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怕的是“狡兔死走狗烹”,本来是太子少傅,若再把女儿L嫁给吴王,脑子正常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操作来。
赵德妃将李英女儿L的名字列上去,经历了不少挣扎,想着搏一搏,道:“你难道也不赞同?”
周贵妃道:“不是赞同不赞同的事情,旁的女娘都好,只怕这个不仅他家不同意,只怕陛下也不同意。依我说,莫要讨一脸灰,惹得陛下不快,胡乱点了鸳鸯谱。”
赵德妃沉默了下,道:“那就其他人吧。”
周贵妃笑道:“名门淑女多,定能为吴王选个称心如意的。”
赵德妃在宫中能说得上的话人不多,周贵妃是唯一的一个。她便在留在仙居殿和周贵妃一起用饭,商量吴王的亲事。
郑湘批阅奏疏的闲暇听到这个消息,对新柳道:“你去回贵妃就说,这事请她主办,那日派人来叫我就行。”
新柳领命退下,郑湘回到宣政殿继续批阅奏疏。
过了几日,周贵妃在清思院开了菊花宴,游廊下摆满了一盆盆怒放的菊花,热闹无比。
郑湘去了,坐着和夫人们寒暄说话,赵德妃则专心相看起来,召这个女娘说话,又夸赞那个女娘,明眼人都瞧出缘由了。
赵德妃挑花了眼,一时没有定下来,又借着郑湘的名义举办了几次宴会,郑湘也都过去捧场。
姜榕希望选个吴王喜欢的,对于赵德妃的挑剔不以为意,她是吴王的亲生母亲,挑的媳妇能害了东哥?
再则东哥与母妃关系亲厚,若是选的王妃,赵德妃不喜欢,只怕以后家中也是没有宁日。
郑湘冷眼瞧着赵德妃从年里忙到年外,连忠信侯府也被闹得人仰马翻。
郑湘觉得赵德妃也许这样一直挑着时,没想到她突然定了人选。
原来赵德妃看重的几家姑娘陆续定了亲,她顿时着急起来,和周贵妃一起找大师占卜,结果除了一人,其他均不吉。
陆丽华。
陆凤仪娘家兄弟的孙女,父亲官居三品,做事勤勉,年富力强。
姜榕听了,倒是赞了一声赵德妃聪明。陆家既是世家大族,又因为其家族子弟陆观是新朝元从,而且皇后是他外孙,故而比其他家族得势。
虽然陆凤仪说着和陆家不再往来,但是血缘斩不断,利益超越一切,陆凤仪与陆家保持着默契,平时淡淡的往来。
天降馅饼,陆家无有不应。吴王的婚事正式定下来。
赵德妃知道后,抚着胸口,大石刚落下,又想起王府和成亲的事情来,一事接着一事,只怕停不下来。
春光烂漫,前齐事情料理完,柳温终于从南方回来了。姜灿率领大臣出城迎接这位劳苦功高的师长。
杨柳掩映着桃花,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姜灿翘首以待,突然一骑马闯入姜灿的眼中。
“柳相,那是柳相!”姜灿的眼睛和父亲一样尖利,他叫完后,立刻上马迎上去,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柳温不是张扬的人,但无奈姜榕上心,早早叮嘱了驿站,估算了行程,命太子率群臣亲迎。
他看到姜灿骑马迎来来,惊得勒住马,忙下来,不过姜灿比他的速度更快,灵巧地下了马,要为柳温执辔。
“不敢不敢。”柳温看到姜灿下马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停了:“你若是从马上跌下来,该如何是好?”
姜灿笑了一声,道:“马儿L温顺,跑得又不快。柳伯伯,一路上可顺利?”
柳温一边牵着马,一边和姜灿并行,道:“南北一统,再没有比现在更舒畅了。我回去给你爹娘说,以后不能这样冒冒失失,你这一上一下,简直要我的老命。”
姜灿道:“我见了柳伯伯,心生欢喜,便是爹娘罚我骂我我也认了。”
柳温心有余悸,再次叮嘱:“以后可不许这样。”
两人来到群臣面前,杨约等大臣面露笑意,行礼道:“恭迎魏国公凯旋归来。”
柳温忙扶起杨约,连声道:“不敢不敢,为人臣子,当为君分忧,劳太子与同僚相迎,在下惶恐至极。”
杨约请柳温坐轿,柳温一看这轿子乃是王制,心叹姜榕发疯,推辞道:“军旅之人,习惯骑马,我们骑马回去。”
“都回去吧,衙门里事忙,诸位同僚回去吧,不要在我身上耽搁时间了。”柳温对着大臣叫道。大臣们行礼后,依言跟在几人身后。
姜灿正要上马,柳温忙走过去,按住他的手,摇头道:“殿下,你年龄尚幼,骑术未精,不如去坐轿子。”
姜灿抬头看向柳温满是风尘的脸,眼睛眨了眨,道:“柳相坐轿子,我就坐轿子。”
柳温一顿,看了眼姜灿,又看向杨约,道:“这……这……这……”
杨约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笑道:“太子仁厚,顾念柳相辛苦,请你坐轿,柳相不要辜负了太子一片好心。”
姜灿笑容灿烂,杨约笑意盈盈,柳温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
姜灿与柳温上了车,车帘落下,隔绝外面视线,柳温的气势顿时一变,看姜灿就像看自家子侄似的,天然带着一股威压。
“你年纪小小,怎么骑马过来?你爹同意了?若是摔了怎么办?我见过不少骑马摔断腿,摔断脖子的,摔没命的……千金之子不坐危堂,你是太子,更要保重自身……”
姜灿低着头,乖乖听着。柳相连他爹都训过,更何况他这个儿L子!
第109章 柳相
进了皇宫,公卿百官散去到各自的衙门。挨训的阴影被太阳一照,立马消散,姜灿的笑容又灿烂起来,拉着柳温的手一口一个柳伯伯,问东问西,一点都不见外。
柳温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第二个姜成林。
两人进了宣政殿,就看见姜榕迎上来,笑容灿烂,朗声道:“小柳,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说着就伸出钵大的拳头要捶柳温的肩膀,柳温熟悉地往旁一躲,退后两步,躬身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见啥见啊,是我长久未见你!”姜榕的声音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他满眼里都是笑意。
柳温见状,忍不住笑出声,道:“臣也未久见陛下。”
“来来来。”姜榕携着柳温的胳膊就要走,冷不丁瞧见到胸口高的儿L子杵着,眉头一皱:“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不是爹让我接柳伯伯回来的吗?”姜灿疑惑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回去上你的课。”姜灿摆手,将姜灿打发走。姜灿正要说话,就看见爹拉着柳相坐到椅子上,一分精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只好郁闷地回去上课。
姜榕没有坐回御座,反而和柳温隔着茶几坐下,转头看着柳温,郑重道:“南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
宫女端茶上来,柳温颔首接过,朝姜榕道:“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我做得心甘情愿。”
姜榕笑道:“你居功至伟,百年之后让小花他们祭祀你,我也看好了陵墓,将来咱们做邻居,再为师友。”
柳温摇头,轻嗤一声,道:“你当了几年皇帝,就变得这样虚伪。我不信鬼神,太庙附葬,我不稀罕。”
姜榕闻言一愣,端起茶水,笑道:”我失礼了,咱们是至交好友,讲什么虚礼。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说着喝完杯中的茶。
柳温又笑:“若人真死后有知,且有来世,我也希望能和你再世为友。”
姜榕顿时得意起来:“今日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你婆娘不管你了?”柳温揶揄道。
“她敢管?我是皇帝!”姜榕大言不惭道。他扫了一眼宣政殿,此殿离蓬莱殿太近,起身道:“咱们去清思殿喝酒去。”
柳温笑而不语,跟在姜榕的后面。
宫人在清思殿的西暖阁摆了酒席,东暖阁和正厅打通了,作为姜榕平日练武之处,空旷阔朗。
西暖阁用大屏风隔出两间,里间休息,外间坐着吃茶小憩。酒席就摆在外间。
“这可是烧酒,你能喝?”柳温盯着姜榕问。
“当然能!”姜灿豪气万千:“什么酒不能喝?什么地方不能去?你忒小瞧我了。”
这话说得让柳温认为姜榕一下子夫纲重振了,不会因为“皇后厌酒”而只喝蜜水似的黄酒。
“来,我们喝!喝个痛快!”柳温身居高位,周围的人都仰视他,现在没剩几个能一起喝酒的人。
“杯子能顶什么用,换碗来!”姜榕喝道。
精致的小杯子换成了大碗,酒上了一坛。姜榕就酒壶推到一边,直提着酒坛子倒酒。
两人碰了碗喝起来。
“你在南方遇到什么为难你的人吗?”
“哦,确实有一些,你难道还想为我出气?”
“有何不可?谁家的人?”
柳温笑起来,摇头道:“圣人无私,你甭管,我自己能搞定。北边怎么样了?我在南方一直担忧大周两面作战。”
“西可汗有异动,但被宁国和东可汗挡住了。”姜榕道。
柳温的眼睛圆睁,不可置信:“宁国?她掌权了?”
姜榕笑道:“老可汗死了,新可汗继位,与宁国关系融洽。”
柳温举起酒碗,对着北方道:“敬宁国公主一杯,也多亏了她。”
“正月里宁国派使者来说,她怀孕了。”
“喜事,喜事一桩。”
“南方的世家反对你的人多吗?”姜榕问起另外一件事。
“多着呢,不过有军队在,即便闹事,也能镇得住。你是不知道,南方的世家多豪横,好田好山好水都是世家的,百姓要么是奴婢,要么在犄角旮旯里求生……”说起南方的惨状,柳温侃侃而谈。
“南方户籍重整之后有一百多万户,整整多了一倍,多出的编户都在高门大户手中,这样的国家怎么不亡?”柳温痛心疾首。
“咱们大周要引以为鉴,若大周真到了南齐这一步,只怕离灭亡不远了。”姜榕语气沉重道。
柳温连连点头:“咱们的土地还要改,禁止大户占太多的良田和宾客。哎,南齐啊,我虽约束着士兵,但你也知道这些人……不提也罢。”
“攻破南齐皇宫时,比当时攻破前梁时乱了许多,毕竟人人不如陛下御下有方,志向远大。”
姜榕笑起来:“喝酒喝酒,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殿外的郑湘走到殿门口,听到里面畅快的说笑声,顿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叮嘱梁忠道:“你备好醒酒汤,柳相的住所安置妥当了吗?”
“启禀娘娘,都已经备好了。”梁忠陪笑道。
郑湘颔首,在殿外就闻到一股酒味,只怕姜榕今日不得闲,那奏疏只得自己批改了。
郑湘往回走,临走之际,又道:“不要让他们喝太多,柳相旅途劳顿,陛下也近天命之年,都不能喝太多酒。他们若还要喝酒,你就派人来找我。”
梁忠面露难色,郑湘看到后:“算了,我不为难你,我让人守在外面。你明白了吗?”
梁忠忙脸露笑容道:“多谢娘娘体谅奴婢。”郑湘点头,留下一个小寺人侯在殿外,就回宣政殿了。
殿内的两人继续边喝酒边叙旧,天南地北,过去未来,乡野庙堂,无所不谈,喝着喝着酒没了。
“来人,再来一坛酒。”姜榕兴致正高,喝道。
人是进来,但没带酒。梁忠躬身陪笑道:“陛下,太医说了你年事渐高,柳相旅途劳累,不宜多饮酒。”
“什么太医?上酒!”姜榕手一挥,摆出十二分的皇帝架势,然而梁忠岿然不动,一脸陪笑,道:“陛下和柳相,身体为重,太医再三叮嘱了。”
柳温算是明白了,夹了一块糟鸭掌,慢悠悠吃了,笑姜榕道:“怕不是个女太医?”
女太医?宫里哪里有女太医?电光火石之间,姜榕明白了之女太医说,面上有点怪不住,于是对梁忠喝道:“酒没有?汤也没有?饭才也没有吗?”
“有有有。”梁忠忙不迭道。他退下吩咐重新换了一桌席面。
“这老货年纪越大越糊涂了。”姜榕道。
柳温笑道:“他瞧着年纪也大了,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柳温正说着,梁忠领着宫女进来摆饭,一听这话,忙陪笑道:“奴婢谢柳相好意,只是奴婢天生是伺候人的命,没了主子可不知道怎么活了。”
柳相听了若有所思,然后道歉道:“是我冒昧了。”
梁忠一边摆菜,一边笑道:“柳相是好意,愿意给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是冒昧?”
“陛下和柳相也别嫌我啰嗦,两位都快半百,以前骑马射箭打仗是以前,现在该到了惜福养身的时候了。”
柳温边听边点头,面上带着笑容,但姜榕却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确实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梁忠只笑没有反驳,摆好饭菜就行礼告退。柳温举汤代酒,笑道:“你就知足吧,这些多人关心你。”
姜榕摇头笑道:“连你也取笑我。来,吃菜,吃菜。”
两人一直吃到天黑,姜榕才带着满身酒气回到蓬莱苑。故友重逢,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姜榕心中十分高兴。
阿高正在院中秋千架上打秋千,看到姜榕跳下来,跑过去叫道:“爹!爹!”
姜榕张开手臂正要接住迎面扑来的幼子,却见阿宝捂着鼻子停住脚步,道:“爹身上好臭啊!我不要爹抱,要阿娘抱。”说着转头一溜烟跑进正殿。
姜榕的脸一僵,抬手嗅衣袖上的气味,是有点但不至于把人薰走吧。
郑湘从正殿走出,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榕,而阿高拽着郑湘的裙角躲在她身后。
姜榕顿了一下,颇有一种背着人和狐朋狗友外出喝酒被妻子逮住的窘迫。
“咳咳,阿高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姜榕首先拿阿高发问。
阿高神秘兮兮小声道:“阿娘,爹身上臭臭,不要让他来。他来了,我身上也臭臭。”
姜榕听了气急,郑湘先是嗔了一眼姜榕,然后对阿高道:“你回去睡吧。”
“爹臭臭,娘香香,不要爹。我也香香。”说罢,阿高期待地看着母亲。
郑湘笑着弯腰点了阿高的鼻头,道:“你爹需要人照顾,你自己一个人睡怕不怕?”
“不怕。”阿高挺了挺胸脯,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连给父亲一个余光都没有。
姜榕走上台阶,哼了一声,道:“我还是走吧,省得你嫌弃我。”
郑湘转身让出通道:“走什么走,赶紧去洗澡,一身酒味,难怪阿高说你。”姜榕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转身去沐浴更衣。
第110章 夫妻
姜榕进去沐浴,念及他喝了酒,郑湘放心不下,便进了殿内。哗啦的水声越来越清晰,郑湘转过屏风,就看见浴桶里的姜榕。
“要不要一起来?”姜榕热情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