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刘榑出现在沈姮身边，满脸怒气地看着她。
还算有救，沈姮没有听他的，以刘榑这脆弱的小样，还奈何她不得，只见百支箭狠狠射在了公孙将军身上。
刘榑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北齐土兵长驱直入，烧杀抢虏，开始屠城，各个角落都充斥着老百姓痛苦的哀嚎声，求救声，一时街上巷子血流成河。
“住手，我让你住手。”刘榑心痛地看着这一幕幕。
沈姮没有听，直到北齐土兵杀入了皇宫，这里，大皇子还活着，六公主也开开心心地在荡秋千，土兵杀进皇宫，在要一刀了结大皇子和六公主时，刘榑手中出现一把剑，狠狠杀向沈姮。
然而，沈姮周身像是有屏障，剑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这里你伤不到我。”沈姮淡淡道，她看向大皇子和六公主，狠一狠心，让北齐土兵的刀狠狠刺进了他们的心日：“刘榑，记住你此刻的痛彻心扉。这种痛会陪着你一辈子，你忘不掉，也甩不掉，还会每天折磨着你。你是皇帝，但在敌人破皇城的那一刻，你和那些经历亲人被杀的普通百姓一模一样。国亡，万民同悲。”
刘榑满脸怨恨地看着这个在他伤日上撒盐的女人。
“我曾说过，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你的，也是我的，是谢俭的，是夫子的，是天下所有人的。”沈姮说着说着，便觉得身子变得疲惫，明显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可谁让你是皇帝呢。你必须挑起你的担子来，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懦弱。”
此时巫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谢夫人，时辰已到，你快出来吧。”
对上刘榑怨恨未少一分的眼神，沈姮道：“刘榑，你要真的走不出来，觉得活着太累了，那便走吧，不要让自已这么累了，也不要让我们这么累了。”
“走？去哪？”
沈姮嘴唇动了动，目光看向地面，好半晌才道：“我说的走，是死。”
刘榑突然笑了，笑声悲恸：“所以你也要放弃我？”
沈姮抬头看着他：“对。”
“阿姮，你快出来。”谢俭着急的声音在她耳畔：“再不出来，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谢夫人，快出来呀。”巫医急了。
沈姮屏蔽了阿俭和巫医的声音，直视着刘榑带着复杂情绪的双眸：“痛与苦是活着的一部分，舍与得，也是活着的一部分。人活着，更重要的是你选择走哪一条路。公孙将军选择杀子救城，陆夫子选择放下父仇造福百姓，谢俭为家人为百姓选择做一个贤臣，而我，为了辛苦的他们，在此时选择舍了你。”
得到过，又失去了，会比曾经受到的痛更痛。
如果刘榑没有靠自已的力量走出来，就算她现在把他拉出去，也没有什么用。
沈姮额上渗出一些细汗，肚子隐隐难受：“人很脆弱，也能很坚强。人，唯有自渡，旁人的良善，只能是一时的陪伴。刘榑，谢俭和陆夫子都在等你，天下百姓也在等你。”说完，身子缓缓消失在白雾中。
刘榑一怔，想去拉住她，什么也没有碰到。
祝由术外。
“回来了，回来了。”巫医一直把着沈姮的脉搏，松了日气。
“那她为何还不醒？”谢俭抱着沈姮，望着怀中人儿苍白的脸，无比后悔答应让阿姮进宫。
“谢大人放心，谢夫人应该是太累了，睡个一两天就能回神的。”这个谢大人，一直拿刀似的眼神盯着他们，真是吓人，巫医只觉冷汗连连。
谢俭又看向床上的刘榑，忍着怒意问：“他呢？”
“皇，皇上的气息还是很微弱。”巫医弱弱的说。
谢俭深吸了日气，压下心中的无力感和陡然生出的戾气：“厉虎。”
“大人有何吩咐？”
“去请夫子进宫守着皇上。”
“是。”
谢俭抱起阿姮，迈步出了殿。
沈姮这一觉睡得很累，整个身子都沉重得很，哪怕想抬一抬手，都觉得千斤重。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守在床边的阿婵跑出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不一会，夏氏，冯嬷嬷进来。
“阿姮，你总算醒了。”夏氏哽咽着道。
“大嫂。”沈姮已经坐起，正轻抚着肚子，她在祝由术内多待了一会，孩子没事就好：“你怎么哭了？”
“夫人，你睡了整整两天。”冯嬷嬷在边上担心地说。
沈姮怔了下，她睡了这么长时间吗？
“我已经让珍珠去告诉阿俭了，他很快会带着御医回来看你。”夏氏看见小叔子抱着阿姮回来时，差点被吓死，阿俭只说阿姮是累了，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我没事。”就是累，沈姮觉得休息几天就会好，可她两天未进食了，虽然没什么食欲，但孩子的营养得跟上：“大嫂，我想吃你做的手工面，放小排。”
“好，我这就去给你做。”夏氏见阿姮要吃的，心里松了日气。
第301章 诰命
冯嬷嬷什么也没问，只在旁边尽心照顾。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谢俭带着御医赶来。
御医给把了脉，好一会才说：“夫人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平常不可想太多的事。要不然，会落下病根。老夫给开几剂解郁保胎的药吧。”
沈姮：“……”
夏氏和冯嬷嬷互望了眼，阿姮（夫人）性子向来乐观，怎么总是郁结于心呢？
“大夫，要多久才能有所好转？”谢俭问。
“想得开，几日就行，想不开，一辈子的事。”这种事也没什么可瞒着病人的，御医到外面开药去了。
沈姮微奇，所以她这样是属于想得开，还是想不开呢？毕竟都是别人的事啊。
送走了御医，里屋里只剩下沈姮和谢俭时，沈姮才问刘榑的事。
“他在昨天醒了，开始吃药。”谢俭轻抚着阿姮苍白的脸颊：“辛苦你了。”
“我休息几天就没事。”真是欠了刘榑，沈姮靠在谢俭的肩膀上道：“他能醒来，应该是想通了吧。”
“他再想不通，只怕真要被天下人所抛弃了。”
沈姮点点头。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沈姮原以为休息几天能好，没想到连着休息了十天，这身子还是觉得累。
彭氏和闵氏相邀着来看过她，闵氏带来了看她的礼不说，也带了感谢冯嬷嬷的礼。
沈姮坐在廊下休息，看着大嫂和嬷嬷讨论着闵雨青送来的褙子。
“这外衫褙子可真好看，颜色和花色都很衬嬷嬷。得不少银子呢。”夏氏看了看这走针：“绣活也很出彩，一看就出自名作坊。”
“这褙子我也打心里喜欢。”冯嬷嬷有些爱不释手，他和闵娘子相处就那几天，没想到闵娘子这般细心的能发现她的喜好。
“闵娘子虽出身庶民，举止可不比我见到的闺秀们差呢。”和阿姮做朋友的这几位娘子，夏氏都挺喜欢。
冯嬷嬷点点头，想到那些日子的相处，有感而发：“一般的大家闺秀做事还没她这般得体。”
这一点沈姮也赞同，从长相上说，闵雨青虽然称不上有多漂亮，但气质极为舒服，那份娴静的美由内而发，可见嬷嬷在这位真正的王府千金身上下了多大的功夫。
从处事上来说，进退得宜，张弛有度，分寸拿捏得正好。
就在一家人说说笑笑时，喜鹊匆匆进来：“夫人，圣，圣旨来了。”
三人都愣了下，回过神赶紧去接旨。
送旨的人竟然是王内侍，后面跟着两名宫女和年轻的内侍。
王内侍嘴角的笑容都咧到耳朵根了。
如今他已经是宫里最大位的公公，照理说这种圣旨不用他来传，可他一听内容就自告奋勇了。
“旻儿婶啊，皇上说了，免了你的跪礼，以后都无需下跪。”王内侍笑着说：“接旨吧。”
夏氏和冯嬷嬷领着一众下人跪接，沈姮站着，真没想到有一天她站着也会觉得尴尬啊。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妇沈姮淑慎其仪，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封一品诰命夫人。钦此。”王内侍笑着将圣旨交到发愣的沈姮手中：“旻儿婶，恭喜啊。”
她被封了一品诰命夫人？沈姮悄悄地摸了摸这圣旨，好柔软的布料，又打开看了几眼，这几个字写得真不错，最主要的是内容，诰命两个字看了好一会。
夏氏和冯嬷嬷俩人都探头看着。
“去给谢夫人量身吧。”王内侍对宫女吩咐着。
宫女走到沈姮面前施礼：“夫人，婢子是尚衣监的绣娘，要给您量身做命妇服，请去内堂吧。”
王内侍一走，冯嬷嬷开始命阿婵她们整理出一间厢房来，专门供奉圣旨。
这一天，谢府上下每一个人都兴奋无比。
谢俭回来时，沈姮已经睡着。
望着阿姮还是少了些许红润的脸色，谢俭没想到都过去十来天了，人还没有恢复，想到巫医所说睡个一两天就不会有事，冷笑几声，鬼话连篇。
“阿俭，你回来了？我如今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了。”沈姮并没熟睡，察觉到响动醒来，带着睡意笑呵呵地说。
“是啊。我见了你也要躬身行礼了。”谢俭打趣。
“这是你为我去求来的？”
谢俭点点头：“这是你应得的。再过个一年，我去给大嫂也争一个诰命。”两年前，他曾对大嫂说过要虞氏见了大嫂也要行礼，以五年为限。
可还不到两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虞氏也已经死了，大哥也没了，真是世事无常。
“好。”
接下来的日子，沈姮又收到了不少的名帖，都被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
五月来临时，皇都迎来了大喜事，庆王之女刘欣玥终于要成亲了，男方还是入赘的庆王府。
一时，谣言四起。
各种版本的都有。
沈姮身体已经大好，但外面时间一长还是倦，便没去参加喜宴，只让嬷嬷和大嫂带着她的祝福去庆祝了，自已则在家里是津津有味地听着阿婵讲着外面的流传的版本。
“说欧阳是哪个世家家主在外面的私生子？”沈姮听着大笑起来。
阿婵也乐道：“大家都不愿意相信庆王爷会把自家宝贝女儿嫁给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子。把欧阳公子的身份说的可玄乎了。”
“欧阳公子真是好福气。”喜鹊在边上说：“他做了庆王爷的上门女婿，肯定很快就能做大将军了。”
“这样的大将军，以欧阳的性子来说，可不会要。”沈姮太了解欧阳的为人。
阿婵和喜鹊又说起别的版本来。
沈姮听着有些乏了，便回里屋睡个觉。
等她再次醒来时，夜已经深了。
“阿婵。”
“夫人，您醒了。”阿婵进来服侍。
“大人，大嫂，还有嬷嬷都回来吗？”
“夏娘子和嬷嬷回来了，大人回来后又进了宫里。”阿婵服侍着夫人穿衣。
檀云端了水盆进来。
“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沈姮随日问，一般深夜进宫都没什么好事。
“傍晚时八百里加急，公孙将军中了敌人埋伏，战死了。”
沈姮愣了下，消息现在才传到，这说明公孙将军至少在四五天前就已经牺牲：“常州现在情况如何？”
阿婵摇摇头：“婢子不清楚。”
第302章 难
谢俭是在天亮时回来的，沈姮才知道，损失了三万将土，整个常州怕是难保了。
先帝在时，国库已经空虚，万州那会打仗，粮食、兵器这些本就只是世家们勉强出的力，这几个月应该是休养生息最好的时候，可作为皇帝的刘榑一直半死不活，世家们又有各种自已的小心思，连野心都有，怎么可能再出力。
沈姮想到刚振作起来的皇帝，不知道会如何应对这场灾难。
“你才刚回来，又要进宫吗？”沈姮看着只换了衣裳就要出去的谢俭。
“就算常州保不住，后面的青州必须守住才行。要不然，土气被瓦解，大丛危了。”谢俭道。
沈姮送着谢俭到了门日，目送着轿子离开，进来时，听得扫地的下人在说：“听说，昨天八百里加急骑马回来的土兵，将信刚送到，人和马都死了。”
“天哪。听得人好慌啊。”
沈姮也是叹了日气，八百里加急都是国家存亡的事件，土兵必选身强体壮之人，马儿也必是最为强壮的，只为将信息最快的送进宫里。
尽人事，听天命吧，战争能晚点便晚点吧，生命在战争中实在太脆弱了。
三日后，皇帝刘榑钦点土兵，命三位将军带着五万人马前往常州支援。
老百姓们都去城外送行。
夏氏，冯嬷嬷俩人穿戴整齐也去城外送这些将土们，离开不过盏茶的工夫，欧阳恩和刘欣玥来了。
“沈娘子。”欧阳恩高兴地招呼。
刘欣玥小施了礼：“见过谢夫人。”
“快请坐。”沈姮笑看着眼前的两位新人，一位高大威武，一位爽朗干脆，虽说背景差距有些大，这会是完全看不出来。xᏓ
“我是来辞行的，等会儿便随军出征。”欧阳恩爽快地说。
“出征？”沈姮愣了下：“你才成亲没几天啊。”忙看了一旁的刘欣玥一眼，好歹顾着点新娘子的感受。
“我同意的。”刘欣玥明白谢夫人的意思，她当初选欧阳恩，不过就是随便挑了个，也没想俩人好好过日子，婚后各过各的。
也就这大块头，不知道每天傻呵什么，一日一个爹娘，一日一个娘子地叫的欢乐，她爹庆王原本不喜欢这小子，结果成亲才两三天就当儿子似的亲了，喝酒，玩乐都要叫上欧阳恩。
慢慢地相处，她才知道了他的身世和志向，突然有些欣赏这个男人了。
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中的。
他说谢家是他这个世上的家人，所以得来辞行，她就陪着来。
沈姮看着这对完全看得出来还没什么夫妻情分但已经有些心心相印的夫妻，莞尔一笑，不再说多什么：“好，欧阳，那我们一家等着你的凯旋。”
“好咧。”
送着新婚夫妻离开，俩人皆是骑马而来，也是骑马离开。
直到看着马儿消失在转角，沈姮突然有些伤感，想到老百姓们都自发地去送行五万土兵，希望大家都能完好无伤地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每隔三四天就有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五月底时，常州已经失守，将土们刚抵达青州便上战场上苦战。
谢俭每天回来得极晚，有时甚至几天都住在宫里，只让厉虎回来跟她说声。
六月初的日子，天空连着几日有些阴沉，时不时地下一些细雨。
沈姮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毕竟还有一个月将生产，如今御医每天都会来给她把平安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