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江茉长舒口气。
她起身打开门，就见郁川庭正站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神色晦暗不明。
江茉有些心虚，“刚上来？”
“什么事怕我担心？”
果然他听见了。
江茉挽上他的胳膊，“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和你额头上的伤有关吗？”
江茉咬了下唇，“没有。”
郁川庭随着她进了房间，而后坐在沙发上。
“明天复查，你忙就不要去了。”
江茉摸着他的眼尾，她原本想说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但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她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嗯，那下次陪你，检查结果一定要如实告诉我，知道吗？”
郁川庭握住她的手，“放心吧。”
……
翌日，慈山医院。
臣夜坐在郁川庭对面，仔细看着化验结果。
“好消息是瘀血消散了不少，坏消息是比预想的时间长点。”
郁川庭张开五指放在眼前，“好像是清楚了些。”
“可以再观察一阵，情况没有好转就要做开颅手术了。”
“啧，听起来有点瘆人。”
臣夜笑，“怕什么，臣专家亲自主刀，多少人都排不上号。”
“说来也是我的福气？”
“你觉得呢？”
两人正插科打诨，宋妍推门而入，“臣夜，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臣夜收回放在郁川庭眼前的手，言语暧昧，“好听的？昨晚和你说的还少吗？”
“臣夜！”宋妍红着脸瞪他。
郁川庭憋着笑，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要说不要脸，还得是你。”
臣夜站起身，轻轻拨弄宋妍头发，宋妍拍掉他的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程老爷子点名要你去查房，这忙我可帮不了你了，你自己挤时间去吧。”
“别啊，我后面还排了两台手术呢。”
“哎哟，看来你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思，那水灵灵的大孙女还等在病房里呢。”
宋妍阴阳怪气，郁川庭脑补着臣夜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生平最爱看的就是好兄弟吃瘪。
臣夜摸了摸鼻子，“妍妍。”
“在医院里请直呼大名。”
“宋医生？”臣夜贱兮兮地凑到宋妍面前，“当着大外甥的面，给点面子。”
郁川庭清了清嗓子，“得，是我碍眼了。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先走了。”
郁川庭说着撑起了拐杖，出门后秦阳将他扶在轮椅上。
“郁总，今天天气不错，推您在外面小花园透透气？”
“嗯。”
秦阳将毯子盖在郁川庭腿上，两人出了大门。
郁川庭睁大双眼，目光随着眼前的光影移动。
虽然看不清楚，但依稀能辨认出周围景观的轮廓。
他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拿在眼前摆弄着。
他想起小时候，他和江茉蹲在后花园的草丛里收集各种树叶。
那些树叶的品种他都认得，而江茉只会说“红的，绿的，长的，圆的……”
他嫌弃她笨，她却不服气。
再大一点，她生物不及格，他帮她补课，十几岁的小丫头再没小时候那样任性。
他说她笨，她就听着。
甚至在学不会的时候还红着眼问他，“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原本还想逗逗她，可一看到那双湿漉漉的杏眼，他就只能放缓语气去哄她。
“我们阿茉哪里笨了，笨的是哥哥，教不会你。”
小姑娘哭得更惨了，“全校第一都教不会我，看来我是真笨。”
想起过去，郁川庭嘴角勾起一抹笑，心尖也爬上一丝暖意。
“郁总。”
“嗯？”
听到秦阳的喊声，郁川庭收回思绪。
“杨特助来电话了。”
秦阳说着把手机放到郁川庭耳边，郁川庭接起电话，就听那边杨颂的声音略显凝重。
第160章 郁川庭的爱，并不少
“郁总，江小姐确实遇到点麻烦。”
“什么麻烦？”
杨颂把前一天江茉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郁川庭抓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泛白。
“送花的是什么人？”
“送花的和扔鸡蛋的都是小股民，他们受一些言论挑拨情绪激动，这才做出出格的事。”
“言论？”
听筒里沉吟了片刻，“据说一些股民交流群里，有人透露所谓的‘内部消息’。那些关于江小姐的不实言论，就是从这些人嘴里透露出来的。”
“好好查查这些人的来历。”
“是。”
挂掉电话，郁川庭随手将树叶扔进草丛里。
“回去吧。”
秦阳推着郁川庭上了车。
郁川庭轻捻着手指，“之前让你派的那两个人，还继续跟着江茉吧。让他们注意点，别被她发现。”
“明白。”
车子驶入城区，穿梭在宽阔的马路上。
郁川庭不放心，让秦阳绕着星河所在的那条路走。
“郁总，前面就是星河大楼，要去见江小姐吗？”
“你先靠边停，见不见的一会儿再说。”
车子停在星河楼下，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噪杂。
“怎么了？”郁川庭放下车窗，问秦阳。
秦阳目光投到大楼门口，只见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不知在嚷嚷什么。
秦阳把脑袋伸出窗外，只见人群中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仔细辨认，竟然是江茉。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告诉郁川庭时，人群里突然传来尖厉的叫声：“打死小三！”
郁川庭呼吸一滞，他急忙打开车门，拿着拐杖就要冲过去。
秦阳赶忙扶住了他，“郁总您别急，我先过去看看。”
然而秦阳刚走出两步，就见江茉身后窜出个高大的人影。
付铭一把扯过江茉，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几个保镖从他身后窜出，将带头的几个人抓了起来。
付铭咬着牙，声音寒冷，“都送去警局。”
江茉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付铭拨开她眼前的发丝，“怎么回事？”
江茉原本要去其他公司办事，谁知刚出大门，就被几个闹事的围住。
她想要离开，那些人却不依不饶，挤在一起骂骂咧咧。
江茉又急又气，和他们辩论了几句便吵了起来。
想到这里，她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
付铭松开手，掏出一支烟衔在唇上，“回来办点事。”
见江茉不愿说，他便没再多问。
“没受伤吧？”
江茉摇头。
“那先回公司，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嗯。”
江茉整理了下衣摆，转身的瞬间突然看到不远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放下的车窗里，露出男人半张矜贵清冷的侧脸。
一丝微风划过，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
他浑身透着寒意，朦胧的眼睛晦暗不明。
江茉动了动唇，刚想上前车子就驶离了，喧嚣的街道旁只剩一片残风落叶。
“怎么了？”
见身后没动静，付铭回过头来。
“没什么。”江茉收回视线，跟在他身后进了公司大楼。
一下午，她心不在焉。
想起郁川庭那张冷漠的脸，她就一阵揪心的痛。
思来想去，她给宋妍拨了电话。
“小姨，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约会。”
“好呀，我今天正好没什么事，时间地点你定。”
西餐厅里。
一见宋妍，江茉就扑了个满怀。
“小姨，想你了。”
宋妍点了点她的脑袋，“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茉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妍，宋妍看着她满脸心疼。
“小茉，你可以自私一点的。”
江茉摇头。
“小姨，我什么都帮不了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宋妍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茉端起桌上的红酒灌了一大口，“我真没用，连这一件事都做不好。”
“小茉，不是你做的不够好，是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有很多的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有些人一生也到达不到别人的起点。”
“我知道。”江茉心中苦涩，“这么一比较，我确实不应该待在他身边，我配不上他。”
宋妍从她对面站起身，坐到她身旁，抬手搂过她的肩。
“小茉，不是你想的这样。爱情原本就是不对等的，但这不对等，并不是自身条件的不对等，是爱。
你爱他多一点，那你注定是卑微的那一方，他爱你多一点，那受伤的就会是他。”
江茉抹了把眼泪，“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好卑微。”
宋妍轻抚着她的背，嘴角抿着一丝苦涩的笑，“小茉，川庭的爱，并不少，甚至更多。”
江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宋妍。
宋妍眼神温柔，语气坚定，“相信我，他很爱你。”
江茉咬了咬唇，“那我更没脸腻在他身旁了。”
宋妍笑，“怎么像个孩子。”
江茉趴在她怀里，呜呜哭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灌了几杯红酒。
宋妍第二天有手术，不能陪她喝，索性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小姨，其实我看到岳雯和他在一起，我伤心得要死，但我又怕自己拖累他，才表现得无所谓。”
宋妍替她擦着眼泪，想起曾经的那个小茉，难过的时候也是趴在她怀里哭。
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但这一刻宋妍母爱泛滥。
她拍着她的肩，“都会过去的。”
江茉趴在桌上，小声抽泣着，两人一直待到十点多才离开。
宋妍把迷糊的江茉拖上车，“走吧，小姨送你回家。”
车灯照向郁氏老宅的雕花铁门，将一道矜贵的身影拉长。
宋妍停下车，只见郁川庭穿着单薄的外套，正倚在墙上拢着火点烟。
风吹得衣领晃动，他指尖的火苗忽明忽暗，照在脸上柔和又清冷。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
宋妍打开车门，走到他对面。
“这么大的风，怎么不多穿点？”
郁川庭吐出烟圈，“不冷。”
宋妍轻叹口气，走到车子后排位置。
她打开车门，轻轻推了推睡着的江茉。
“小茉，醒醒了。”
郁川庭走到她身侧，“我来吧。”
“你行吗？”宋妍看向他手里的拐杖。
郁川庭没答话，直接把拐杖递给了宋妍。
他掐灭指间的烟，俯下身，一把捞起江茉。
江茉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眼前一张放大的英挺的脸。
第161章 我疼她还来不及
酒瞬间醒了一半。
江茉站直身体，双手捧住郁川庭的脸。
“你不生我气？”
郁川庭冷着脸把她扣进怀里，没回答。
江茉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味，微微闭上了眼。
“真好闻。”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没出息。”
郁川庭搂着她，刚转过身就踉跄了一步，江茉赶忙扶住车门。
宋妍把拐杖递进他手里，又伸手扶住江茉。
“别着急，都会好的。”
看着郁川庭清冷的面庞，宋妍一阵心酸。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点儿，平静点儿。
“你的腿恢复得不错，再有几个月就能正常走路了。”
郁川庭淡淡“嗯”了一声，没再逞强。
宋妍把江茉扶进房间，放在床上，然后跟着郁川庭去了客厅。
宋妍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小茉她有自己的想法，你别责怪她。”
郁川庭垂着眸子，神色黯然。
“我疼她还来不及。”
“那就好。你也放宽心，一切都会过去的。臣夜的医术你相信。”
“知道了。”
郁川庭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你这会儿，挺像我妈。”
宋妍微怔，自宋彤走后，郁川庭从没主动提起过她。
宋妍知道他有心结，所以不敢贸然搭茬。
“你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能想开的，自会想开，想不开的，没人能化解。”
宋妍见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小茉，也照顾好自己。”
“嗯。”
送走宋妍后，郁川庭摸索着上了楼。
自他受伤后，袁嫂把屋内的摆设精简了一遍，不好走的地方都装上了栏杆。
现下他能看到大概轮廓，拄着拐走完全没问题。
江茉半睁着双眼躺在床上，听到门响后忽地坐起。
她看着门口的郁川庭清冷的身影，小声开口道：“对不起。”
郁川庭没回答，他拄着拐坐到她身侧。
江茉就怔怔地看着他。
下一秒，只见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扣进怀里。
他的脸埋在她颈间，呼出的气是炙热的，滚烫的。
他越收越紧的手臂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
“对不起。”江茉再次说道。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醉意，可她的脑子是清醒的。
半晌，郁川庭从她颈间抬起头来，手指摩挲着她的额头，“还疼吗？”
江茉握住他的手，“不疼。”
“让你受委屈了。”
郁川庭的声音淡淡的，却是扣人心弦。
听他这样讲，江茉鼻尖一酸，“你不怪我吗？”
“怪。可那又能怎么办？你为了我做出牺牲，我再责怪你，那我可太不知好歹了。”
郁川庭抱着她轻轻摇晃着，“只是宝贝，遇到了事情，你应该第一个想到我，不是吗？
左一个任砚安，右一个付铭的，你把我放在哪里？我就只配让你受委屈吗？”
江茉手臂环着他的腰，“不想让你担心。”
“可我已经担心了。”
江茉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