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
程一彻彻底底愣住，她张着嘴，哑了声。
程一浑身发凉，她一步步后退，身体很僵硬。
忽然，她抬头，狠狠瞪着韩陆。
韩陆清晰看到，程一眼睛红透。
然后，程一扭过头转身跑走了。
雪花纷纷扬扬飘下，程一长发风中飞扬，一点点远去，远离韩陆身边。
韩陆脚跨出去一步，他蓦得收住，他没动，没去追程一，就看着程一伤心的跑远，他握紧了手，唇角紧绷。
没人看得见，韩陆眼睛深处有痛。
孟叶清担心孩子有事，等那阵心悸的感觉过去她抬头，才发现程一不见了。
她懵懵的问韩陆：“她呢？”
韩陆不说话。
没多久，孟叶清就看到程一，她从车里出来。
程一手上提着六个服装袋，她走过来，什么话都不说，把衣服袋全部扔在韩陆面前，扔他脚下，最后一个砸到韩陆身上。
程一不看韩陆一眼，转身离开。
她真的走了。
头没回。
一句质问，一句指责也没有。
程一的车走了好久，韩陆还原地不动站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沉默着，身影有点孤单冷肃。而他深而静的眼睛里，有点儿红。
孟叶清人单纯，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轻轻问：“韩陆，你是不是，喜欢她？”
韩陆没回答，他手指微颤了下。
他转身，目光静静的看着一张脸素淡干净的孟叶清，轻声：“走吧。送你回去。”
孟叶清摇摇头，“不用了，我就过来看看你，没想耽误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会很小心的，你进去吧。”
韩陆坚持：“我送你。”
孟叶清没再固执，轻轻点了点头。
程一回去，一到家就冲进浴室，浴缸里满满的水直到溢出来，程一脱光衣服，把自己闷在水里。
她沉下去。
手臂和腿脚的伤口很快泡开，水染成红色。
回来路上，程一开车注意力不集中，避开一辆小轿车时一头撞到了路边台阶上，不严重，但她撞伤到了额头，手臂和小腿。
她没管，没去医院。
她除了心口疼，身体上疼她完全感觉不到。
那晚，程一睡觉时又做了梦，她梦到森林里有一只迷路的兔子，白白静静，柔柔羸弱，她刚想过去为那只兔子指路，就被突来的一头狼咬断了脖子。
她到断气的那一刻，那只狼都没回头看一眼。
程一抽了一夜的烟。
她眼睛没有再红过。
她该的，也怪她动心，先他动情。
接下来，程一没有再联系韩陆，她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死缠难打她做不到。年三十，程一没有回家，程时也没回，跟沈襄在他们的小家过年。
收到祝福短信，程一关了手机，她抱膝盖坐沙发上，没有年夜饭，只有一瓶红酒，一个打火机，两包烟。
程家因为梁芊儿流产的事，闹的不可开交。
没人想回去团聚，眼不见心不烦。
程一到凌晨，再到初一，她都没有收到过韩陆的短信，也没有一通祝福电话。
韩陆冷淡远离程一的同时，程一也在不知不觉的，一点点远离了他。
第84章 你爱她吗，韩陆
开春，四月份，距离分手过去两个月。
程一没有见到韩陆。
程时快到生日，程一下午开车去商场挑礼物，没多久，沈襄就来了。
沈襄还是那么明艳，她的眼睛农历二十九那天视力恢复的，很神奇，跟程时一直照顾，悉心陪伴有关。沈襄的病因也在于郁气。
郁散了，眼睛也就好了。
程一不知道给程时选什么，就问沈襄意见，沈襄说：“你哥什么都不缺，你要送的话就送他养胃茶吧，他胃不好。”
程一问：“除了养胃茶，还有什么养胃？”
沈襄托着下巴，看着程一明显清瘦的脸，总觉得她气质有点变化，变的更冷，人更淡漠，没心没肺，眼睛里也没有了曾经的光。
她气质下沉，多几分忧郁冷冰感。
对身边人都是。
从跟那个叫韩陆的男人分手之后。
程一没在沈襄面前多提韩陆，对于韩陆，沈襄知道的不多，她只知道，第一次程一想甩韩陆没甩掉，第二次韩陆甩了程一。
韩陆甩成功了。
程一不是委曲求全死缠难打的性格。
沈襄心里心疼，她表面从不揭人伤口：“除了养胃茶，就是胃药，不过药三分毒，可以平时吃饭注意，比如小米粥，山药粥，红薯粥。”
沈襄想起来朋友送的一麻袋红薯：“程程，我家里有很多红薯吃不完，你吃吗，吃的话回头给你送过去，你放烤箱烤就成。”
天再暖和点，红薯就该烂了。
程一安静几秒后，淡声跟沈襄说：“你知道年三十那天晚上，我最想吃的是什么吗？我最想吃红薯丸子，没吃到。”
所以，程一以后就不惦记了。
她说：“不要，不爱吃。”
挑完东西出来，沈襄电话响了，以为是程时，程一就先走一步，哪知沈襄抓住程一手。
程一回头，目光疑惑。
沈襄把手机递给她看，“周亦行。”
程一看了没反应，她扭头朝电梯口走。沈襄等程一走远了，她接了周亦行电话：“周亦行，你脸皮真是厚，还不死心啊？今天打算怎么求婚，被拒两次，还想再来？”
周亦行：“我不是问程一，我找你老公。”
沈襄翻白眼，“我老公不爱搭理你。再见。”
说完挂了，去追程一。
人追上来，程一也不问，她不关心。沈襄眼睛刚好不久，程一走哪儿还紧张她，下电梯挽着沈襄手臂。
不打算再逛，程一准备回家。
下了电梯，程一抬脚走，没两步，忽然听到有道女声叫了下，很轻，疼了的那种声音。无意中抬头，程一看到孟叶清。
孟叶清披着头发，手上提着母婴店袋子，里面装的应该是小孩衣服。她穿着宽松的针织衫针织裙，外面套着白色外套，脚底平底鞋。
程一目光落到孟叶清肚子上。
腹部微微隆起，应该四五个月吧。
程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平静淡漠，她抬脚当作没看见，直接走了。
孟叶清手撑着栏杆，眉头紧皱，她不舒服，脸色看着有些白，额头有汗，鼻子脸上都是，类似低血糖的那种。她似乎要拿手机打电话，不料不小心，手机滑掉到地上。
周边没人经过，没人帮孟叶清。
孟叶清咬牙强撑了下，想弯腰去捡，她刚刚去捡，两脚没站稳，另一自己手意外的手滑拖离栏杆，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倒地。
关键时刻，程一一把扶住孟叶清。
她一只手握住孟叶清手臂，另一只手托住孟叶清后背，程一用力将人扶稳了。
程一把孟叶清扶到不远处休息椅上。
沈襄把孟叶清的手机捡起来，递给孟叶清。
孟叶清闭着眼睛缓了会儿，她等好些，睁开眼睛，看到程一时，她愣了愣。
张着嘴，声音很轻：“是你啊。”
程一看着孟叶清满脸汗，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排斥想教训孟叶清一顿的意思，她也没有想出手帮忙的打算，可她却帮了。
因为孟叶清很像宁轻，气质说话都像，都是那种柔温的清淡的让你攻击不起来，只想保护的角色。
像静淡的水，像干净的月光。
韩陆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孟叶清，的确让人一看，想对她怜香惜玉。
程一对孟叶清，无法攻击，也恨不起来。
程一从包里拿几张纸巾，“擦擦脸，怀孕了就别进商场，容易有意外。商场人密集，空气不流通，你肚子里的孩子容易缺氧。”
孟叶清微笑的接过纸巾，“谢谢你。”
程一不打算多留，提醒：“就你一个人？”
韩陆没陪她？
“不是，韩陆陪我来的。”
孟叶清刚说完，就看见程一身后的韩陆，她笑了笑，喊：“韩陆。”
程一身体一僵，她没回头。
韩陆走过来，他从程一背影上收回目光。他感觉的到，刚才程一身体的僵硬，他也看出来，程一瘦了，比以前，气质也更冷漠。
韩陆走到程一身边，他脚步稳，可心不是。
“程一，好久不见。”
程一侧头看韩陆：“我认识你吗？”
韩陆不说话，眼神很深。
程一看韩陆眼睛里一片淡漠，如同陌生人一样看着韩陆，眼里没半点爱或恨意或温度。
程一眉眼淡冷：“你老婆怀着你孩子，还是注意点儿，以免有意外，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说完，程一叫沈襄，“我们走吧。”
韩陆没叫程一。
今天一见，韩陆才恍然，他才知跟程一已经分开这么久。
久到，他以为心麻木了。
可一见到程一，韩陆的心还是隐隐在疼。
程一背影冷漠，走到三楼拐弯处消失。
韩陆从程一身上收回视线，他回头，小心的扶起孟叶清，轻声说：“是不是又低血糖，要不是你被程一扶一把，知道后果多严重吗？”
孟叶清知道，医生说了她身体差，如果怀孕流了产或打胎，她不能再怀孕。
孟叶清问韩陆：“她叫程一？人长的很漂亮。”
韩陆一顿。
他“嗯”声，面色平静。
从她来这么些日子，孟叶清跟韩陆有过很多次接触，算有了新的了解。她知道韩陆不多说话人有点冷冷淡淡，可从那天程一离开后，孟叶清有感觉，韩陆愈发沉默冷硬。
他工作更忙，训练强化。
她来找他时，他话也不多，总会走神。
孟叶清不敢问，她不问，可她心里知道。
韩陆忘不掉那个叫程一的女人。
就像刚刚，程一已经走远，韩陆目光一直就落在程一身上，他看的出神，不舍得收回。
可程一，根本不多看韩陆一眼。
程一说，她不认识韩陆。
而韩陆那一刻，眼底是有受伤的。
孟叶清望着韩陆，她心底也难过受伤，也不好受，她知道，韩陆不是以前的韩陆，六七年，人都会变。
可关于醉酒那一夜，她也有错，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什么根本就不是能控制的。
她也不想。
知道怀孕后她去医院想偷偷流掉，可医生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打不了，一旦这次流了孩子，她以后就不可能再怀孕，极难。
陈琴让孟叶清去找韩陆，她就来了。
可韩陆，他并没有多开心。
甚至，从来不提为她负责，娶她的事。
孟叶清也纠结，也不愿意强人所难，拆散一对相爱的人，可她肚子里有孩子，她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她不知道除了呆在韩陆身边，她该去哪里，该怎么办。
可是，韩陆心里有别人。
孟叶清低头，她轻轻摸了下肚子，嘴角酸涩。
抬头，她是平静的。
孟叶清轻声说：“她是个面冷心善的姑娘，我不知道你们有过什么经历，我感觉，一个人有多恨就有多爱。因为很喜欢过的人，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做朋友。”
孟叶清问韩陆：“你爱她吗？韩陆。”
第85章 他来时烈火柔情（1）
你爱程一吗，韩陆。
韩陆没说话。
在外人面前，韩陆不会多提自己个人的私事，更别说是程一了。这也是这么久，孟叶清只知道程一这个人的存在，却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
因为韩陆不说，不提。
他把程一放心里。
不念及，不触碰，不相见。
韩陆把孟叶清买的东西提手上，他把擦过的纸巾走远丢到垃圾桶里，回来说：“走吧，别在商场里呆太久，空气不好。”
孟叶清点头，不再纠缠要个答案。
韩陆把孟叶清送回出租房，临走，韩陆在门口停了几秒。他背对着孟叶清，身材提拔倾长，后背直的像一棵松，气质硬朗默然。
韩陆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侧身，转过头，“叶清，别喜欢我。”
孟叶清掐着水竹枯叶的手一顿，她睫毛轻颤的抖了抖，平息心里不安情绪后，站直身体，缓缓迎向韩陆的视线。
“是因为程一吗？”
孟叶清声音平静，可她眼睛里有湿意。
韩陆不忍去看，他移开视线，望着擦拭的很干净一尘不染的玻璃茶几，他脑子里却想起别的。
他想起在程一家，程一从不自己收拾房子，要么是请人打扫，要么是韩陆帮她整干净。
那次，程一勤快了回，蹲在地上擦茶几。
结果笨手笨脚的弄伤到手，破了皮，程一嚷疼，非要韩陆去买创可贴，贴之前还得吹吹亲亲。
结果吹吹亲亲，变成了两个人热吻。
韩陆把程一按在茶几上亲。
往事一幕幕，原来根本忘不掉，时不时会提醒韩陆，有一个叫程一的女人，你牵挂，你思念，你想忘却忘不掉。
韩陆，她在你的心底深处。
韩陆，她在你的身体骨血里。
她叫程一。
一开始，是程一招惹的韩陆。
强硬的，她也势在必得。
主动的人是她，后来，放不下的却是他。主动的那个决绝离开，被动的深情，也被留下。
韩陆揉揉了眉心，说：“你还恨陆峰吗？你知道，他这人是没章法，没规矩，不过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从高中就喜欢你。”
没说觊觎这个词，韩陆用了喜欢。
韩陆：“叶清，我只说假如，假如跟他成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你介不介怀…”
“我不要！”孟叶清打断，她摇了摇头，咬紧了唇瓣，想到什么，她脸色又惊又白，目光呆滞说：“我不喜欢他，我恨他！你们都能忘，可我忘不了。他给我下跪磕头道歉了又如何，我差点死了，爷爷的命也救不回来。”
孟叶清泪眼清清：“韩陆，我害怕他。”
陆峰那个人，就是个魔鬼。
当年要不是陆峰，韩陆也不会毁个彻底。
阴魂不散，梦里纠缠，她逃避了这么多年。
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她不要回芜江，不要跟陈琴一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