刚刚不知谁来了一个电话,她知道你爸晚上就在梁芊儿那儿住,你妈气的砸东西,然后就开车出去了。我担心她情绪失控,会做不理智事,你赶紧给你妈打电话劝一劝啊。”
程一眉头止不住的跳,“我知道了。”
她又问:“她去多久了?”
阿姨说:“刚走五六分钟。”
程一这边挂了,立马加快速度,同时手机开外音,先给夏至打,夏至不接,她又打程凌杨的号码,也没接。
梁芊儿的电话,程一不知道。
夏至什么脾气,程一很清楚。她胆小怕事,可一旦真动了脾气被人逼到绝处,她什么都敢做都敢干,甚至命都说不要就不要。
程一担心夏至会发疯。
夏至得过抑郁症,时间长达五年,时好时坏。
梁芊儿是刺激源,那么梁芊儿肚子里怀的程凌杨的孩子,就很可能是压死夏至在这场挣扎无望如死水的婚姻中的最后一颗稻草。
程一赶到梁芊儿家,她还是晚了一步。
夏至的车就停在门口,大门开着。
程一跑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一下车就心口发凉,手臂发冷,等进屋,她一眼就看见这幅景象,她狠狠怔在原地。
二楼的楼梯上,夏至站在高处。
她眼神一动不动,额头前头发凌乱,表情说不出的诡异,又惊俱害怕又得意冷笑。
一楼地板上,躺着的是梁芊儿。
她侧趴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腹部,大腿根处有血,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渗出来,地板上一片血色,惊心刺目。
程一反应过来,立马打救护电话。
她话说到一半,手机突然被夏至夺走,夏至手指紧撰着手机,眼神茫然阴冷说:“不许打电话,不许救她!十多年前,她还没成年就勾引我丈夫,十年后,她还阴魂不散缠着凌杨,想生孩子把我挤下去,她做梦!”
程一过去抢手机,夏至不给。
程一恼怒,火了:“妈,是你推的她?是不是,你有没有推她!”
夏至被程一吼的一愣,她似乎灵魂出窍的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糖地上已经晕过去的梁芊儿,她浑身一抖,牙齿都颤。
“我没推她,不是我,不是,她自己跌下去楼梯的,我根本就没碰到她。”
夏至忽然慌了,抓程一手:“程程,妈该怎么办,我就不应该来找梁芊儿的。你爸他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的,他会要我的命,一定会跟我离婚,我完了。”
程一心烦意乱,她抢过手机先打电话。
梁芊儿必须要尽快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