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少则三五个,多则……反正数不过来。”
两个女子互相抱头痛哭,光听过来人讲述就被吓得半死,这跟人间炼狱有什么区别?
许宛缓缓坐起身,目测每个小黑屋里关押多少女子。
粗略算一算,总有三十多人。
“你醒了?”两个女子凑到许宛跟前。
“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许宛无奈苦笑。
“她们说明天就要收拾咱们几个新来的。”
“你们来月事没有?”其实许宛也没到日子,又是吃了左珩那奇奇怪怪的药丸,才将月事催来。
两个女子摇摇头,许宛灵机一动,“你俩一个往身上抹屎,说坏肚子了;一个往身上画红点,说得了传染病。”
第60回 能豁得出去
两个女子目目相觑,对许宛支的招数不大放心。
叫小楠的女子略微皱眉,“往身上抹屎啊?”
“总比被糟蹋了强吧?”许宛也知道很恶心,但眼前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另一个叫玲玲的姑娘咬咬牙,“我抹,我抹。”
小楠考虑半晌,“那我往身上描红点吧。”
“描红点被戳穿的概率大。”许宛委婉提醒,这时候就比谁更能豁得出去。
许宛不仅很快与她们俩熟悉起来,还和“街坊四邻”联系起感情。
这里几乎全是莫名“失踪”的良家女,已对获救不抱任何希望。
许宛谎称自己叫小艳,是马凌志马知县的远房侄女。
众人听到马凌志的名字,先是一阵激动,后又无比叹息。
马凌志是少有的好官,但谁都知道他势孤力薄,无法与强大的恶人相抗衡。
“我失踪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到马知县耳朵里,他无论如何都会来救我。到时候也定会把大家一并救出去!”
许宛开始为众人打气,让大家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连马知县的侄女都敢绑来,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隔壁小黑屋里的一个女子仰天长叹。
另一间小黑屋里的女子已开始描眉化妆,“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明天动手折磨你们以后,你们的逃生欲就不会这么强烈了。”
原来许宛她们第一天没人理,是要给她们断水断饭,第二日再教训时,她们便会听话一点。
自傍晚起就见到众女子被带出小黑屋,去往前面灯红酒绿的楼阁里。
喝酒划拳的嘈杂声,吹拉弹唱的靡靡之音,不断充斥着许宛的耳膜。
前院飘来的酒肉香,让饥肠辘辘的三人直咽口水。
许宛从袖袋里掏出最后两块烧饼,分给小楠和玲玲一起吃。
与此同时,偷偷潜进来的宋绩,也找到许宛所处的位置。
见许宛暂无危险,方在里面各处排查,以便给左珩他们提供更详细的内情。
次日一早,众女子才刚刚回来休息,许宛三人已被人带出小黑屋。
这里几乎没有女性,从打杂到主事全为男子,仅有两三个类似老鸨角色的中年妇人。
小楠和玲玲被几道鞭响吓破了胆,未等“教导”已开始抽抽泣泣。
许宛同样被吓个好歹,他们压根没把岩疆女子当人对待。
“什么味儿?这么臭呢?”一个瘦高瘦高的男子在三人身上嗅了嗅。
玲玲立马解释道:“我因生不出儿子,被夫家打得总控制不住拉屎。”
许宛顿时对玲玲刮目相看,这理由比她昨儿想得还有分量。
一个妇人直接扒开玲玲的下裳,不一时连呕带吐跑向一边。
“谁把她绑来的,赔死了!要她有什么用?”几人互相推诿起责任,对玲玲鄙夷透顶。
“这个呢?”另一胖乎乎的男子抓住小楠。
小楠哆哆嗦嗦抬起头,“那小黑屋太潮湿,我起了一身疹子。”
胖男子赶快松开小楠,“这,这病传染不?”
那妇人重新凑上来,仔细瞧瞧小楠,拿唾沫在红点上使劲搓了搓,红点果然掉下去。
许宛心里“咯噔”一下,小楠在劫难逃。
“她装的,还敢在这耍心眼,你们几个赶紧给她上一课。”妇人一声令下,小楠被拖到不远处的房间里。
玲玲下意识捂住耳朵,不敢听到任何哀嚎的声音。
几人最后走到许宛面前,“多余的话就不废了,你既进到这里,就好好遵守这里的规矩。”
“那是自然,我没必要跟大爷们对着干,保命最重要。”
“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
许宛看出那个留两撇小胡子的是这里的主事,便款款走到他跟前,“请大爷宽限我三天。”
“怎么?”
“月事。”许宛瞅了瞅身后妇人,示意她可随时来检查自己。
“在这里月事不算个事。”主事极其不耐烦,“你最好认命。”
“三日后,我先伺候大爷。”许宛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连她自己都恶心的话。
那小胡子果然吃这一套,脸上露出期待神态,“你可不要蒙我。”
“我蒙大爷,不过多活三日而已,你吃什么亏呢?”许宛心提到嗓子眼,发现狐媚子确实需要天赋,她装这一会儿已忍不住反胃。
就这样玲玲和许宛被带下去做杂活,打扫楼阁房间,帮忙洗衣做饭。
许宛很快搞清楚这暗窑的规模,哪处是秘密通道,哪里有私藏的武器。
又在与众姐妹交谈中得知,那小胡子叫丁侠,是边军里的一个小头目,替田大齐掌管这座暗窑。
她们要面对的基本上都是边军将士,听说将士们得不到应有的月钱,就按差价到这里补偿。
许宛越听越气愤,田大齐就该被五马分尸。
宋绩从暗窑里潜出来时,左珩已携带岩疆能召集的所有厂卫蹲守在外,其中也包括马凌志。
宋绩将里面情况细致地复述一番,“厂公,就三天,援兵不到我们也得闯,许姑娘等不得。”
左珩没应声,要来宋绩画好的粗略图,开始排兵布阵。
“不仅援兵得到,还得把田大齐引来。”左珩做着最后的盘算。
马凌志突然跳出来,“这好办,我独自闯暗窑,管他们要侄女,非要田大齐给我一个说法。”
“以身做饵?”左珩侧眸问话。
“这群臭鱼烂虾真敢杀我,也得想一想,没有田大齐首肯,他们不会轻举妄动。”马凌志已抱必死的决心。
左珩被马凌志的决绝所折服,“那就把我也加上。”
“厂公这是什么意思?”马凌志没料到左珩也要去。
“让田大齐知道我来查他,他不除掉我,我必押他回京。”
以身做饵,他左珩的名头比马凌志更管用。
宋绩果断拒绝,“你们都疯啦,田大齐不来,我们还有把握捣毁暗窑。田大齐带着人马过来,我们哪还有胜算?”
“田大齐不入局,捣毁暗窑也拿他没辙。”左珩要一网打尽,不能给田大齐任何缓冲空间。
“秦远还没回来,万一三日后援兵没赶来呢?”
“只能赌,而且必须赢!”左珩志在必得,他不能让许宛白白冒这次险。
第61回 傲骨永不倒
第三日,大雪,黄历忌:诸事不宜。
左珩乔装成马凌志的随从,跟他敲响了暗窑的大门。
起初无人在意穷酸相的马凌志,像打发叫花子一般将他撵走。
直到他大声自报家门,主事丁侠才匆匆赶出来。
马凌志不认识丁侠,但涸县乃至整个岩疆谁不知马凌志?
马凌志大声呵斥,非要他们交出侄女马艳,认定马艳被他们绑到此地。
主事一再否认,马凌志直接往里面冲去,“你说没有就没有?让我自己进去搜。”
众人一拥而上拦住马凌志去路,马凌志突然盘腿坐到地上,满口对不起朝廷皇上,列举田大齐的种种恶行。
众人一时拿他无法,马凌志乘机拔腿就往里跑。
跟在后头的左珩突然出手,替马凌志拦下一堆阻碍他的人。
这暗窑到底被二人闯进来,丁侠头疼得要命,一面唤人去通知田大齐,一面已阖上暗窑大门,准备关门打狗。
既然马凌志主动求死,这一次就成全他。
“小艳啊,小艳你在哪儿?”马凌志一声声呼唤,完全没在楼阁各处停留,直奔后院山洞。
丁侠顿时觉得不妙,他完全不像第一次来这的样子。
丁侠给底下众人使眼色,让大家做好打斗的准备。
在院中用凉水浆洗衣服的玲玲率先听到喊声,赶快跑进去通知许宛。
许宛等待三天,猜到左珩他们今日必行动,但跑出来的那一刻还是讶然不已。
除了孤傲瘦弱的马凌志,就只有左珩一人跟着。
左珩见到许宛的那一刹那,心都快疼死了。
她和玲玲一样,十指才在冷水里拿出来,冻得早没有知觉。
是那几个老鸨给丁侠出的主意,担心许宛月事三日走不利索,干脆让她碰凉的激回去。
马凌志瞄一眼抑制不住怒气的左珩,急忙跑到许宛跟前,“艳儿啊,我的孩子,你果真在这里,都是叔叔的错。”
许宛顺势指向山洞,“叔叔,和我一起关押在这的女子有三十多人,你一定要把她们全救出去。”
丁侠在身后拍拍手,“好感人啊,我真没想到你是马知县的亲戚。”
“你们连马知县的亲戚都敢拐,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许宛搀扶住马凌志,“丁侠,邪不压正,你还有改过的机会。”
丁侠夸张地大笑,“马知县是田帅的对手?你到底在说什么笑话?”
“关押在山洞里的女子,是不是田大齐让你们拐来的?”
“马知县,你这么些年与田帅对着干,田帅从没跟你计较过。你悄摸地不吱声,还能苟活下去。”
丁侠走到马凌志身边,一把抢过许宛,“她是你侄女啊?那我更得尝尝鲜。”
左珩猛然出手,一掌就把丁侠打飞出去。
他脱下外衣披到许宛身上,“小姐受苦了。”
许宛抬眸一笑,“多谢。”
“马凌志你可以啊,还带了个高手。但就凭你们两个人,能抵得过我们这么多兄弟?”丁侠被底下人扶起来,不住地打量起左珩。
“就凭我们两个人,今天就要带走那三十多个女子,我看你敢拦一下?”
马凌志态度坚决,两个人让他说出两百人、两千人的感觉。
“那我今天就替田帅解决掉你这个麻烦!”丁侠忽一招手,数十人统统围了上去。
马凌志没有半步退缩,“你们今日胆敢杀我,就证明岩疆数十名失踪女子的幕后黑手正是田大齐!”
众人嘻嘻哈哈嘲笑马凌志,丁侠大摇大摆走近马凌志,“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岩疆是田帅的天下,你真活腻歪了!”
左珩蓦地露出刀身,站到马凌志身前,“岩疆消息如此闭塞?你们就没听到风声,圣上已派校事厂下来彻查此案?”
丁侠浑身打了个寒战,他们与校事厂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况那个左珩不是还好几次出手,帮助田帅渡过难关来着?
“您是?”
“左珩。”
丁侠如雷贯耳,险些站不稳脚跟,“厂公大人?”
“你们从头到尾的犯罪过程,校事厂已了如指掌,该有的证据也都掌握,丁侠,还不束手就擒?”
原本要上去杀马凌志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孤独无依的马凌志,而是天子倚重的校事厂。
就在此时,自暗道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与厂公交情不是一般的深,他来岩疆我怎会不知?”
田大齐早没了当年的将军模样,他大腹便便走出来,恶狠狠地瞪了眼丁侠。
左珩与田大齐有过几面之缘,但此刻他们在暗窑里相见,竟是另一种体会。
“田统领,别来无恙。”左珩挺直腰身,并没有给田大齐行礼的意思。
田大齐啧啧嘴,“你不是左珩,少冒充厂公大人。”
又瞧了瞧两鬓斑白的马凌志,“老马,才多久没见,你就老成这样?”
“哼!”马凌志一甩袍袖,“岩疆早晚毁在你的手里!”
“我是不是左珩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关押的三十多个女子,我得全部带走。”
“你把她们带走,谁来陪我的将士们寻欢作乐?”
“谁克扣了边军军饷?”左珩厉声质问,“户部?兵部?还是岩疆知府?你说出来,我去查!”
田大齐抚了抚连毛胡子,“怎么和老马一个德行?”
“你身为边关大吏,侵占百姓田地,纵容将士在岩疆境内明抢明夺。不愿做得苦徭役,强征百姓去做……”
马凌志慷慨激昂,不停地罗列田大齐的罪状。
田大齐不耐烦地喝道:“老马,你是真烦人,忍了你这么久,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你敢!”
“还有这位冒充厂公大人的,我也会把你一并送走。”田大齐算计,只要咬死不认左珩,他就等于误杀。
就算事后追究,他也可以蒙混过关。
他手握几万军士,还怕这仨瓜俩枣?
左珩先一步出手,暗藏在各处的厂卫蓦地现身,随左珩打斗起来。
田大齐被吓了一跳,暗窑明明有多重关卡,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溜进来的?
一场厮杀在暗窑里展开,田大齐忙地派人去搬救兵。
许久未拎起刀枪的身板,连跑两步都费劲。
左珩秉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直奔田大齐而去,一直躲在暗处的丁侠忽然蹿出来。
许宛在这一瞬感到似曾相识,梦境预知里的画面……
“左珩,身后!”她声嘶力竭地大喊。
第62回 不配为将帅
左珩回身便砍向丁侠,强劲利落的刀法,让丁侠瞬间毙命。
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连抱头躲避的田大齐,浑身都喷上他的血。
许宛开心地笑起来,这一次终救下他的命。
左珩也冲她展开笑颜,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他继续去追杀田大齐,许宛则和马凌志闯入山洞,将众多女子一一放出来。
大家根本没想过有一日能得救,纷纷拿起手边物什,帮助厂卫拍打那些折辱过她们的畜生。
“都住手!”
左珩站到楼阁的最高点,长刀架在田大齐粗胖的脖子上。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丁侠已死,管理暗窑的几个主事也被厂卫斩杀,如今连他们的统领也被俘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