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他们各自坐着,偶尔会跨桌招呼上那么一两句。
但是后来,只是因为伊达航向降谷说出的一句无心的关切之语:“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还执意待在这家咖啡厅打工,是为了‘她’吗?”
降谷恍然抬起头的时候,竟然发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恰好撞上这些人的视线,他们又若无其事的别开脸,只是都纷纷侧了耳朵,八卦之心昭然若揭。
“‘她’?”
唯独新一和阿笠博士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小声的向对面的宫野志保询问道。
少女却和另外几人的反应没有两样,先移开了视线,像是酝酿过后才缓声开口,吐出了那个名字:
“是‘鸦’。”
新一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却不曾探查到详细。
哪怕是以他的人脉,在上层紧紧封锁的情报面前也无能为力。
新一终于得了机会,好奇问的道:“你们虽然偶尔会提到她,但一直都没有说起她到底做过什么、又是怎样的人。”
但看其他人这反应……
新一问道:“她已经逝世……殉职了么?”
志保表情古怪的看了眼新一,亦没有及时回答。新一虽然有着杰出的侦探才能,但在周围人完全不透露情报、全员谜语人的环境下也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
松田带着些凉薄,又像是嘲讽的抱怨道:“都十年了,要回来早就该回来了。”
降谷零沉默不语。
萩原面带无奈的劝解道:“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出现了呢?”
“我听zero说,她出现的那天也是毫无征兆,就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像幽灵一样的浮现了。……”
新一安静的听了一会儿,托着下巴陷入沉思。或许是又有了些新的猜测,他小心的求证道:“她应该曾经和降谷先生共事过吧。……她也是卧底,还是降谷先生在卧底时期的搭档?”
志保眉头微皱,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半晌,她才回答了新一最初的问题:
“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尽管答非所问,这对于新一来说已经包含着许多信息量了。
他所熟知的宫野志保——灰原哀,能够如此坦率的将夸赞之语说出口,在某种程度上,这本来就是一件稀奇事了。
足以说明——那个叫“鸦”的女性是真的相当厉害。
或许是能力,或许是性格,或许是其他什么领域。
但仅此一句话,新一能够获得的情报还是太有限了。
发挥作为侦探的探究精神,他继续追问道:“是在卧底时期的事情吗?她究竟……”
志保呼出了一口气。
新一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毕竟逝者已逝,宫野志保也是当年的关联者之一。
能够让她带着笑容称赞“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的逝者,想必亦曾经为志保留下了相当美好的回忆。
而如今再度提起,深挖她们的过去。揭露生者的伤疤,已是相当过分的行为。
新一匆忙说道:“抱歉,我……”
却听志保脸上并非缅怀,声音里也不带悲哀,只是像新闻播报一般语气平稳语速飞快地说完了一整句话:
“她初见琴酒和伏特加的时候,就(用波本的身体)给他们浇了一头的茶水。”
“就这样拿着杯子,给他们两人头上一人一杯,浇下去了。”
志保说得飞快,简直就像说慢了就会笑场一般。
新一听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啥??”
纵使是新一,在这时也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你是说谁?”
“琴酒?哪个琴酒??”
“还有哪个琴酒。”志保如此回答的时候,萩原也加入了对话:
“不仅如此哦。”
“往那俩人头上浇杯水什么的还只是个开始呢。”
……不好的回忆已经完全浮现上来了。
果然,刚才做梦时分对她还有一些怀念。可真当提起那些过去的时候,降谷就能肯定了:
这不过是时光滤镜带来的错觉罢了!
那家伙就是个崽种,大崽种!
而自己就是惨遭崽种迫害的怨种,大怨种!
降谷零想起那时凄惨的自己,虽然已隔十年,如今被他人提起的时候,他果然还是无法维持淡定。
降谷差点捏碎了自己手中刚做好的三明治。
诸伏景光带着怜悯(和忍不住想笑)的目光向降谷看来。
虽然并非亲身经历,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可萩原就像自己也在场一般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然后啊,你知道琴酒为什么没有当场掏出枪崩了她吗?”
“就因为她之后说,……”
突然,伴随着风声擦过,一把西餐餐刀精准无误的划过了萩原脸边。
“啊啦,抱歉。”
站在吧台处的降谷零扭了扭手腕,对萩原微笑说道:“一不小心手滑了呢。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您应该没有受伤吧?”
萩原笑容僵在脸上,表情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新一回头,看着那把牢牢插/入墙壁中的餐刀,冷汗缓缓地滑下来了。
咖啡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一阵,时间才仿佛恢复流动。
那些人打着哈哈,就真像只是来这里吃饭的普通客人一般,不带诚意的表示“啊,这个三明治真好吃哦”、“哇这杯咖啡真好喝诶”。
八卦只听到一半的新一抓心挠肝的,好像全身都不太自在。
……这和刚把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一个事件看到解密篇,正打算验证自己的猜想的时候书却被老师收走了一样,这种吊人胃口的经历就是一种酷刑好吗!
他忍不住频频看向志保,志保闭眼喝茶,就当没看见他的眼神示意;
再看向身后的萩原,萩原摆了摆手,只表示爱莫能助;
看向松田和诸伏,这两个人一个人扭头看窗外,一个人只满脸歉意的对他笑;
最后不抱希望的看向伊达航和阿笠博士,这两个人也没有完全搞清楚事情经纬一般,八卦就不指望从他们嘴里听见了。
再也没有人提起那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
反而更在意了好吗?!!
第50章 50
降谷零至今仍然觉得,自己那天应该是被下降头了。
彼时,那正是一场事关他是否能够成功进入黑衣组织的面试伊始。
事前的体能、射击、跟踪、乔装、谎言辨别等测试皆已通过,亦曾随同组织正式成员进行过两次任务,皆是完美完成。
到达最后这一步——只要通过这场最后的测试,他应该就能正式拿到成员名号了。
据闻,就是这场测试,才是最难的。
降谷也不知道他会经历什么。说没有半分紧张那肯定是假的,但降谷亦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诶?
跟随领路人在七弯八绕的地下通路行走的时候,降谷已尽力表现出平静。但看见突然出现的长着黑色翅膀的幽灵时,他还是瞳孔一缩,下意识以为这是组织给自己的考验之一。
幽灵一开始也显得有些迷茫。看见降谷后倒是立刻安定下来,还和他打了个招呼,完全不合时宜的在沉闷的空气中进行了明朗的自我介绍。
前方的引路人就像没听见这头的动静一般。
……演的吧?
这应该是组织安排的意外状况,以测探他的应对反应的吧?
话说话来这组织的科技究竟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连这种半透明的智能投影AI都能做出来了吗?
“啊,他们看不见我的。我现在应该是真的幽灵状态。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还不太清楚状况……”
世界是唯物的,幽灵是显而易见不可能存在的。不要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接受的教育啊。
降谷虽然第一反应是组织派给他的反应测试。但作为警察,警校时期的必修课、加之他自己本身勤勉的学习,降谷是能够从对方的微表情、肢体动作来判断一些基础的信息的。
——假设她真的是组织设定在此的AI,可她的反应、她的动作,未免也太过真实了。
AI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包括,在对他说出那句:“我是你的同伴,请相信我”的时候。
降谷按了按额头。并未回头,只是默默在前方带路的引路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调侃的问题:“紧张吗?”
他这反应,好像也真的没有察觉那只突然出现的幽灵。
降谷勉强的笑了笑,顺着他答道:“是有些紧张。”
半透明的幽灵在这时扬起翅膀,主动向降谷说道:“我先去周围探查一下环境吧。你接下来好像还有任务的样子,需要我帮你找一找万一可能会用到的逃生通道吗?”
她的声音与引路人随意的敷衍叠在一起,降谷更加确信了自己观测到的事实。
或许,她真的与黑衣组织无关。
应对幽灵的提问,降谷无法在引路人面前给出回答。
他只是细微的点了点头,幽灵立刻像得了信号一般,也不看路,直接透过墙壁,没入了看不见的另一侧。
……
幽灵是在他进入面试房间的前一刻回来的。
又是像之前一样,她突然闪现在了降谷旁边。纵使是第二次了,他还是有些吓到。虽然没有太大的动作,降谷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我拿到了关键的信息。”
幽灵如是说道。
降谷以为幽灵会继续把这份“关键的信息”说完。
却听她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我好像可以附身你诶。”
“就是,因为我掌握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情报,对于你们来说,大概就像是我能够预知未来……那样子的感觉?”
降谷当时的想法是,“这就要吐露真实目的了吗”。
幽灵说:“我可以帮助你改变未来。”
“改变那些遗憾。”
遗憾……?
我会有什么遗憾吗?
或许是因为这个词紧紧抓住了降谷的注意力,又或者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就是被下了降头。
已知,这明明是对于他来说万分重要的一场面试,他本人又不是会甘心把命运交给别人的类型。
可是,就是在幽灵说出那句:“让我来吧。”的时候,降谷对上她自信的蓝眸,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心甘情愿的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对,没错。
那就是让降谷悔得肠子都青了的地狱的开端。
……
其实这不算什么重要的工作环节。
组织内几乎每年都会举行,因为他们每年都会换掉一批牺牲品,每年又会招揽新的成员进入组织。
这样的面试循环经历了无数轮,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琴酒就是来走个过场,真正判断去留的是上层的那位人物。
而贝尔摩德与宾加这两个人纯属闲着没事儿来看热闹的。
「那是……」
两边的人在房间前狭路相逢,互相隔了一段距离。幽灵状态的降谷一眼便看见了堪称“来者不善”的琴酒。
按照正常公司(?)的面试套路,这种时候就很容易被下套。
假设琴酒是面试考官的话——如果比他先入场,人想刁难你,就会说“面试官都还没有进去,你那么快进去做什么?”
但如果他等对方先入场,人又可以刁难你说:“没看见主考官都进去了吗,你架子那么大,是想要上级领导等你?”
引路人打开了面试房间。或许真不是降谷想多了,他甚至看见一进门的桌上只摆了两个杯子。
琴酒、伏特加、还有一位戴帽子的领导。
后面一左一右远远跟着贝尔摩德和宾加。
此时降谷的脑子里已经出现那些刁钻的职场面试问题了:“假如只有两杯茶,但来了三位领导,你会怎么做?”
而且这些领导现在就在面前,亲眼就能看见他的反应。
……怎么回事,这不应该是一个犯罪组织吗?为什么还要考验这些职场关系处理能力?
但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切换给玩家,降谷又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也想知道这位幽灵会怎么做。
玩家对了行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琴酒、伏特加入场。
玩家微笑的拿起那两个杯子,往里面倒了花茶。
琴酒不屑一顾,脸上还带着些冷笑。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嘲讽,没想到——后面的贝尔摩德和宾加亦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勇猛的新人——
玩家一人一杯子给扣到了琴酒与伏特加脑门上。然后等到第三个那位戴帽子的老人时,玩家恶狠狠地对他说道:“算你走运!”
老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但被泼了一头的琴酒可不觉得好笑了。他第一反应是掏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玩家脑门。
系统提示:
[降谷零对你的好感度下降了。好感度-30,目前好感度:0。]
玩家压根没有听系统提示,脸上还维持着邪魅的笑容,几乎就是把自己的脑门往琴酒枪口上顶:
“你杀我试试看?”
玩家的这一句话,意思其实很好理解:她才刚给自己捏了这么一个身份,并且获得了游戏中的能力。
根据游戏说明,大部分的攻击都不会对她生效。只有在满足了特定条件之后,她才会受到伤害。
显然,子弹枪伤并不在这一范畴之内。
琴酒杀不了她。
然后玩家的这一句话却让在坐的每一人内心都做起了一篇高难度的阅读理解:
这是他有后台的意思?
琴酒不能杀他?
还是这组织的新人已经掌握了什么把柄?
玩家笑容满面,但在旁边要不回来身体控制权的降谷内心是凄凉的。他已经开始怀疑这幽灵就是来拖后腿的,她肯定居心不良——
正如这时。
玩家的下一句话更是惊世骇俗:“组织里就没有我(あたし)不知道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连BOSS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我(あたし)都知道呢。”
琴酒拿枪的手剧震。
戴帽子的老人惊愕的看向玩家,仔细打量了“他”的外貌。
贝尔摩德长长的“哦”了一声,已经明白了这位新人的底气从何而来。
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玩家补充说道:“BOSS今天的内裤是宝蓝色的。正面是老虎花纹,背面是青龙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