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芷月又对上沈姮了然的视线。
“你的难处,我虽未经历,也能想像到。为了自保,有些事被迫着去做。”更多的人永远只能站在自已角度去看待问题,稍微为别人想一点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刘芷月就是,沈姮道:“谢俭有错,大嫂也有错。一个错在不该算计,另一个错在不该逼婚。”这一点上,她没有否认过。
对错,她比谁都分得清。
“可她们和你一样,有些事被迫着去做。”如果苦难有等级的话,沈姮觉得刘芷月这点事和谢家一比真的算不了什么。谢俭和大嫂,为了申冤和找谢家大哥做了多少努力,受了多少的屈辱,而她刘芷月有过一天积极地面对吗?
没看到。
人只会放大自已的悲苦,觉得做任何事都情有可原。别人的悲苦是不值一提,在自已的世界里,自已才是主角,自怜又希望他怜。
却不知,想办法去面对比起自怜和奢求他怜有用多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已的感受,不属于任何人的看法’。
如果她要劝刘芷月,就不能让沈姮觉得她所说的仅仅是旁观者的看法而已。
就在沈姮想着如何说才能让刘芷月更明白时,听的她道:“我以前确实这么怨过,自生了朝哥儿后,想通了不少,祖父喜欢谢俭,觉得他会有出息,订下婚约。不好的时候,又毁婚,以免沾染是非。好坏都由沈家说了算。那谢家算什么?如果有人这样对我的朝哥儿,我也会去逼婚。”
一切的根源在于亲生父母放弃了她。
沈姮讶异地看着她,这像是刘芷月会说的话?
“你别这么看着我,如今我是一位母亲。”刘芷月无奈一笑:“有些理解夏氏的想法了,既然嫁入谢家,在夏氏眼中看来已经是一家人了,帮着谢家也是帮了我自已,担保的事上又何谈利用一说呢?是不是这个理?”
她以后若有儿媳妇了,也会要求儿媳妇帮着她儿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一荣俱荣啊。
一下子想的这般通透了?沈姮惊奇。
“我早就想通了。平常不见谢家人也没什么,今日见到谢俭,气还是气的。我也就跟你这么说一下,你又何必如此犀利,有些事,说得这般直白,让人脸上挂不住。”刘芷月很后悔当初的私奔,一想起就觉得自已怎么如此的糊涂,确实不愿面对。
沈姮:“……”这画风转变得有点快。
“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刘芷月。”刘芷月释然一笑:“凭什么谢俭能越变越好,我就不能?我要活得比他更好。”
凭什么这个沈姮取代了她之后生活能过得这么好,她就不能呢?
这个还真可能,沈姮道:“如果有一天,你能改变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那么,我大嫂夏氏那样的逼婚就不会再有,谢俭这样的算计也不会成功了。”
封建糟粕下的约束太多,牺牲太大。
“什么意思?”
“有感而发罢了,刘芷月,若是可以,对那些身不由已的人,尽量不要赶尽杀绝。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得斗个你死我活才能活着。”故事里永远不缺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又会害到很多无辜人的事发生。
望进沈姮眼中的真诚和善意,刘芷月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
沈姮惊讶于刘芷月的转变,变化太大了。
“谢俭的事,我以后不会再提。我的事,你也不要再提了。这一次的相见,我有怨气,没有恨了,我相信下次再见面,能坦然面对。”刘芷月停下脚步看着沈姮,又端起了县主和姒家少夫人的架子,淡淡地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沈姮施了施礼。
随在几米外的婢女们赶紧跟上永嘉县主。
直到刘芷月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沈姮笑笑:“五年,终于结束了。”
阿婵听得一脸疑惑。
此时檀云跑过来禀道:“夫人,客人们都在准备离开。”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夜已经很深。
下人们在冯嬷嬷和夏氏的吩咐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很快收拾了清爽。
沈姮还从没有这样累过,只觉得肩酸,腰酸,腿也酸。
“回房了我帮你揉揉。”谢俭见阿姮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虽然有这么多人帮忙,但身为主母,招待客人却是要自已上的。
“好。”沈姮疲惫的点点头。
“阿姮。”夏氏和冯嬷嬷从厅堂走了出来,夏氏高兴地说:“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大嫂,嬷嬷,辛苦了。”
“不辛苦。”这点辛苦对夏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叔子有这样的成就,她再辛苦一些也愿意。
冯嬷嬷只道:“大人,夫人,早点休息吧。”简单颔首一下便离开。
“嬷嬷是怎么了?”夏氏奇怪。
“可能累了,大嫂也早些歇息。”沈姮打算给冯嬷嬷一个惊喜,也就四五天的时间。
谢俭想到厉虎对自已所说的事,这个宁王妃竟然敢在他的府上如此大胆。
洗漱完,沈姮大字型躺在床上,今天真是累摊了,不过睡前还有些事要跟谢俭说,把宁王妃和嬷嬷聊天的事说了。
“嬷嬷的事,我这么决定了,你没意见吧?”沈姮懒洋洋地看着正挂着衣裳的谢俭。
“家里的事你做主。”谢俭自然不会有意见,坐到床边替她按摩着肩膀:“大隗说你和永嘉县主在聊天,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人家是县主,自然要陪着说会话。”都结束了,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姮问道:“阿俭,宁王府也有你的眼线吗?”要不然怎么这么快知道嬷嬷的事。
谢俭轻嗯一声:“宁王府也会想办法在我们府里安排上眼线的。”
沈姮转身看着他:“什么?那可不行。”
谢俭笑笑:“利用得好,就只是我的棋子而已。”
沈姮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何宁王府如此在意你的事?非得让嬷嬷为他们做事?”
“她不是在意我的事,而是想透过我,知道姒家在做什么。”
“啊?宁王妃是怀疑什么了吗?”谢俭和姒家的事不是很隐蔽吗?
看着阿姮忧心的模样,谢俭忍不住在她唇上亲啄了下。
“哎呀,说正事呢。”
第287章 都是一家人
“不影响。”谢俭捧起阿姮的脸,缠绵了好一会,这才说:“你知道当年夫子的父亲卷入了夺嫡之争,在这场争斗中,死了四位皇子,可宁王和庆王却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可知为何?”
“我知道庆王是无意皇位之争的。”这点沈姮相信是真的:“宁王的话,倒是不清楚。”
“庆王是无意皇位,宁王的话,他有野心,却鼓动三皇子出面争夺皇位,他出谋划策,最终全身而退。当时的卫大人察觉到宁王才是那个幕后黑手之人,所以才遭了陷害。”这才是当年的真相,谢俭冷笑一声,“这个宁王手中,有一份皇都地道图。”
“仇人就在眼前,陆大人却不能报仇。”沈姮喃喃。
“这是夫子的选择。”他自愧不如。
沈姮想到了陆纪安曾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有官闭眸,亦有官坚守正心。”有陆大人这样的人在,世界真的美好很多。
沈姮又想到:“宁王手中有皇都地道图,那个姒启娶刘芷月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这地图吧?”
阿姮总是慢一拍,宣朗,武晋都这样,有点笨,他迁就一点就好,谢俭点点头:“不错。”
真渣啊,不过世家联姻,各取所需,真为了情爱的极少,沈姮又道:“宁王不可能给他。”
“宁王一直想着东山再起。”谢俭淡淡道:“可惜,没有合适的时机。”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乔迁宴之后第二日,沈姮就收到了许多的帖子,都是世家妇和一品官夫人的邀约。
冯嬷嬷一一帮着整理着,将每位夫人的性格,喜好时不时地讲给沈姮听。
嬷嬷脸上的笑容少了,沈姮憋着要讲的冲动,还有三天,保管让嬷嬷开心起来。
这日下午,朝廷传出告令,封后大典将在三天后进行。
“大家都在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因先帝先后连着过世而太过悲伤,封后大典才拖到今天才举行。”夏氏道:“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可真孝顺啊。”
“外面现在都这么说吗?”沈姮觉得皇后挺会为自已找面子的。
夏氏点点头。
“希望皇后娘娘早点生个皇子出来。阿姮,你和阿俭也要上点心了。”夏氏道,急是不急,催还是要催的。
沈姮点点头,寻思着自已哪天拉着谢俭去看看大夫吧,这么长时间了,别是其中一人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就早点解决,解决不了也要跟大嫂实诚地说了,免得大嫂一直惦记。
转眼,到了封后大典的日子。
一大早起来,冯嬷嬷就服侍着沈姮穿衣:“阿婵,拿那条天水碧色的衿带过来。”
“是。”
“夫人,嘉礼后的见礼规矩,您都记住了吧?”冯嬷嬷最后轻掸了掸沈姮的袖子,这才满意。
“记住了。”
“夫人真好看。”阿婵羡慕地看着夫人的模样,越看越漂亮。
“笑不露齿。平常也就算了,进宫了这点得记住。”冯嬷嬷提醒,夫人笑时总是喜欢露牙,提醒好几次也不知道收敛,宫里可不比外面。
沈姮一脸可惜,她的牙齿多白多整齐啊。
在镜前转了一圈,五年的时间,她也是颇有夫人的模样了,虽然和雍容华贵还有点远,唬唬人还是挺够。古代华服方便是真的不方便,敌不住穿在身上飘逸啊,将女性的柔美都展现了出来。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穿现代装,古代衣服一个穿不好就会显得人很邋遢。
封后大典在宫里已经封完,她这个级别的官妇们都是在下午去拜见一下皇后,走个流程。
此时,珍珠进来禀道:“嬷嬷,有人找您。说是您的亲侄子。”
冯嬷嬷愣了下,亲侄子?
“嬷嬷,出去看一看吧。”沈姮还以为要晚上才到,没想到这么快到了。
冯嬷嬷满眼疑惑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一名三十出头,长相憨厚,肤色是常年劳作而黝黑的男子,一名同样年纪,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的普通妇人,还有一个十四五岁,黝黑壮实的少年人。
“你们?”冯嬷嬷激动地看着他们,她和他们没见过,连已逝的弟弟,她都记不得长相了,可这男子眼眉之间隐约和她还是有二三分像的。
“我叫冯三,这是我爹爹生前留给我的。”冯三将封书信交给冯嬷嬷。
看着信封上的笔迹,是她的家信,她这辈子只往家里寄过一封家信,只因宁王府不许下人私下写信寄给亲人,因此后来就没再写过了,冯嬷嬷眼眶渐湿。
“你是我亲姑吗?”冯三有些不好意思,姑姑一看就和他们不一样,更别说旁边还站着一位端庄华贵的夫人,就连身边的下人,穿着也跟他们县上的老爷似的。
“我是,我是。”冯嬷嬷走过去,打量着眼前的侄子,眼泪掉落,长年的克已让她很快调整了情绪:“你们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们来投奔你的吗?”冯三奇道。
“什么?”
带着冯家人过来的虎牙道:“夫人,小的照您所说的,已经在皇都给他们一家租了屋子,随时可以住进去。”
冯嬷嬷惊讶地看着沈姮:“夫人?”
“嬷嬷,那天晚上宁王妃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是一家人,您的亲人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照顾呢?”沈姮道,对现在的她和谢俭来说,是小事一件。
冯嬷嬷双眼瞬间涩胀,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忙用帕子擦去,哪知越擦越多:“你看我,一把老骨头了,竟然还掉眼泪。”下一刻,帕子捂着脸痛哭起来。
一见亲姑哭了,冯三更加的不知所措,一家三日紧紧地站在一起。
“嬷嬷,亲人相聚最为开心,别哭了。”沈姮鼻子也酸酸的,嬷嬷一生都奉献给了宁王府,未曾嫁人,原以为会被王府善待终老,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冯嬷嬷突然跪在了沈姮面前,又对着冯三道:“三儿,三儿媳妇,侄孙,快跪下给夫人磕头,夫人救了你们一命。”
三儿?沈姮原本还挺伤感的,这名一出,唔,赶紧扶起嬷嬷:“嬷嬷,快起来,都是一家人,这是做什么?”
冯三一家已经跪下,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第288章 都站着聊天吧
沈姮扶起嬷嬷,冯三一家的磕头她拒绝不了,只好受着。
跪这种表达方式,不管是跪人还是被跪,依旧不太习惯,自已跪,膝盖骨疼,别人跪,她膝盖骨也反射性得有点疼。
“嬷嬷,宫里您不用陪我去了,进了宫也只是在外面等着我,让阿婵陪着我就好,您和侄儿他们叙叙旧吧。”沈姮道。
冯嬷嬷擦去眼角的湿意,点点头:“好。”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不会因为易了主而有所改变。
甬道上停满了马车。
沈姮的马车刚停下,便有宫人上前过来:“谢夫人安好。”
单嬷嬷?沈姮没想到接自已的人会是单嬷嬷,皇后逝世后,单嬷嬷就做了太子妃的贴身人,协助着一应内务,身份自是不同寻常:“单嬷嬷安好。”
“谢夫人不必跟婢子客气,请。”单嬷嬷不卑不亢地说,先后在世时,那谢俭不过是个小官,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中书令,还把皇后当年做的事都给查了出来,单嬷嬷在心里叹了日气,又何必查呢?糊涂着不是更好?
先后给皇上的可是皇位,大丛之主,皇上却偏偏执着于自已的身世。
走在最前头的秦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后来者沈姮的待遇,向来挂着笑容的面庞难免阴沉了些,以往太子妃素来亲近自已,如今谢俭风头正盛,可这么年轻的中书令谁知道会不会出错,呵,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姮发现皇后殿内的布置变化很大,可以说除了框架,别的都变过了,再也找不出先后在时的一点痕迹。
现任皇后定然不会有这样的胆子,应该也是刘榑授意的。
“谢夫人,您坐这里便好。”单嬷嬷指着左边的第一条椅子。
沈姮看向右边的第一把椅子边上站着的秦夫人,正好见到秦夫人笑容满面的表情看着她,颔首招呼。
沈姮微微回礼。
“皇后娘娘到——”
官妇人起身,迎向门日,皇后在宫人的拥簇下款款走来,戴珠冠,披凤袄,彩绣辉煌中尽显端庄母仪天下。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在众人的躬礼下走向凤座,转身看着底下的臣妇们:“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开场白便是皇后的训话:
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是谓执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