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别山寺怎么敢藏这么多的兵器?
敢藏这么多兵器的,只有京师里的那些大人物。
当今陛下有三子在世,大皇子封魏王,三皇子封吴王,四皇子封齐王。
魏王身有残疾,与皇位无缘,那便只剩下吴王和齐王殿下了。
吴王和齐王明争暗斗多年,皇帝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出手袒护吴王。
也不知这批兵器送到了皇帝手中,他可还会偏心他最爱的这个好儿子?
不过,纪玄也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吴王一向得宠,他只需要一直维持皇帝的欢心就好,何必铤而走险搞这么一出呢?
这招实在太蠢了些。
徐丘从大殿里出来,脚抬得太低,一脚挡在门槛上,身子狠狠一晃,差点迎面摔下去。
纪玄撑着伞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嘲笑:“你别还没等到京师里的暗杀,就先被自己给摔死了。”
徐丘昨夜顶着肩膀上的伤,披星戴月赶了一夜的路,今日天不亮就带着人往回赶,现在浑身腰酸背痛,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困得走两步能打三个呵欠。
徐丘顶着两只熊猫眼,看了眼外面密密麻麻的雨帘子,一边打呵欠,一边说:“纪公子,我都要走了,您就不能说两句吉利的话?”
“我要是真没了,你师傅的事情我可就帮不了忙了!”
纪玄哼一声。
别山寺的这些僧人一看就是假和尚。
徐丘摸着下巴,说:“你说这别山寺原本的僧人呢?”
纪玄道:“地底下埋着呢。”
徐丘神色顿时严肃,“哪块儿地底下?”
纪玄朝某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徐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后山。
徐丘一拍脑袋。
对啊!
别山寺那群假和尚把那么多兵器都藏在地道里,那他们杀了原本的僧人肯定也会把他们就近埋在寺庙底下。
徐丘扯着纪玄,立刻带着人往后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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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山,
后山有一大片枫林,一望无际。
虽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冬天,但别山寺的枫树林里,许多枫树的叶子还没有掉完,呈现出斑驳的红色和黄色。
昨晚太黑,徐丘都没仔细看,原来别山寺的后山有这么大。
徐丘蹙眉,“这后山这么大,得翻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
纪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我发现,你不但轻功不好,眼神也挺不好的。”
说罢,纪玄率先穿过枫树林,朝枫林深处而去。
徐丘连忙带着人跟上。
到了枫林深处,
纪玄在几棵异常高大的枫树下,停下了脚步。
这边的枫树不知为何,长得格外好一些,枝干粗壮,相比于其他的枫树,它们的叶子也掉得慢一些,红艳艳的团团紧簇,长在树枝上。
像是鲜血染红的叶子,那么红,红得刺眼。
徐丘看见这几棵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丘脸色沉下来,吩咐道:“来人,给我挖——”
十几个强壮的士兵立马拿着铲子和铁锹上前来挖。
徐丘问纪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晚。”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徐丘:“……”
行吧。
十几个士兵挖了很久,挖出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坑,终于挖到了东西。
徐丘脸色一变,“继续!”
士兵们接着往下挖。
终于刨出了这一片长势奇好的枫树下的秘密——
是近百具白骨。
是近百条人命!
徐丘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看见这么多条无辜枉死的人命摆在面前,还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畜生!
那么多条人命啊!
那可是活生生的百条人命啊!
前面金光闪闪的大殿里,供奉着神圣泠然不可侵犯的佛像,后山满山遍野的红叶下,却埋葬着累累白骨。
纪玄也垂下了眼睑。
听说别山寺几年前曾走过水,那场大火几乎烧毁了整座寺庙,后来有好心人出钱重修别山寺,并且将别山寺足足扩建了七八倍,才成了如今这个气派宽广的别山寺。
别山的百姓们为了感谢这个神秘的好心人,还在别山寺的主殿里为他供奉了一个长生牌位。
现在看来,当年那个出钱的“好心人”,才是真正十恶不赦的恶人。
也不知那个“好心人”,这些年来,可曾在午夜梦回时,梦到过惨死在别山寺的数百僧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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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山寺的后山出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片沉重。
别山寺已经被搜了个地朝天,私藏的兵器尽数被缴纳,一箱箱码在了大殿前的空地上。
徐丘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忽然想起,他出京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雨。
天地间昏暗一片,乌云大朵大朵地聚积在天上,雨一瓢一瓢地往下落,雨水砸进积水滩里,溅起一片积水滩里的泥水。
从离开京师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
他此行,是来做帝王手中刀的。
一把用来斩断吴王过盛的羽翼的刀。
他也知道——
帝王手中的刀,往往没有好下场。
第113章 勾引别人未婚夫
远处,
群山连成一片,像被墨汁晕染。
京师距此千里之遥,要渡过许多条河,翻越无数座这样的山,才能到达。
徐丘昨晚就飞鸽传书向京师递了消息,估计这会儿,消息就已经到京师了。
纪玄斜靠在大殿门口的石柱上,颇有几分慵懒和散漫,一副游手好闲的贵公子模样。
不知是看好戏,还是真的关心,他唇角勾着淡淡的笑容,“徐大人,希望你能活着回京都复命。”
纪玄遥遥看着他。
“小爷我答应你的事情完成了,你别回一趟京,没命完成答应我的事情了。”
徐丘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撑着伞,脸上又露出豪爽的笑容。
“放心吧!”
“大侄子,你就等着世叔凯旋吧!”
话音未落,就骑着马儿跑远了。
纪玄:“……”
纪玄冷笑一声。
他敢不敢跑慢点儿?
玩笑归玩笑。
当徐丘的身影愈来愈远,即将消失在纪玄的视野中时——
纪玄也慢慢站直了身体,沉静的面孔中慢慢爬上了一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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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日,
别山已经入了冬,
太阳挂在天上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不少,明明有阳光,却一点儿都不暖和。刮来一阵寒风,还要冻得人瑟缩一下。
前几日徐丘大张旗鼓围了别山寺,那么大的动静,别山的百姓当然会知道。
别山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别山寺里的僧人都是一群土匪,官府派人把他们抓了。
木槿是被院子外面的吵架声吸引出来的。
声音有点熟悉。
好像……
有灵玲的声音!?
木槿连忙拉开院子门出去看,竟然真的是灵玲在和马双绣吵架!
张灵玲气得快哭了,而马双绣倒是叉着腰,志得意满越吵越起劲的样子。
两人甚至开始动起手来。
两个姑娘团在一起,扯头发,扇巴掌,马双绣还故意往灵玲脸上抓。
木槿连忙跑下台阶,去拉架。
“别打架啊你们!”
但是她们俩打得太狠,双方情绪都很激动,人在情绪极度激动的时候,总会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木槿的力气根本拉不开马双绣。
木槿没站稳,马双绣用力一撞,反而将木槿撞了出去。
木槿一屁股坐在地上,都摔懵了。
张灵玲连忙停了手,跑过去扶木槿起来,“阿槿,你没事儿吧?”
张灵玲眼睛红红的,明明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反而还第一时间紧张木槿有没有事。
马双绣看见木槿摔了,也愣住了。
她指着木槿,有点惊恐地说:“你、你别讹我啊!是你、你自己要来拉我的!”
“可不关我的事,你回去可不许告状啊!”
说罢,马双绣就赶紧急匆匆进屋了,还“砰——”一声关上了院门。
张灵玲看傻了。
张灵玲没好气道:“她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吧她!”
木槿站在一边不做声。
心里却有点美滋滋的。
还能是怎么了,大概……是被她家五公子吓怕了吧。
木槿上次告状以后,马双绣被她爹马秀才狠狠打了一顿。
这次,马双绣知道不能惹木槿了,不小心撞倒木槿以后,当然就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因为这个挨她父亲的打了。
看见张灵玲明显哭过的脸,木槿问:“你们为什么吵架?”
张灵玲捏着手指,好像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我……”
木槿见她为难,笑了一下,“不方便说就算了。”
张灵玲听到木槿温柔解意的话以后,突然就憋不住了,所有的悲伤和委屈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她瘪着嘴哭道:“不是不方便,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呜呜呜——”
“阿槿,我怕我跟你说了,你连朋友都不跟我这种人做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木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儿,你说吧,灵玲,我们会一直都是好朋友的。”
“我跟马双绣吵架是因为——”
“因为她到处跟别人说,我勾引别人的未婚夫,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街坊邻居都传遍了,我阿爹阿娘,还有我哥哥出门,都被指指点点,都是因为我……”
木槿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气得脸色铁青,“她怎么能这么破坏你的名声!?”
木槿气得转身就往马家走,“不行,我得找她,让她挨家挨户给你澄清!”
“阿槿,你别去!”张灵玲拉住她。
木槿不解,“为什么?”
“因为方荻真的有未婚妻,呜呜呜——”张灵玲哭得越发厉害了。
张灵玲抽抽噎噎地说:“马双绣说的、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我真的跟别人的未婚夫不清不楚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甚至哭得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方荻有婚约,他没跟我说过,我、我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
木槿脸上的愤怒渐渐地转变成了茫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虽然错在方荻,可是现在受伤害的是灵玲。
她难道要冲去方家让方荻过来跟街坊邻里们挨个澄清吗?
且不说她根本就进不去方家,就说真的找来了方荻让他澄清此事,街坊邻里们真的会相信吗?
而且,即便澄清了谣言,灵玲的名声还是会受到伤害。
尤其是这种半真半假、另有隐情的谣言,真的会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
甚至,会影响一个姑娘的一声,现在就已经影响了张家所有人的出行。
木槿忽然感受到一种绝望。
怪不得灵玲会失态大哭,会上门跟马双绣争吵,会气得跟马双绣打架。
张灵玲趴在木槿肩膀上哭了一会儿,哭累了,才抬起头来,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跟木槿道别。
木槿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送她走到巷子口。
临分别前,张灵玲忽然说:“阿槿,要不你以后还是别跟我走这么近了,我怕你被我影响,怕他们也会说你的坏话。”
“我不怕。”
木槿又重复道:“灵玲,我不怕,说了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我们的友谊?”
在这种严峻的大事面前,即便大大咧咧如张灵玲,也开始担忧起来:“可是……”
木槿扶着她的肩膀,“我不过是个丫鬟,而且在别山待不了多长时间,街坊邻居说什么,对我来说影响不大,你不要担心我了。”
“灵玲,你当初不介意我是通房丫鬟,我也不可能会介意你这些另有隐情的谣言。”
张灵玲双眼泪光盈盈地看着她。
“谢谢你,阿槿。”
第114章 翻墙进来
除了张灵玲被马双绣传了谣言以外,最近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忝河决堤了。
忝县一个县几乎都被淹完了,房屋所剩无几,遇难的百姓不计其数。
别山和忝县有些距离,消息传到别山的时候,决堤已经是五日前发生的事情了。
木槿听后十分心痛。
这么多人受灾,不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为求生存,还不得不颠沛流离、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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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荻意识到张灵玲不理他了。
他派方平去送糕点,连人带糕点都被张灵玲拒之门外。
方荻决定今儿下午主动上门去瞧瞧。
张家的门是关着的。
方荻去敲门,没反应。
可是,张灵玲应该在家里才对。
他派人守着呢,她今天下午压根儿就没出门。
据他的了解,这个时辰张灵玲的父母应该还在店里,书院还没到下学的时间,她哥哥还在书院,家里就张灵玲一个人。
方荻决定翻墙进去。
方荻踩在方平的肩膀上,从院墙外面翻了进去。
刚翻过去,
脚底一滑,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发出“砰——”一声巨响,
方平吓了一跳,急得在外面挠墙,“公子!公子!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方荻摔得眼冒金星,揉着快要摔成两半儿的屁股,抓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一抬头,正对着的一间屋子的门开了。
是好几日不见的张灵玲。
张灵玲听见了外面的响声,连忙出来查看情况,就看见扶着墙站在墙边的方荻。
张灵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看见他这幅样子,一脸惊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围墙,“你、你翻墙进来的?”
方荻一脸理所应当,“你不开门,我只能翻墙进来了。”
张灵玲:“?”
她气呼呼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啊!”
方荻哼一声,像瞧破了张灵玲的诡计一样,“你果然是故意不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