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又一道紫色闪电划过天幕,哪怕蒙住脑袋,也依旧能感受到那震耳欲聋的压迫感。
豆大的雨水拍打在阳台的落地窗上,像猛兽的怒吼,咆哮着,嘶喊着。
洛南希心脏紧紧揪在一起,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墨非白走了没有,但都克制住了。
她紧紧闭上双眼,闷在被子里听外面的雷声雨声,看不到任何光亮,黑暗将所有感观都放大,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终于小了。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这场大雨竟然足足下了六个小时。
墨非白应该走了吧?
洛南希从被子里出来,穿着毛拖鞋下楼。
来到厨房,打开对着路灯的窗户,外面黑漆漆的,昏黄的路灯下空空如也,只有几只经过风雨洗礼的飞蛾,在飞舞。
已经走了。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洛南希关上窗户,一滴雨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冷的感觉穿透皮肤,传递到大脑。
她呆呆地看着那滴水晶般的水珠,初秋的雨水真冷啊,只是一滴就那么冷了,那墨非白呢,那么大的雨淋在他身上,是不是很冷。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就这样吧。
这次,墨非白应该死心了。
像她这么绝情的女人,不值得。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墨非白站在暴风雨中的画面,可怜又可恨。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脑袋非常不清醒,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拿过手机,再次开机。
又是几十通未接来电跳了出来,可能墨非白在离开的前一刻,还在联系她。
想到这里,洛南希的心脏再次揪疼起来。
不想再看,正要把那些未接来电都点掉,却发现有两个钟初白医生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他的留言信息。
【洛小姐,墨少晕倒了,被人送到医院,嘴里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方便过来看看他吗。】
洛南希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等她匆匆赶到医院时,天已经快亮了。
而墨非白也已经醒来,此时正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右手挂着点滴,左手衣袖挽起,钟初白医生正在给他针灸。
看到这副场景,洛南希心脏狠狠拧在一起,目光落在他扎满针的手臂上。
她脸色发白,脑袋嗡嗡的,什么也无法思考。
抬起沉重的脚步往里走。
每走一步都特别艰难,就像在拖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看到她进来,墨非白双眼一亮,眼神雀跃却透着惶恐和小心翼翼,“希希……”
洛南希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叫声一般,看向钟初白,“钟医生,非白他怎么样了?”
“高烧四十度,人晕过去了,幸好被门卫看到,送来医院,现在已经退差不多退烧了。”
“怎么会烧那么厉害,他身体一向很好。”
钟初白看了她一眼,“身体再好,也经不住剧烈运动后淋雨,现在已经开始入秋,晚上气温本来就低。”
洛南希拿着车钥匙的手微微收紧,“那……他的手呢。”
“旧伤复发,我早就说过,他的手落下了病根,阴雨天气特别容易疼,还敢跑去淋雨,我看这只手是不想要了!”
洛南希身体摇摇欲坠,心脏像是被人扔进了冰天雪地里,冷得刺骨。
墨非白的手,是因为她受伤的……
爸爸欠了一身赌债,高利贷提刀找上门,当时太混乱了,具体情形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那把水果刀砍下来时,墨非白将她护在怀里,伸手替她挡了。
那一刀深可见骨,几乎砍断了半条手臂,虽然最后治好了,可却无法再使劲,也不如常人灵活,并且留下了病根,每到阴雨天就会疼痛难忍。
墨非白酷爱赛车,从小的愿望是当一名赛车手,然而那次意外,让他永远失去了成为赛车手的资格。
洛南希闭了闭眼,那是她不愿回首的过往,也是她永远无法还清的亏欠。
墨家震怒,她爸爸被送进了警局,判了二十年。
那次之后,墨非白再次向她表白,她答应了。
从此给自己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再也逃不开。
第35章 逃不开的牢笼
“好了,手不要动,十分钟后我会进来拔针,你这只手问题非常严重,以后一定要注意。”
钟初白的话把洛南希的思绪拉回来。
等他出去后,病房里只剩墨非白和洛南希两个人。
洛南希站在原地没有动,墨非白想去牵她的手,左手才刚抬起来,她出声道,“别动。”
声音轻飘飘的,气若游丝。
“医生说手还不能乱动。”
墨非白只得把手放回床上,小心翼翼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希希,能不能别分手。”
“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最后一次,我保证。”
洛南希站在雪白的病房内,却感觉被黑暗笼罩,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拖向深渊囚笼。
目光落在他扎满针的手臂上,眼神麻木,“好。”
声音虚弱得像是一缕随时会消散的轻烟,心头却压着一座大山。
她可能,永远也挣脱不了了……
她就站在那里,腰板挺直,像一株永远向上生长的白杨,好像什么也压不垮她的脊背。
一个十五岁就能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和弟弟的人,一个大学还没毕业就能自己创办公司的人,生命力是顽强的,再多艰辛也不能把她打倒。
可墨非白却感觉此刻的洛南希,好像快要碎了。
他心脏狠狠揪疼起来,很疼很疼。
如果真的为了她好,那么此时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放手,还她自由,而不是利用当初的恩情,强行把她囚禁在身边。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没有洛南希,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会疯的。
“对不起……”墨非白在心里低声说道。
他会对她好的,会一辈子对她好。
纵使是用了卑劣的方法把她留在身边又如何,他爱她,会对她很好很好。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幸福地在一起。
墨非白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压下去,再睁眼时,眸底满是柔情。
“希希,你靠过来一点,不要离我那么远。”
洛南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看着墨非白因高烧而苍白的脸,心情沉重,两个不合适的人强行绑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
她过得不开心,那么他呢。
他就真的开心吗。
一个不受拘束、喜欢来去如风的人,却处处被她管着,为了迎合她的喜好,压抑自己的本性,就连去一次酒吧,都要各种扯谎,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眼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没有资格。
从墨非白替她挡下那一刀开始,在这段感情里,她就已经失去了说不的资格。
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苦涩咽下去,洛南希声音沙哑地开口,“要我原谅你可以,答应我三个要求。”
“好。”墨非白眼神真挚,只要洛南希别跟他分手,别说三个,三十个都没问题。
“以后不准再骗我。”
“我保证,绝对不再对你撒谎。”
“去跟陈胜道歉,以后不准再找他麻烦。”
墨非白心虚,赶紧说道,“好。”
他哪里还敢啊。
“我加了陈胜的微信,以后能看到他的动态。”
言下之意,别想再搞表面答应,背后又去找人麻烦那一套。
墨非白嘴巴微张,支支吾吾道,“希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找陈胜麻烦,也会告诫孙凡凯他们,但你能不能把他的微信删了。”
“为什么。”洛南希眼神冷了几分,“怎么,你怕我看到他的动态,知道什么吗。”
“不是。”墨非白欲言又止,嘀嘀咕咕道,“你怎么能随便加别的男生微信。”
他当初可是努力了整整半年,才加上她微信的。
陈胜凭什么一下子就加上了。
还有,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能加陌生男人的微信!
心里憋了一肚子话,然而洛南希还没有完全消气,他不敢说出来,怕她觉得他无理取闹。
在洛南希冰冷的注视下,只得把所有的醋意都咽回去。
“还有,陈胜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墨非白眼底划过一抹心虚,“好……好像是孙凡凯看上了那个女人,表白被拒绝了,然后发现那个女的喜欢陈胜……”
“所以你们就去找陈胜麻烦,然后欺凌他?!”洛南希血压都飚上去了!
就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去欺负同学,还是人吗!
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会毁了一个人!
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不在乎,站在社会顶端的人,自以为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又怎么会在意蝼蚁的死活!
就像小孩淹死蚂蚁,理所当然的恶意更残忍!
“墨非白,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你们转!”恶心透了!
墨非白慌乱不已,他想说他不知道,那些都是孙凡凯做的事,他又没有参与,根本不知道实情。
然而,在洛南希眼里,他把陈胜按在小树林,就已经和孙凡凯是一伙的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希希,我没有,我……”
“我错了,对不起,你……你别分手……”
求求了……
他情急之下去抓洛南希的手,忘了手臂上全是长针,顿时痛的脸色大变。
“嘶……”
洛南希忙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看着这条为她受伤的手臂,愧疚感和无力感同时涌上心头,几乎将她淹没。
心里划过一抹沉重到想哭的哀伤,如果,当初被砍中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希希,原谅我这次,好不好?”墨非白眼神乞求。
洛南希感觉呼吸都是沉重的,“还有最后一个条件,以后不准再做那些违法纪律的事,尤其是校园欺凌弱小。”
“好。”
墨非白忙不迭答应,小心翼翼地观察洛南希的表情。
脑袋挨挨蹭蹭地凑近她腿边,“那你现在消气了吗。”
洛南希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
“下不为例。”
“好。”墨非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还要挂两个小时点滴,洛南希留在医院陪他。
她原本是打算在椅子上坐着眯一会儿,然而墨非白左手臂拔针后,强硬地让她到病床上睡,反正VIP病床够大。
洛南希现在余怒未消,并不想和他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你睡吧,我不困。”
“那我也不困。”墨非白掀开被子,作势要坐起来。
洛南希皱眉,“你干嘛,躺回去。”
没看到动作太大,血液已经开始回流了吗!
“你不睡,我也不睡,坐着陪你。”
第36章 出院
“你……”洛南希叹息一声,坐到床上去,“行了吗,躺下。”
墨非白满意了,左手把人抱紧,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近距离盯着她的脸看。
满心欢喜。
“小心手。”洛南希提醒。
“不怕,钟医生说已经好了。”
洛南希垂下眼帘,如果真的能好,该有多好。
挂完水后,墨非白的高烧退了下来,洛南希替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两人刚回到家,才关上门,墨非白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抵在玄关处,低头吻了下去。
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了,洛南希说分手,简直往他心里捅了一刀,令他慌乱无比,他现在急需证明,她还是他的。
洛南希忙偏过头,避开他的亲吻,“你疯了吗,病才刚好!”
“已经好了,希希,我好想你。”墨非白急不可耐地去吻她的唇,见她一直躲避,干脆把人抱了起来,三步跨作两步走进客厅,直接把人放在沙发上。
洛南希两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放开,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
“我已经没事了。”
一个小时后,墨非白则靠在门边上,满脸餍足地看着她。
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慵懒晒太阳的猫。
只是那眼神充满了掠夺性,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将盯上的猎物吞吃入腹。
洛南希被他盯得心底发毛,“看什么。”
“看我老婆。”
洛南希潮红未退的脸色再次红了几分,她抽出纸巾,一只养尊处优的少爷手伸过来,将纸巾接过去,握起她的手,很认真地替她擦干上面的水迹。
墨非白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指甲泛粉,皮肤很白,能够看到手背上的略微凸起的青筋。
这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可手臂上却留了一条长长的淡粉色伤疤,哪怕现在的整容技术那么发达,也没法将那条疤痕抹去。
那是为她而受的伤。
这条无法去除的伤疤,就像她无法偿还的债,永远都存在,成为逃脱不掉的枷锁。
洛南希轻声开口,“我听说M国有一个很厉害的复健医生,很多国家运动员落下病根,都找他调理,要不我们也去试一下吧。”
万一能治好呢。
墨非白替她擦手的动作僵了一下,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治不好的,钟医生是国际医疗协会主席,代表世界最高医疗水平,他都说了治不好,找谁都没用。”
“而且、而且你说的那个医生,是万森吧,我妈和他认识,已经找过了,没用的。”
“这样啊。”洛南希语气有些失落,还有些怅然若失。
“时间不早了,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希希做的,我都喜欢吃。”
洛南希来到厨房,心不在焉地洗菜,墨非白从身后抱了上来,“希希。”
“怎么了?”
“没什么,想抱着你。”墨非白脸在她的后颈蹭了蹭,像足了粘人的大狗狗。
“希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会怎样?”
洛南希蹙眉,“什么意思,你骗我什么了。”
“没有啊,我是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