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南晓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晚李豪给她下药的事。
虽然昨天宋谨言救了她，但她毕竟被下了药，脑袋整夜都不太清楚。
关于李豪，或许过去对她来说，二人之间有恩情，但当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对她下药后。
恩，就不存在了。
俞南晓虽然顾及情分，又舍不得飞扬，但望着宋谨言这一刻，她突然感觉没那么难取舍。
她语气坚定回道。
“去报案。”
听过她的回答，宋谨言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朝她脸上看去。
这还是他认识俞南晓以来，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反叛的表情。
他低声，朝司机吩咐。
“去派出所。”
车一路到了警局，俞南晓跟民警讲述昨晚的经过，再和民警一起到餐厅调取监控。
全程宋谨言都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倍感安心。
第一次，当她被欺负时，有那样一个人在背后替她壮胆，她可以放手去反击，而不是一味的退步和忍让。
“前厅这边看不出什么，再调一下这个时间段后厨的监控。”
民警指挥着，餐厅的经理就在电脑上操作，将俞南晓进店前后的监控通通找给他们看。
画面上，店里一个高个服务生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画面上。
他先是和李豪在后门短暂地见了面。
不一会，画面到了后厨，那个服务生拿着一根细长的针管，刺穿红酒塞，将液体注入进去。
经理看见自己店里的人居然是帮凶，一瞬间有点慌。
“这小子，现在处处是监控，还敢做这种事。”
监控一查，事实就很清楚了。
民警边接过经理拷贝的监控视频，边说。
“还好都是在你们店范围内完成的犯罪，不然调取道路监控，我还得带他俩往所里折返回去。”
宋谨言眼神失焦地停留在监控画面上。
那晚他被人设计，跟女人在希维斯酒店同床共枕，他吩咐叫人暗中调查。
道路监控他查不到，但是酒吧到酒店，沿路的商铺竟然也都没有拍到。
那种情况，无非是想制造他的绯闻抹黑他，要不就是想借着他登堂入室。
但等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一点风声，他只觉得被动。
一旁，俞南晓偷偷看向宋谨言，也想起了那一天。
希维斯酒店，他们俩双双被下药。
如果路上有监控的话，应该能拍到，是谁带着他们俩去酒店的。
她像小学生一样，小心翼翼举手，向民警提问。
“那个，我们普通人也能调取道路监控吗？”
“如果你证明有犯罪事实的话，可以向有关部门申请。”
“哦。”
俞南晓有些失望的轻叹了一口气。
和陌生女人同床共枕这种不光彩的绯闻，宋谨言应该也不想被人知道，不然他也早就报警处理了。
还是要等安语回来，那天俞南晓是替她代的班。
她在酒吧兼职很久了，跟那些人都熟，一定能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民警听她这么问，有些警觉。
“你调监控做什么，还有什么情况没跟我们讲吗？”
“我……”
下意识对上宋谨言的眼眸，俞南晓心一凛，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呆愣住。
第15章 虚假的偏爱
“啊，不是，我就是刚才突然听到您说道路监控，有些好奇。”
俞南晓忙摆摆手，尴尬笑笑，又重复了一遍，“对，好奇。”
民警这才舒了一口气，安慰道。
“那就好，我们立刻就去抓捕嫌疑人，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有什么都要跟我们讲。”
俞南晓点了点头，心中因为安全感，少了很多恐慌。
她想，她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地回到飞扬去收拾东西了。
从餐厅出来，宋谨言又将俞南晓送到写字楼地面，贴心地问道。
“要我陪你吗？”
俞南晓摇摇头，心里却满是欣喜。
“今天谢谢你，宋先生，我本来很害怕的。”
俞南晓一直害怕离开飞扬，因为她知道除了飞扬，她没有其他建筑公司可去，所以对李豪一再忍让。
即使他都掐住自己了，自己还在想既留在飞扬，又与他不再见面的两全之法。
但是宋谨言几番搭救和关心，让她有了被偏袒的底气。
她人生第一次，没有伪装弱者委屈蛰伏，而是主动反击。
宋谨言将她脸上的感激之色收入眼中，很是满意。
“不必谢，我想任何人遇见你昨天那种情况，都会像我这样做的。”
他说着话，眼中波澜不惊。
对面的俞南晓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她面前这个男人不仅相貌出众，对待她还是这么的温和善良，惹得她胸中一阵莫名的跳动。
她笑了笑，转身进了大楼。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车窗缓缓合上。
宋谨言收回目光，一双幽深的眼眸泛着冷光。
他拨通秘书的电话。
“上次让你查过的俞南晓，她从现在的公司离职了，关注一下她之后简历投了哪些公司。”
“好的，对了，宋总，今早战略总监来问过收购飞扬的事情。”
让俞南晓离开飞扬，只是将她逼向绝境的第一步而已。
目的已经达到，他没理由收购一家走下坡路的公司。
宋谨言冰冷的双唇轻轻开合。
“跟他说，飞扬我们不要了。”
接着他拿出平板，进入一副公式化的模样。
这才是他的生活常态。
对于他来说，陪俞南晓做的这一切事，跟现在他此刻手里处理的这些公务，没什么差别。
*
俞南晓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在公司跟李豪撞上。
到了工位，看见他还空荡着的办公室，舒了一口气。
邻座的同事们有些意外，那个几乎全勤的俞南晓，居然临近中午才到公司。
“生病了吗？”
“没事吧，晓晓。”
他们围上来关心，让俞南晓有些鼻酸。
俞南晓背过身，一边动手收拾东西，一边说。
“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
她声音干干的。
“我离职了。”
远处设计部几个同事看见她正在收东西，也都围了过来。
“这飞扬好不容易渡过难关，你怎么走了。”
“没了我，飞扬会更好的，很期待你们后续的项目。”
飞扬的建筑师都是年轻人，怀揣着对建筑最原始最美好的愿景。
她十分羡慕，他们可以从事她喜欢的建筑设计，所以常常去设计部同事的工位串门。
这时，一个设计部的同事回到工位，拿了一个相框，然后又折返了回来。
“晓晓，上次公园那个莲花馆，我当时没什么思路，最后还是你给我的灵感，这个建成纪念的照片送给你。”
俞南晓接过照片。
照片里，一朵巨大莲花形状的文化小屋里，有老年人围在一起演奏轻弦乐器，小朋友则在里面做游戏。
这就是她最爱飞扬的地方。
飞扬只能接这样小的项目，反而让俞南晓更能感受到，建筑最开始，着眼的是提升人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她收下照片，心里有些动容。
“谢谢。”
“晓晓，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正当大家彼此告别之时，一声巨响打破气氛。
“砰！砰！”
玻璃的碎裂声，引得大家纷纷回头，公司的自动玻璃门被敲得粉碎。
门外走进几个地痞模样的壮汉，手里拎着棒球棍，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他们一进门就拿棒球棍指着前台。
“李豪人呢？”
前台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吓得不行，偏偏又跑不了。
只能颤颤巍巍地答。
“我们老板不在。”
“不在？那叫你们公司财务出来。”
前台不敢答，但下意识地看向俞南晓的方向，几个壮汉转而向她走来。
俞南晓赶快吩咐同事走开报警，她则佯装镇定，站在原地。
那几个人走近，嘴里冲着她喊。
“还钱。”
俞南晓紧张地握起双拳，努力平复语调。
“还什么钱？”
棒球棍朝她而来，就搭在俞南晓的肩头，有些重量，她依旧不示弱地挺直身体。
“李豪从我们这借的500万，说好的利息。”
俞南晓心下一沉。
原来那500万并不是李豪家里给的，而是借贷得来的，看要债的这个架势，借贷的途径不太合法，利率也一定高得吓人。
昨天钱一到账，李豪就陆续签批支付了一些费用，此刻账面已经不到500万了。
她以为那500万帮飞扬渡过难关，没想到这500万却拖飞扬下了地狱。
“现在就把利息转账给我们公司，不然有你好看。”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那棒球棍压着她的肩。
俞南晓几乎站不直，她吃痛地皱起眉。
“放开她。”
一道男声打断了地痞们的动作。
李豪穿着一身病号服，慌张地出现在碎裂的玻璃门前。
地痞们见老板来了，又转头去找李豪，棒球棍直接敲在了他的后脑上。
他有些眩晕，地痞趁他没反应过来，将他按趴在地面。
他抬头抗议。
“你们这是犯法，我签借款合同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利率。”
“少废话，不还钱，就给我打。”
棒球棍毫不留情地落在李豪的身上。
那场面太残忍，同事们都吓得不敢看。
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她恨李豪将飞扬置于险境，但也没有恨到想让他死的地步。
俞南晓转身扯来一张转账支票，在上面快速填写。
她随手填下一个金额，确保这张支票兑不出来，然后冲到地痞面前，举着支票高声喊。
“住手，我想比起入室抢劫蹲监狱，你们更想要的是利息吧。”
那一瞬间，俞南晓身上那种无所顾忌的气场，吓停了地痞们手上的动作。
李豪没有想到，这句话是由一向娇弱的俞南晓喊出来的。
同事也没想到，平常俞南晓细声细语，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
第16章 我们结束吧
救护车上。
李豪躺在担架之上，脸上带着氧气面罩。
行驶的车厢中，只能听见他沉甸甸的呼吸。
方才一场骚乱后，大家都乱了阵脚，几个同事正配合警方问话，李豪伤得走不了路，救护车上需要有人陪同。
大家互相推拒着，最后把俞南晓送上了救护车。
她只好坐在李豪身边的位置上，无言地望着窗外。
李豪偶尔会吃痛地哼几声，医护人员就立马上前检查，俞南晓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
李豪在急诊紧急处理了伤口后，被直接推着送到了住院部病房。
病房里正等着一位年龄稍长的护士，她满脸带着焦虑。
“还好人回来了，刚才还有警方的人来找呢，人跑了都在怪我。”
俞南晓困惑的眉心拧起。
“跑？”
“对啊，这个小伙子昨晚入院的，早上跑出去了，还有警察来找他。”
她边回答俞南晓，边自言自语往病房外走。
“不会是什么危险分子吧。”
俞南晓转过身，看见病床前嵌着的卡片，写着李豪的名字，他的病历就这么悬挂在床头。
他昨晚入院了，所以方才才穿着病号服吗？
俞南晓本无意看人隐私，但“右腕割伤2小时有余。”的字眼，触目惊心，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中。
她没有来得及细看，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约莫50岁中年女人，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进了病房。
看样子应该是李豪的奶奶和妈妈，俞南晓礼貌的打了招呼。
“你们好，我是李豪的同事。”
两个人都没理会她，一个劲地直冲病床边去。
俞南晓被晾得有些尴尬，无措地顺了顺耳后的碎发，向门外走去。
救下他，送他来医院，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轻轻将病房门合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病房里传来不知什么铁制品砸向地面的声音，吓得她还留在门把手上的左手一抖。
“你们还有脸来。”
门内传来一道讽刺的男声。
李豪家条件不差，住的是单人病房，里面只有李豪，他的妈妈和奶奶三人。
难道这是……
“不是你们亲手把李豪逼成这样的吗？”
这句戏谑的声音，听起来像李豪的声音，但又不像。
俞南晓从病房的视察窗看去，说这话的，确是李豪。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吊儿郎当的散靠在床上。
俞南晓微微瞪圆眼睛，愣怔在原地。
“小豪，妈妈对你太失望了。”
李豪的妈妈很是生气，打了他两下，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他奶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哭出声。
“你快离开，你还要害我们小豪到什么时候，奶奶今天听到警察说你借高利贷，下药，我的乖孙子可不会做这些事。”
“妈，你别听医生说的什么，人格分裂那套，坏事都是李豪自己做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人格分裂？！
这个可能，之前俞南晓确实没考虑过，那之前李豪性格突变就说得通了。
眼前这个李豪眼带邪气，和那时掐着自己的眼睛如出一辙，一样的危险暴戾。
他一脸不在乎，没皮没脸地点头。
“是是是，都是我做的。”
她的奶奶坐在轮椅上，前倾身体，拉住他病号服的袖口，双手合十做哀求状。
“你赶紧从小豪身体里离开好不好。”
“妈，要我说他上周他敢开车撞人，不该找人替他撒谎，就应该把他抓进去。”
猝不及防听到真相，俞南晓在震惊中微张唇瓣。
原来在医院那天，确实是他撞了宋谨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