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病房里响起一阵咳嗽声，福婆醒了。
温以时擦掉眼角的泪水，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了进去。
“奶奶，您醒了？”
“温丫头？”福婆听到声音,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看着四周的环境，问道，“我怎么在医院啊？”
“奶奶。”
温以时忍着鼻腔的酸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福婆这个残忍的事情，但是也不得不告诉她。医生已经说了对于福婆现在的状况，按照镇上现有的医疗资源可以说是束手无措，到大医院去治疗说不定还能活的久些，不然福婆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一个月。
“怎么还哭了，”福婆听到她声音中夹杂的哽咽，话刚出说口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神情猛然一怔，“温丫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随即她仿若已经看淡了般笑了笑，伸手抚摸着温以时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人各有命，这就是老婆子的命。”
“奶奶，”温以时有些惊诧，泪眼婆娑地抬眸看向福婆，“您知道自己生病了？”
福婆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嗯，”点了点头，“我的奶奶，还有我的爹，我儿子都被这病给缠了身，如今也轮到我老婆子了。”
医生说过胃癌的诱因不仅仅是后天感染，也有可能是遗传。按照福婆这种说法的话，那岂不是后者？
温以时双眸诧异，连呼吸都不敢交换，“那，那陆衍舟......”
“舟舟不会，”福婆淡淡说道，“舟舟那孩子是我捡到的，”她眼睛望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从前，“十五年前我儿子和儿媳妇出了车祸......”
福婆早年丧夫，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福婆什么累活脏活都干过，含辛茹苦才把自己儿子养大成人，后来还娶了媳妇成了家。
儿媳妇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家庭和睦。
就在她以为苦尽甘来，终于能享享儿孙福了，可是一场无情的车祸却将她儿子儿媳妇双双从她身边夺走。
等她赶到医院后，等待她的只剩下两具冰凉凉的尸体，尤其是医生还告诉她，她儿媳妇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那日去城里他们就是检查身体的，结果回去的路上，一辆大货车为了躲避突然跑到路上的小孩翻了车，而他们躲闪不及被巨大的冲击力沖翻几乎是当场毙命。
福婆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身体里又埋了这颗不定时就要爆炸的地雷，福婆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于是，在为她儿子儿媳妇办完后事之后，福婆去买了农药准备自杀，也就是那天回去的路上，她在草丛里捡到了小时候陆衍舟。
捡到他的时候，陆衍舟也才大约两三岁，看样子已经昏迷了很久。
福婆赶紧抱着陆衍舟去了医院，陆衍舟当时年纪还小，本就是不记什么事的年岁，许是又因为那次昏迷发烧的缘故，等他醒来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紧紧抓着福婆的手不让她离开。后来，福婆报了警想帮陆衍舟找到亲人，当时黄局长他们的敷衍了事导致迟迟没有消息，福婆便以为这孩子是个孤儿。
正是陆衍舟的出现才让福婆再次燃起求生欲，她给陆衍舟取了名字，抚养膝下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孙子。
从此，他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照顾陆衍舟长大成为了福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
听完福婆的故事，病房里一片安静。
温以时一时忘记了反应。
“阿婆，”周姨闻言反应了过来，她有些不解，“既然您知道自己的情况，怎么不跟我说呢。我还真信了您的话，以为您就是感冒，下午若不是以时发现的及时，就......”
福婆颔首，“跟你们说了，岂不是让你们跟着担心。”
“奶奶，陆衍舟是不是也不知道您生病的事情。”
福婆沉默相对，算是默认了。
她就知道，福婆连她们都没有说，不想让她们为自己而担忧更别说告诉陆衍舟了，“奶奶，”温以时握着福婆的手，神色坚毅，“我们去苏市，我们一起去苏市医院治疗！”
福婆将手从温以时掌心抽了出来，拍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奶奶？”
温以时起先是以为福婆并不知道她的病，可是福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奶奶，您不用怕的。我们去大医院看病，您的病一定可以得到治疗的。”
“老婆子我的情况啊我知道，温丫头你不用安慰我，”福婆说道，“这癌症啊，是治不好的，就算治疗也不过是一口气吊着，苟延残喘罢了。老婆子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不值当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钱，舟舟以后上学，娶媳妇，还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还有希望！
福奶奶担心花钱才不想治疗好过她真正放弃了治疗的希望。
“奶奶，就是为了陆衍舟，您才更应该要积极治疗才对啊，哪怕有一丝希望都不能轻易放弃，”温以时满怀希冀地劝道，“要是让陆衍舟知道是您放弃了自己生的机会来为他的未来做打算，您是看着他长大的，您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他到时候肯定会自责，甚至恨自己的。
而且，您是他唯一的亲人。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赚，但是您要是不在了，陆衍舟这辈子都会走不出来的。”
更何况，他们完全有这个财力给福婆治病。
“舟舟......”
一向乐观的福婆不由潸然泪下，泪珠不断顺着历经沧桑已经布满褶皱的脸颊滑落。
“老婆子我不怕死，我唯一放心不下，舍不得就是舟舟那孩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我也知道自己是等不到舟舟上大学的那天了。
我就是担心会因为自己的死影响到舟舟，影响他高考，会耽搁了舟舟的未来。所以在听说参加竞赛可以保送好的大学后，我‘逼着’舟舟去参加那什么竞赛，舟舟这孩子脑子聪明，只要他认真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
周姨给温以时递了张纸巾。
“奶奶您有没有想过，就算您让陆衍舟参加了竞赛，他有了好大学上，可是您都不在了，他还会开心吗？”温以时擦着福婆的眼泪，“奶奶，就当是为了陆衍舟，我们去苏市吧，我们去苏市看病好不好？”
她继续劝道，“奶奶，只要您愿意，其他任何东西您都不用担心的。您不只有陆衍舟，您还有我呢啊。”
“阿婆，”周姨也是劝道，“您就听以时的话，若是小陆他在这，他也是一定不会让您放弃治疗的。相比钱，小陆更需要的是您的陪伴啊。”
福婆嘴边呢喃着陆衍舟的小名，“舟舟......”
“奶奶，”温以时殷切地看着她，再次说道，“我们去苏市看病好不好？”
半晌，福婆缓缓闭上眼睛终是点了点头。
见福婆松了口，温以时欣慰地笑了笑，“周姨，你先这里陪着福婆，我去找大夫商量出院事宜，我们尽快就出发！”
第89章 她也有哥哥了
在问过医生后，温以时第二天就带福婆踏上了前往苏市的高铁。
福婆精神不佳，一上车就靠着温以时睡了过去，她昨晚在网上查了一晚上的资料，苏市人民医院的唐钰唐医生是治疗癌症方面的权威，看到唐钰的门诊温以时立刻在网上预约排了号。
福婆在路上突然发烧，温以时更是不敢耽搁，一下了高铁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奶奶，我们马上就到了，”温以时不断给福婆说话，“师傅，麻烦您再快点！”
福婆掀开沉重的眼皮，反过来安慰着温以时。
“温丫头，奶奶没事。”
“嗯，”温以时紧握着福婆的手，眸光一直望着前面，眉眼间夹杂着一抹焦急。
*
苏市人民医院
“秦医生，这是15床那位孕妇的检查报告。”
秦绾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报告，看了两眼后眉头不由蹙了蹙，“她的情况是撑不到自然临产了，笑笑你多看着点15床，一有情况立马通知我，我去癌科找唐医生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好！”
秦绾和护士分开后去了癌症科。
电梯门缓缓关上，“等一下！”听到电梯外面有人，她连伸手挡了挡。
“谢，谢谢。”
温以时刚办好福婆的住院手续，着急赶回去。
“没，”秦绾发信息的动作一顿缓缓从手机上抬起了头，看到面前的人时不由惊诧，“小时？”
温以时原本正靠着墙壁缓气，听到熟悉的声音喊自己扭头望去，“绾绾姐，”她也是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秦绾是产科医生，而她们现在在癌症科楼。
“这句话该我问你啊，”秦绾顿时紧张地打量着温以时，“小时，你不是该在云镇上学吗，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绾绾姐，我没事，”温以时解释道，“生病的不是我，是陆衍舟的奶奶。”她眉眼染上悲戚，“奶奶她胃癌晚期，我带她来这里治疗。”
叮——
电梯到了楼层，她们两个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她的主治医师是谁，”秦绾跟着温以时先一起去了病房，“小时，你挂的谁的门诊？”
“是唐钰唐医生的，”温以时说道，“来之前我在网上查了，唐医生在癌症这方面是国内的权威，看到他有门诊我就立马给奶奶挂了一个。”
“嗯，唐钰在癌研究这方面颇有建树，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最优秀的医生，有他在你们可以放心了，”秦绾安慰着温以时，随即又问道，“小时，那唐钰怎么建议的？”
“唐医生先安排奶奶住院了，至于后续该怎么进行要等下午奶奶做完检查等结果出来再说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福婆的病房，护士已经给福婆挂上了点滴，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福婆已经睡着了。
“小时，”秦绾在病房里环视了一圈，“只有你一个人吗？怎么没见小陆。”
“绾绾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陆衍舟，他在苏市参加竞赛，还不知道福奶奶生病的事情，”温以时愁道，“奶奶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谁都没有告诉，要不是这次被我发现了，奶奶是不打算治疗的。”
“老年人生了大病一般都会有这种想法，不想因为自己给儿孙造成负担，”秦绾安慰道，“不过还好老人家现在愿意配合治疗了。小时，你也是，”她佯装指责，“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跟我还有你哥说一声，要不是今天遇到你，你是不是就没打算联系我们？”
温以时拉着她的手，“若非不得已，我不想给你们找事情，你们已经够忙的了。”
“你啊，”秦绾点了点她额头，“学校那边呢，请的假？”
“嗯，云镇放假早过几天就放寒假了。”
“行吧，”秦绾叹气，“这两天我是白班，等下班我再过来帮你。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别老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这不是还有我和你哥。阿琛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这个妹妹的。”
要不是上次温以琛在云镇的作为，温以时只会觉得秦绾是在哄自己，但是那次之后她是真的觉得温以琛是她哥了。
秦绾她还在上班，也不能一直在温以时这里久待，还有正事在身嘱咐了她两句就先离开了。
病房里，温以时守在病床前。
“奶奶，大后天竞赛就结束了，您一定也想陆衍舟了吧？马上您就能见到他了。只是奶奶，我现在理解您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向陆衍舟如何开这个口。不过我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奶奶您这么善良的人，是一定会有好运的！是吧奶奶？”
秦绾还是通知了温以琛，结果中午的时候玟墨就过来了，不仅给福婆升了个vip病房，还带了个护工帮忙照顾福婆。
“玟墨哥，不好意思啊，让你多跑一趟了。”
“小姐客气了，这些都是boss的意思，”玟墨说道，“他知道小姐您肯定是不会离开要亲自照顾的，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玟墨走后，温以时心底有些唏嘘，她翻出在微信通讯录里都落了灰的温以琛，他们的聊天界面比她身后靠着的白墙还要干净，就连给温以琛的备注还是直呼其名。
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方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发过去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条消息，“谢谢，哥。”
发出去之后她关了手机准备回去，温以时也没指望温以琛会回他信息，谁知刚放进口袋的手机便震了震。
“别多想，要不是绾绾拜托，我才没这么无聊管你的事。”
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背叛，这样一解释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温以时暖暖地笑了笑，别看她在福婆面前很平静，但其实她心里也很慌，面对现在棘手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对不对？
可是现在，身后有亲人可以依靠，她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心底安稳了不少不说，这种关系让她感觉很温暖。余光注意到备注上想了想把手机里温以琛的联系方式从‘温以琛’都改成了‘哥’。
第90章 他眼里的光
“小姐姐是大几的？要不要加个微信做个朋友。”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有三波男生来找温以时搭讪，她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十二点了，陆衍舟的考试十二点结束。
福婆那边有护工帮忙看照，她便提前来了苏大等陆衍舟。
温以时靠在苏大校门口对面的梧桐树下，白色的小款羽绒服下搭配着简单的紧身黑色铅笔裤和短筒马丁靴，将她的身形衬托的纤细而笔直，她拉了拉系在脖子间的浅色格子围脖，把半张小脸埋了进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态。
她时不时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张望，在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中搜寻陆衍舟的身影。
“衍舟，竞赛结束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回去，等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周芷月跟在陆衍舟身边，眼里带着崇拜与隐晦的暧昧。周芷月不仅学习好，聪明，而且长相甜美，气质出众，可以说是妥妥的女神级学霸一枚。陆衍舟之前高一的参加过竞赛，她便是那时候认识陆衍舟的。
“不用了，我们不熟。”
陆衍舟冷声拒绝，他现在只想快点回酒店找杨群要手机，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和奶奶她们联系了。
周芷月不由脚步一顿，脸上的甜美的笑容一下尬住了，也不知她是惊诧陆衍舟会拒绝她，还是因为陆衍舟的那句不熟。
“陆神不愧是陆神，走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
和陆衍舟他们一起来参加竞赛的那个女生和黄鑫走在他们后面，她扭头对黄鑫说道，“不过你认识陆神身边那个女生吗？”
黄鑫冷不丁地丢下一句，“我为什么要认识，和我有关吗？”话落，他便加快脚步离开。
那个女生一脸懵，“什么？”
周芷月也没有气馁，她缓过神来笑了笑快步跟上陆衍舟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