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撒娇的成分，很难相信这话是那个孤傲的宋谨言说出口的。
可是这刻，他就是这么说了，明目张胆地求着她的安慰。
俞南晓一边惊叹他的人设崩塌，一边心里止不住的悸动，扬起诚挚的目光。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
宋谨言别开眼神，点了点摆开的餐盒。
“快吃。”
眼前他递来一双筷子，俞南晓抬头朝他脸上瞧去，他的神色缓和了半分。
应该是消气了吧。
她接过筷子，和他一同享用着美食。
菜品卖相和味道都不错，她想着下次一定要和他去店里吃一次。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
宋谨言最近工作极其忙，自己也要顾着妈妈那边，能和他这么坐着聊天的时间可不多。
俞南晓抓住机会，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刘明远的事。
“上次你说的，刘明远升职的事情，可以再多说一点给我吗？”
宋谨言眼眸微微暗淡，咀嚼的动作变慢。
“陪我吃饭，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我只是随口聊聊。”
她眨巴了下眼睛，慌乱的双眸一个劲地闪躲，脸颊微微泛红。
这副软萌乖巧的样子，他受用极了，于是低头妥协。
“你说的要自己解决，现在什么进度？”
俞南晓埋头吃了一口饭，声音变得细小。
“没进度。”
宋谨言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嗤笑一声。
“吃饭。”
说过这句话，他不再言语。
俞南晓嘟起嘴，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她被嘲笑了。
也是，明明前脚倔强的说不要他帮忙，此刻却跑来他面前求助，真没骨气。
俞南晓微张唇瓣，愤恨地咬住筷子。
不说就不说。
没有他，自己也一样可以找到调查渠道。
结束午餐后。
宋谨言走回办公桌打了个电话。
原本想告诉她，放在这就好，有人来收。
等他再走回来时，却看见眼前一个个餐盒累得整齐，她收拾好东西站的笔直，在这里等他。
有的时候，俞南晓明明只是在做最平常的事情，他却总觉得很可爱。
宋谨言唇边勾起笑，伸手轻轻碰了碰俞南晓的头。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谨言贴近俞南晓的耳边低声道。
“如果你够聪明，就会知道怎么做。”
“什么意思？”
身边宋谨言没有和她拉开距离，朝门外喊道。
“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厚镜片，镜片后的眼睛始终眯着。
俞南晓虽然没跟他说过话，但对他有印象，他是工程部的经理，人都喊他张副总。
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张刚。
难道这个人就是当初跟刘明远竞争滨江剧院项目的人？
张刚看见总裁办公室里有女人，有些微愣，但很快恢复镇定。
他讨好的表情挂在脸上，很是明显。
“宋总，午好啊，您找我来是项目方案的事吗？”
宋谨言点了点头。
他们要谈工作，俞南晓自觉这个时候，她应该主动消失了。
她刚走半步，腰却被揽了回来。
身体半僵着，俞南晓一时参不透他的用意。
她转头对上宋谨言的眼神，愣了两秒，才有些许了然。
以她一个助理设计师的身份，要接触到张刚这个管理层级别的领导，有点难度。
但如果她是和总裁有暧昧的女人，张刚这种喜欢向领导献殷勤的人，就会对她另眼相待。
这是宋谨言的目的。
以另一种方式给她引荐张刚。
她本不想这么做。
可他一双墨色眸玩味地紧盯着俞南晓不放，仿佛在逼她，对她说，“求你利用我。”
此刻宋谨言清俊的脸近在咫尺，手从背后紧紧扣住她的腰，不肯放她离开。
她想，此时最亲密又不会太过亲密的举动，只有亲他的脸颊最为合适。
俞南晓眼睫微微扇动，眼神闪烁片刻，深吸了一口气。
通红的小脸微微扬起，冲着他的脸去。
最后终究是缺乏勇气，在一半的时候退却，她的粉唇轻轻在他的脸蹭了一下。
手上的劲道兀的松开了，俞南晓赶快拉开距离。
“宋总，我先走了。”
她逃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背后的宋谨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眼底的笑意加深。
*
虽然那个吻是当时情况使然，他半逼迫着自己完成的。
但毕竟她主动地亲了宋谨言，脑袋一下午都晕晕乎乎的。
快到要请假走人的时候，她强迫自己从脑袋里暂时清除那个吻的记忆，赶往医院。
今天白天江蓉做了一天的检查，这会所有检查结果都能出来。
等俞南晓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还在上班时间，医院大厅里全是人。
不管是人工窗口还是自助机，缴费队伍都排得很长。
缴费队伍中，有一抹黑色孝袖很突出。
是郑秀秀。
她刚交完费，拿着一叠单据仔细看着。
之前她不愿意联系自己，离职也不愿来道别，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们的关系没那么熟。
所以今天在公司门口看见她右臂上的孝袖，应该是家里人去世了，她也迟迟不敢上前关心。
不过既然又遇见了，证明她们还是有些奇妙的缘分。
不然怎么她每次被欺负，都能被俞南晓看见呢。
俞南晓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
“秀秀？”
她感觉郑秀秀明显僵住了身体，慢慢抬起头。
“南晓姐。”
俞南晓眼扫过她的右臂，关切了句。
“你没事吧？”
郑秀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孝袖，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双眼里毫无光彩。
“哦，是我妈，过世了。”
她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显纤薄，背着一个重重的大包，看着人脆弱得几乎下一秒要倒地。
俞南晓看在眼里实在不忍，给了她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并用手拍了拍她的肩。
不拍她吊着一口气，看着还算情绪稳定。
这一拍，她突然地哭出声来。
俞南晓无措地扶起她的肩。
“怎么了？”
郑秀秀抬起青涩的脸庞，眼眶中盈满了泪珠。
“对不起，南晓姐，我真的没有脸见你。”
第62章 替代品
她这话没头没尾的。
什么叫没脸见她？
俞南晓一直以为，郑秀秀没来赴约也不回信息，只是因为在她心里和自己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过路行人看见郑秀秀哭得泪止不住，都好奇瞥了一眼。
俞南晓手足无措，赶忙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她。
“没事的，别哭。”
接过纸，郑秀秀朝脸上抹了两把，包里传来一阵铃音。
她摸出手机接听起来。
“喂？”
听清内容，她忍住哭意，清了清嗓子。
“怎么会这样，我们已经定了安贤厅，所有流程我都安排好了。”
“我妈那天就必须要下葬了，怎么能等到第二天。”
“喂……喂？”
似乎是针对葬礼的事宜有争论，电话那边挂断了。
郑秀秀手上依旧举着手机，眼皮耷拉了两下。
“没事吧？”
俞南晓扶了她一下。
下一秒，郑秀秀两眼一闭，整个人倒在地上。
她倒下得太迅速，俞南晓反应不及，又力气不够，只能优先护住她的头。
周围立刻围上来几个医护，拥着把人送到了急诊。
急诊医生出来朝她通报了一下情况，还好人只是低血糖。
医生让俞南晓在大厅等着，等郑秀秀人醒了就能走。
趁着这个空当，俞南晓先去了VIP病区。
一进病房，她就听见了江蓉的笑声。
江蓉正坐在沙发上刷着短视频，旁边放着丰盛的餐点，已经用过一半了。
考虑到江蓉是手臂受伤，私人病房的餐食都是使用叉子就能享用的。
“妈，今天手还疼吗？”
“不疼了。”
“那上厕所什么的方便吗？”
“方便，这里有专人帮我呢，干什么都方便。”
俞南晓看见一边桌上放着她的检查报告，拿起来细细翻看。
检查报告就是普通的X光片，还附带了一些肌肉测试，结果没有什么异常的。
噔噔——
敲门声后，江蓉懒声朝门外。
“进来。”
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是陆小姐的朋友是吗？”
俞南晓拘谨地点了点头。
“你好，今天你妈妈的检查结果很好，骨折不算严重，只需要在家静养。”
听医生通报完情况，她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其他特殊的情况，俞南晓也不好意思一直让妈妈住在这里，她询问道。
“那我们今天可以办理出院吗？”
“今天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俞南晓和医护纷纷抬眼看去。
江蓉手摸着心脏，夸张地吐着气。
“哎呦，我这胸怎么也有点闷，今天一直突突的疼。”
俞南晓知道，她只是不舍得这个VIP病房而已，蹙起眉心。
医生看见她的反应，不敢怠慢，跟一旁护士吩咐了几句。
“这样，我们明天给江女士安排一下内科的检查。”
江蓉在一边心满意足，声音都变轻快了。
“挺好，就给我安排那个什么CT、XR什么的。”
俞南晓眉间发紧，心里一直憋着话。
等医生和护士出去，她好言相劝。
“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不回，我在这过得比在家好，还是免费的。”
俞南晓低下眸子，急得跺了几下脚。
“可是这都是人家陆瑶出钱的。”
“陆瑶她不是陆家千金吗，不差这点钱。”
原来江蓉知道，陆瑶是陆氏的千金。
“我们凭什么让陆瑶给我们买单呢？
俞南晓顿了顿。
“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豪门什么的跟我们没关系了。”
江蓉脸上愉快的神色收敛起来，她的双眸沉了沉，一时间沉默。
但她并非在反省自己，而是俞南晓的话刺痛了她。
江蓉突然站起身，举起那只完好的手，指向门口。
“你要是来惹妈生气的，就走吧。”
她态度坚决，俞南晓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早该知道，江蓉住进这个病房，就很难出去。
此刻也只能等明天做完其他的检查后，再重提出院的事了。
“那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俞南晓脸上愁色深重，到了急诊，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郑秀秀输完液，拖着虚浮的步子走了出来。
她迎上去，扶稳她，关切问道。
“好点了吗？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郑秀秀摆摆手。
“我得去一趟殡仪馆，那边葬礼协调出了一点问题。”
“我陪你去吧，正好下班了，我没事做。”
郑秀秀转过头，对上她热心的眼神，一瞬间眼眶又红了。
“谢谢你，南晓姐。”
*
卧龙山墓园，殡仪馆。
郑秀秀一进大厅，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就冲了上来，扭着她的手臂。
俞南晓被推到了一边，看见他高声冲着郑秀秀喊。
“你居然敢给我离职，你妈妈为了你付出那么多，把命都赔进去了。”
“才不是！”
俞南晓第一次听见，郑秀秀那个细细的嗓子，喊出那么大的声音。
“妈妈才不是因为我，是因为爸你。”
原来这男人是郑秀秀的爸爸，俞南晓刚想上来分开扭打着的父女俩。
工作人员在一边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家属决定好了没，再不缴费，后天安贤厅就没空余时间了。”
郑秀秀甩开他爸爸的手，上前询问。
“可以再便宜一点吗？我现在身上没有2000块。”
“我们这都是明码标价。”
工作人员指了指墙上的牌子，每一个流程和服务都是有严格物价审批的。
她爸爸说，“我今晚再去赌一局，肯定有2000，能不能先预定下来？”
工作人员无奈的撇了撇嘴，摇摇头。
郑秀秀无声地落下几滴泪，僵在原地。
有这样赌鬼父亲，俞南晓不禁为她感到痛心。
一个家庭2000块都拿不出来，俞南晓又为她感到心疼。
俞南晓在恒宇只是个助理设计师，工资不算太高。
妈妈住在刘明远家，每月她都要给舅妈交房租，还要先还江蓉之前投资预借的钱。
手上剩余的生活费不多了。
但是生死是大事，总不可能拖着不葬吧，俞南晓上前。
“我先交上吧。”
郑秀秀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俞南晓按了下来。
“死者为大，先把你妈妈的丧事办了吧，钱以后还我就行。”
*
临近10点，夜店还没开门，宋萧然和好友聚在酒吧进行第一场Party。
“先生，这是你们点的酒。”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往卡座送来了酒水。
宋萧然喝了一口，朝服务生瞥了一眼。
她把头发挽在脑后一个结，俞南晓偶尔也会这么把头发挽起来。
仔细一看，这个服务生跟俞南晓个头身材都有几分相似，一样的乖模样。
但是她眼里没有俞南晓的倔，和那种不服输的光芒。
宋萧然挑起眉毛，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坐。”
她坐下后，被一把搂进怀里。
不远处手机举起，朝着他这边拍了一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