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没多久到了，梁芊儿被拉走，夏至手指哆嗦着坐沙发上抽泣，程一靠着墙壁抽烟，她眉眼冷淡的很，谁也看不出她内心什么样。
一两分钟，程一吐出烟气，偏头。
她看夏至：“妈，你走吧。回家去。”
夏至闻言抬头，“你呢。”
程一看地面，没什么表情：“我留下。”
她掀眼皮，看着楼梯口地面上那一摊血，那是她见不到面的弟弟妹妹的血，程一是恨，可她也有点小难过。
毕竟，血的主人，是无辜的。
是大人龌龊，肮脏，心太狠。
程一头靠着墙，黑色羽绒服把她脸衬的雪白，像冬天干净的雪。程一说：“你快回去吧，把车开走，回去洗个澡，别说你来找过她。我留在这儿，老程再怎么样，虎毒不食子，他不会对我这儿亲生女儿动狠的。其余的，交给我。你回去，现在就走。”
程一太淡了，云淡风轻的。
夏至点点头，最后犹豫着就走了。
程一一个人在梁芊儿的房子里，她环顾一周，看到了程凌杨的鞋，领带，西装外套。甚至，还有他的烟灰缸，常喝的保温杯。
呵，家外有家。
程一把烟掐了，她垂下头，长发垂肩膀。
突然想韩陆。
程一觉得累，她想靠在韩陆怀里，想亲他。
太多烦心糟糕的事，躲不开，赶不走。
程一静静等着程凌杨回来，她脑子里想着的是韩陆的那句低柔的话，程一，想跟我回家？
程一轻轻点头。
她自言自语着说：“韩陆，我想跟你回家。”
第76章 他的第三者——（1）
院子里有车进来。
再停车，接着是锁车声，脚步走近声。
程一双手抱臂，背靠墙，她原地就没动过，安静抽着烟，不声不吭。
程凌杨出门买完一兜子青葡萄跟酸青的橘子回来，见大门敞开也不关，喊梁芊儿一声，边进门边大声：“门开着都不嫌冷的慌，这要是冻着我宝贝女儿我可心疼了。”
结果进屋却看见程一，人愣住，止住声。
程一盯着人瞧，看着程凌杨一张脸瞬息万变。
她心里冷冷笑一声。
原本心里的那一点愧疚消退的干净。
程一勾唇，眉眼极淡，说出的话也透着淡淡的冷意，一股子冷讽：“你哪个宝贝女儿，你是说地上那个？”
她指指楼梯口地面。
“胡闹！你怎么会找到这儿……”话没说话突然收住，顺着程一手指的方向，程凌杨扭头，再看到楼梯口处大理石地板上一摊刺目鲜红的血液，他脸色顿时大变，手上袋子掉地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梁芊儿出事了。
程凌杨火冒三丈，扭脸吼程一：“你干了什么好事，程一，你胡闹！”
“我干的好事？我胡闹？”程一冷哼。
她的心失望至极，明白程凌杨是真的对梁芊儿有情，他紧张在乎梁芊儿肚子里的小孩。
程一什么都不想说。
程凌杨脸色厉：“程一，最毒妇人心，你妈心思恶毒，没想到你也一样！那是一条命，你们眼里，人的命是随便可以伤的吗？”
这话，程一听的耳朵很刺。
夏至跟程凌杨二十几年的夫妻，为他生一对儿女，到头来，被丈夫指责，心思恶毒。梁芊儿就没错，善良体贴，当初要不是她，程一应该还有一个亲弟弟妹妹的。
谁害的，还不是梁芊儿！
这事一想，程一就火大，脾气压都压不住，她说话就呛人，疾言厉色质问：“你别摆父亲的谱，你好意思，有脸说？你背着我妈把外面女人肚子搞大，接下来是准备离婚小三扶正，还是打算一直躲着藏着把你的私生子养大？家丑不可外扬，老程，你不要脸，我哥呢，你当真一点不顾及他？你真不怕我哥跟你翻脸？”
程时现在根基硬，他想动程凌杨的公司也是他愿不愿意的事。
是收购还是整破产，都看程时的意思。
程家，程时跟程凌杨早就父子关系闹崩。
程一：“老程，人老了得服输，别讨打。”
程凌杨气的说不来话，胸口起伏上下剧烈。下一秒，他疾步过来脸色暴怒的能结冰，扬手就扇程一脸。
程一立马避开，冷脸对峙。
“你动手打我一下试试！”
她冷声：“没人推她！她自己滚下的楼梯，怨不得了别人。老程，别人都说夫妻情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外面生野种，不怕报应？”
“程一，闭嘴！”
程一忽而又笑下，偏要说，她没说完。
“你最大的报应就是断子绝孙，可惜了，我和我哥会长命百岁。所以，就报应你自个头上。人是我刺激的，我就是不允许她肚子里的野种生出来。还有，梁芊儿怀孕的事，最好别让我哥知道，否则，你回家种花逗鸟吧。”
程凌杨指着程一鼻子，气的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捂着胸口，心口疼。
程凌杨有高血压，不能狠刺激。
可程一不管。她这个爸，他死活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拿了茶几手机，直起腰昂首挺胸踩着高跟鞋走了。
转身后，她眉眼更加冷淡漠然，走到大门，外面的风吹的黑色裙摆扬起，她黑色头发黑色衣裙，背影冷，且妖。
像一只冬夜里的黑色精灵。
程一没回家，车也不知道往那儿开。她打电话给夏至，说这头她处理好了，人是她跟梁芊儿起的争执，让夏至别说漏嘴。
其他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梁芊儿醒来会说什么，就看程时的手段了。
程一打电话给程时，把今晚的事说一遍。
程时知道了。梁芊儿那边，让程一别管了，他来处理就行。
程一轻松了一口气。
挂了电话，程一抬头，天上又下雨了。她伸手从窗口伸出去，雪花落在手心，融化，不知道怎么的，程一眼里，透明的水滴变了颜色，成了红色，在她手心晕染开。
像极了梁芊儿家里一地的血。
程一把手伸回来，纸擦干净。她心里毛躁，烦闷，想把自己撕成两半。那个小孩，到底怎么流掉的，是不是跟夏至有关，程一现在不确定了。
她怪第三者，可又心里有慈悲。
无辜吗，可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事太多。
程一给夏至发短信，【最后一次帮你出头。】
以后，程一不会了。
程一去了清风酒吧，之前那名嗓音好听的女歌手没在，这次是最初的那个帅哥驻唱。
听不到那首歌，程一突然很想听。
韩陆那天也在，他也听到了，可韩陆说他没音乐细胞，听不懂曲词味道。
程一坐下凳子没暖热，有人过来，要请她喝一杯酒。程一头也不抬，她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就不会给任何人的面。
“滚。”
那人便自讨没趣走了。
临走，那人手贱，摸了程一屁股一把，程一脸色一冷，她当即转身把面前喝的玻璃杯往那男的头上砸。
程一眼中的戾气吓到了周围人。
那个男的怕了，人灰不溜秋滚蛋。
闹这么一处，酒吧人不少都注意到了程一，目光聚焦程一身上。程一视而不见，她没有，坐回去，又重新点了一杯茶。
她安静喝茶，没人再敢上前招惹。
大约过了十分钟，程一心底的郁气还是排泄不掉，她不打算再呆，起身走人。
忽然，她旁边位置有人落座。
程一顿下，掀起眼皮，看到了周亦行。
身体僵硬也就一瞬间，很快缓过来。程一平静的移开视线，把周亦行只当陌生人，她拉开椅子，招呼都不需要打一下。
“程一！”周亦行拉住她手臂。
程一冷淡厌恶的甩手：“放开！”
周亦行没放，他反而握的更紧。刚点的酒他也没喝，拿走椅靠上的西装外套，起身扯着程一手臂把人拉着往外走。
第77章 他的第三者——（2）
一直到酒吧外头。
到门口，周亦行还是不放，程一挣扎不开，恼的对着周亦行膝盖就踢，她踢得狠，丝毫不顾忌，也不客气。
高跟鞋一脚下去，周亦行大腿抖都发疼。
还好踹腿，不是别的地方。
周亦行唇角紧绷着，也不说话，他弯腰抱起程一掐着她腿跟，抱着她往他的车走。
刚才，他看见那人摸了程一屁股。
他也看到程一拿杯子砸拿人的头。
脾气还是那么烈，谁惹她了出手不软，又狠又厉，凶的要命。敢打架，敢拼命。
吃不了亏。
周亦行今晚无意碰到程一，原本他有话跟她说，最好能心平气和谈一次，谈谈她的新恋情，谈谈那个叫韩陆的。
可程一不，她见他恶心，难受，没有好脸色。
周亦行是真的脾气磨没了。
从跟程一分手后，他脾气变得不怎么好。
周亦行把脖子领带松开一把扯下来，二话不说缠住了程一的手，弄完给她系上安全带，他开车。
程一又踢又骂，周亦行无动于衷。
程一一脚踢周亦行大腿上，语气凉：“怎么又想旧计重施，又是领带，怎么不用绳子？周亦行，这次去哪儿，你家？酒店？打算再强上我一次，回头我再烧了你家房子？”
周亦行稍滞，平静回答：“你觉得可以，我是没关系。”
程一心头火烧上来，“你他妈是有病？！”
周亦行不喜欢程一这副样，眼神很沉。
“程一，如果你有我的孩子，你还这么强硬？”
听到这话，程一狠狠一怔。
她半天没说话，稍后，直视周亦行。
“你敢留种，我就敢杀了他。”程一保证，她说到做到。
周亦行脸色阴沉的盯程一半响，他蓦地一笑，启动车：“程一，你狠！”
程一不再废话，低头，张开牙齿咬绑紧手上的领带，“我不狠。只是别招我。”
周亦行看眼程一，淡淡说：“你咬不开，别费力气。我绑的紧，打的是死结。”
程一心下恼要命，靠。
她泄气般，闭眼靠车椅上，牙因刚才用力狠了这会儿隐隐疼。
周亦行没带程一去哪儿，而是去了韩陆所在的消防队。车子停在消防队大门前边，程一莫名其妙问：“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周亦行不吭。
他找手机，低头拨号，程一不知道拨给谁，没问，也不在意。
周亦行等了几秒，那头没打通。他没再打，挂了电话，也没开车走的意思。
一辆宾利车停在消防队门口特别扎眼，又豪又贵，引的过路人回头看车。车里，两人并排坐着，程一不动，像斗气。
周亦行解了白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他也不怕冷，把车上暖气关了的同时，把西装外套也脱了，顺便打开车窗。
窗户一开，冷风吹进来，程一牙齿打颤。
周亦行把他的外套盖程一腿上：“冷，搭着暖和，别冻坏了我心疼。”
程一：“怕我冷，你关暖气干什么？”
周亦行回答：“费油，开不起。能省则省，几个项目被你哥翘了，最近缺钱。”
程一：“……”她信？
程一不想说话，看着消防队大门。
她羽绒服拉链没拉，里头是贴身羊毛衫，低领口。因她的动作，长发垂到肩膀，周亦行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程一耳朵上的绒毛清晰，脖子白皙，她身上每一处，都如上好的白羊脂，精致娇贵。
那样的男人，他也配！
周亦行从程一身上收回视线，他看着消防队大楼，言归正转：“跟我分开后，你看上的就是这种人？”
这种人？
这种人是哪种人，当然是指韩陆。
程一明白过来，侧头：“你调查他了？”
程一声音发冷。
周亦行什么人，程一心里有数，她失望：“周亦行，你现在变得真卑鄙了。我以为你只针对你的商业对手，你居然用到我身上。”
程一骂他，周亦行也不生气。
他问：“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周亦行说：“这个人没钱没势没家境，不说这些，他连个健全家庭都没有。没爸，他十岁死了妈，差点就去福利院，不过没去成，被他妈老板的一家收养了。结果呢，高考前，他跟他养父母亲生儿子发生争执，把人揍进医院，学历没学历，这种男人，你也看得上。”
程一注意到周亦行说韩陆，不是叫他名字，而是用这个人来称呼韩陆。
周亦行不会不知道韩陆名字。
他不说，只说明他不想提。
不屑提韩陆这两个字，或者厌恶。
程一没管周亦行说的这些话，也没管周亦行尊不尊重韩陆，她好奇别的，问：“他为什么要打他养父母儿子？”
周亦行说：“因为一个女孩。”
程一愣下，没说话。
周亦行看程一：“那个女孩学习成绩好，长的也漂亮，是韩陆的初恋。韩陆很喜欢。”
程一沉默。
周亦行盯着程一脸上表情，继续说：“你看上的这个男人，他当初就是因为他的初恋女友当的兵。他们后来分开，在这之前，他们感情很好，不过，那个女孩抛弃了他。”
“程一，韩陆对你，不会感情多干净。”
程一安静听着，脸上没什么反应。
韩陆跟她说过他一些事，她是知道他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他有个初恋。不过，程一也不介意，就算韩陆曾经爱过一个人，那又怎样。
这没什么。
现在的年代，谁还没点过去。
程一有前男友，韩陆有前女友，扯平。
程一不耐烦，她不想再听下去。
坐在周亦行车里，她紧张，生怕韩陆不小心看见了，韩陆会误会。
“别说了，没意义。”程一打断。
周亦行眼神戾了些：“程一，你跟韩陆根本不是一类人。你们两没结果。”
程一冷眼调笑：“那我跟你，就一类人？”
“我们本就是一类人。”周亦行说着，突然就倾身过来，手掌扣住程一后脑勺，猝不及防就吻住程一。
快的程一都没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唇上一热，程一懵了片刻。
窗口外面，不远处，韩陆在那儿。
他看到车里的男人抱住程一，他在吻程一。
程一没拒绝。
韩陆眼神是一瞬的沉，他身体两侧的手臂紧握着，脸上凌厉阴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