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用他用得顺手。”
左梵山另有安排,陶麟是他精心布置的棋子,目的就是用他给左珩拉仇恨。
“他早该死,我今天务必要带他走!”
左珩在左梵山那里让步,是念及多年恩情,在陶麟这里,他不会退让半步。
“杀钱小鱼的另有其人,三日后自会去丰天府投案自首。”
“不是陶麟?”左珩对许宛的话深信不疑,她绝不会看错。
“不是他,他不过是去帮着布置现场。”左梵山帮陶麟遮掩,替罪羊还不是随手就能招来。
第71回 是人情世故
左珩从未想过从左梵山手里夺权,始终都认为等他老了退下来,他便自然而然升上去。
然而这件事让他明白,是时候出手了。
就是要顾及左梵山的脸面,毕竟养育之恩不能忘。
“三日太长,两日为限。”左珩用指头点点身后的陶麟,健步如飞走出左梵山宅邸。
左梵山与义子对峙这么久,待儿子离开那一刹那,他才瘫坐下来,整个身体像被掏空。
左珩神色里的阴骘,只有他这个义父能看得懂。
身为父亲,哪怕是死,也得给他上完最后一课。
左珩若不是跟他,不走这宦官之路,凭他的资质才能,文可入翰林,武可成大将。
谁教他是罪臣之子,谁教他的身世见不得光?
左梵山调整好思绪,瞥向身后的陶麟,“左珩不中用了,你不要学他。”
陶麟没懂左梵山的意思,“厂公毕竟是您的儿子。”
“父与子不是一条心,早晚反目成仇,我以后就指望你了。”
“小的不敢。”
“这次的事就做得很好。”左梵山故意引导,“太监有的是,想做我儿子的也有的是,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些。”
陶麟受宠若惊,左梵山就是嘴上说得漂亮,半点实惠都没给过他,谁知道这老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从明天起,你随我入宫。”左梵山已决定把陶麟推到人前,还要大张旗鼓地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
陶麟被动接受,不知以后还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左珩一刻没有耽搁,重新去见赵烁。
凶手归案,不能平息清流派的怒火,他们惯会控制舆论,利用钱纲就是最好的体现。
但大渊朝不是只有钱纲一位大儒,左珩要找到分量更重的人物。
左珩向赵烁提了两个人,一位是国子监祭酒古正熙,一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贾甄。
古正熙有可能了解许骋和钱丞的为人,贾甄则与王征有授业情,算赵烁半个同门师兄。
赵烁才明白左珩的心计有多深,怪不得皇兄这么看重他。
“我可以带你去见贾甄,但他和我老师一样,死倔死倔的,未必能听你这阉人摆布。”
只要能搭上这条线就行,如何说服对方是他自己的事。
“至于古正熙么,古老一直瞧不上钱老,当年二人就为太傅之位斗得不可开交,理论上他能帮你。”
赵烁分析完情势,立马差人去送帖子,行动特别麻利。
“你看上她什么了?”左珩十分认真地问道,“就因为当初她在我宅里救你一命?”
“你前几次骂了我,我自己也反省来着,觉得你说的对。”赵烁倒也挺坦诚,“美人儿嘛,寤寐求之。”
“就这么简单?你身边的美人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为如宁的事,她没少出力,这很难得。”赵烁下意识甩开散金折扇,在大冷天里扇起风来。
左珩勾起唇角笑了笑,“或许你说的对。”
“我说的对什么?左珩,你什么意思?”
左珩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或许赵烁才能给许宛一个安稳的生活,即便没什么名分,即便要与其他女子分享夫君。
也好过跟着他这个“太监”,生活在不安动荡里。
这一次只是左梵山出的一点小难题,下一次换成赵烨、田大齐余党,还有诸多记恨他的人呢?
趁着许宛还不喜欢他,趁着许宛还不知危险临近,一年以后……
左珩还没同赵烁出门拜访那二位,宋绩已带着结果找过来。
许汝徽父子所说皆为事实,很多被钱丞欺负过的学生都可作证。
“对了厂公,姚大人让我先一步向你说明验尸结果,钱小鱼的致命伤是右手持刀所致,而许姑娘惯用左手。”
左珩没什么反应,找过左梵山之后,他便明白凶杀案的真相不重要,压制住清流派才重要。
“而且钱小鱼的伤,得是一个身高七尺以上的男子才能做到,许姑娘根本不可能。”
左珩依旧没什么反应,这是他早预料到的事实。
“这件案子不难侦破,就是钱老那张嘴啊,在丰天府门口嚷嚷大半天,搞得丰天无人不知。”宋绩愁眉苦脸,钱纲太能倚老卖老。
赵烁瞟一眼左珩,又被这死太监预料到,最后症结真在舆论上。
左珩让宋绩回去忙,他随赵烁先去拜访贾甄。
左珩已做好被贾甄奚落一顿的准备,文人傲骨么,他理解这一点。
但贾甄却非常客气,让左珩怀疑他是不是被王征提醒过了。
可这件事才发生多久,赵烁还没来得及去告诉老师。
王征也不会猜到,左珩能求到贾甄头上吧?
说明来意,贾甄几乎没有犹豫,很快应承下来。
左珩忍不住好奇,试探地问:“贾学士有什么难处尽管提。”
向他要了好处,才能令他安心。
贾甄连连摆手,“厂公,你把我当成那些凡夫俗子?我答应你,是因为我见过你的字。”
左珩差点忘了自己秉笔太监的身份,他没少帮皇帝批阅奏章。
翰林院收录整理时,都会一目了然。
“见字如见人,我信我的直觉,不信墙外的流言。”贾甄向左珩拜了拜,这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是在下狭隘了。”左珩忙地给贾甄回礼。
赵烁见不得他们俩这么酸绉绉,“哎呀,行了,你明儿去翰林院就敞开了吹吧。”
“吹什么?有事实有证据,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贾甄不耐烦地瞄一眼赵烁,全大渊没有比他活得更舒坦的人。
拜别贾甄,赵烁又带着左珩前往古正熙府邸。
等了又等,终于盼回古老,却差点连大门都没进去。
进古家大门,还是冲着康王殿下的颜面。
古正熙一不待见宦官,二不待见纨绔子弟,左珩和赵烁占全了。
加上校事厂今日去国子监调查,手段有点粗暴,让古正熙很不开心。
觉得校事厂这些番子,不尊重国之栋梁,所以更讨厌左珩。
左珩直接让赵烁长随把宋绩薅过来,宋绩气得直翻白眼,纯纯累傻小子呢,不是才把他打发走吗?
“给古老认错。”左珩斥责宋绩,“今日在国子监办案,有冒犯之处还请古老见谅。”
宋绩还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左珩已对折弯腰,谦卑到尘埃里,为许宛这不算什么。
第72回 较量舆论战
古正熙见左珩给足自己颜面,亦不再为难,趁势提出诉求,让左珩给礼部那边施施压,管理一下走后门的风气。
虽说国子监收纳捐生,但也不能什么资质的学子都要。
许骋那样的愚笨庸才就不该要,钱丞那种品格卑劣的更不该要。
老爷子瞧不上钱纲,觉得他越老越糊涂,儿子没教育明白,孙子更不是东西。
得亏天起帝老早就让他致仕,拢共也没教过陛下几年,大部分还都是没登基之前。
左珩这回算是彻底理解,什么叫文人相轻。
“不若借此机会,先把这两个搅屎棍扫地出门。”左珩下手狠厉,解决掉这二人,也算杀鸡儆猴。
古正熙差点从圈椅上跳起来,“不可,我自会给他们一个警告。已踏入国子监,就不好轻易断送他们的前程。”
赵烁宋绩等在旁忍俊不禁,老爷子说了一堆狠话,心里到底爱惜每一位学生。小玫 瑰
“那就有劳古老。”左珩再次弯腰作揖,没有半分校事厂厂公的架子。
赵烁在侧和宋绩嘟囔:“左珩在我皇兄跟前,都没这么装过孙子。”
“等我回去跟姚大人他们学学。”
宋绩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左珩啊左珩,你也有今天。
“你少谢我,我只是想平息风波,国子监不是你们朝堂争斗的地方。”古正熙还是从圈椅上跳起来,动手撵人。
左珩一行人被老爷子从中堂一路推到二门外,“走走走,看你们就头疼。”
被赶出门外的左珩长舒一口气,事情得以解决,希望不要再生变数。
次日,一个身高七尺左右的青年,主动走进丰天府投案自首,自述了杀害钱小鱼的过程。
与校事厂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但姚宗安一眼就瞧出此人不是真正的凶手。
“厂公,那黄仁雍听到真凶归案,立马赶回来升堂,许姑娘再有一会儿便能被释放。”姚宗安眉头紧锁,脸上写满疑惑。
左珩岂不知姚宗安的疑虑,沉思一会,低声道:“陶麟不是下落不明了吗?”
他将左梵山的行径告知给姚宗安,这一切不过是义父对义子的一次教训。
“也就是说外面那人只是替罪羊?”
姚宗安把宦官分成两类,左珩和其他人。
左珩是绝对的好人,其他人哪怕是左梵山也就那么回事。
不知外面那人受了什么好处,还是有什么把柄掐在左梵山手里,让他心甘情愿前来送死。
“没错,左梵山要保陶麟。”
“我不懂,陶麟那么奸诈的一个人,左老公公究竟图什么?”
莫说姚宗安不懂,就连左珩也没摸透义父心思。
丰天府里还在断案,消息已不胫而走。
国子监和翰林院同时“开炮”,与钱纲大相径庭的声音瞬间传开。
贾甄甚少大发言论,这次不惜与同僚展开激辩,就是摆事实讲证据,与此案嫌犯是不是阉党家眷无关。
古正熙则直接召集全院学子,开了场大会,严肃批评钱丞霸凌同学的行为,要钱丞当面给许骋道歉。
又将钱小鱼的案子摆到明面上说,让大家引以为戒,不要信口雌黄,更不能以家世背景欺人。
钱丞明白祭酒是暗讽他祖父的行为,但他一个做孙子的,怎敢与爷爷顶嘴?
那晚康王殿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想小事化了,怎奈祖父死活不肯,非说这是他们钱家难得的机会。
其实众多学子都很讨厌阉党,对左珩那种人极其憎恶。
怎奈钱丞自己作得太狠,把人缘全都挥霍没了,又加上丰天府那边抓到真凶,舆论自然倒向另一边。
翰林院和国子监一传开,整个丰都也会马上传开,这件本不该发生的命案,总算能落下帷幕。
左珩候在府衙门口,许宛自里面走出来,就迫不及待冲过去。
许宛脸上没有笑容,更没有获得自由的快意,因为来自首的不是陶麟。
“回家我们慢慢说。”左珩在许宛耳边低语,猜到自己让她失望了。
“宛宛!”黄妙英闻讯赶来,急忙跳下马车,“你总算没事啦,这两天快担心死我。”
“我能有什么事,黄府尹待我很好。”许宛拉住黄妙英的手,“辛苦你为我的事忙前忙后。”
“我什么都没做,是厂公和王爷他们想的辙。”黄妙英望了望左珩,却没发现赵烁的身影。
也是,这种团聚的时刻,赵烁过来又能怎么着呢?
黄妙英见过许宛放下心,又匆匆道别。
许宛回望身后的丰天府,终随左珩离开此地。
左珩隐去自己和左梵山的承诺,把余下实情讲与许宛。
更毫不吝啬地夸赞赵烁,将他在此事中出的力,大加称赞一番。
“替罪羊会死。”
临出丰天府时,她与那青年对视甚久,那种求死的眼神,令她无法忘怀。
“他应是与左梵山达成某种交易。”左珩轻抚许宛的长发,“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
许宛才明白,这就是权力的游戏,她不向往更不渴望。
至少左珩按照正规章程,把自己救出来,又布置一出舆论战为这件事善后,已算完满解决。
“别因我和左梵山起争执。”
许宛谨慎规劝,以前和郑薇斗的时候,不怕左梵山记恨上自己。
哪怕后来在老太监宅邸闹了一通,她也没觉得会怎样。
可这一次不同,明显感觉到杀机,冲她亦是冲左珩。
这不是关起门来,家中父与子的争斗。
这关系到大渊朝堂,阉党内部的争斗。
意义大不相同,她没必要也不应该成为他们父子反目的导火索。
左珩耐心宽慰,“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为庆祝许宛归来,阖宅热热闹闹庆祝到很晚,深夜又变成左珩与许宛独处。
“那个……”许宛端坐在案几前,摆弄手里的茶盏,“我先回西边睡了。”
“你的那些生钱计划,一年能赚多少?”左珩岔开双腿,倒仰在宽大的拔步床上。
“一年?”许宛两眼放光,一径坐到左珩身边喋喋不休盘算起来。
“才赚这么点?不如多投点本钱,再多做几个买卖。”
“我不能蚀掉你的钱,得稳步发展。”
“一年赚五千两银子太少,至少一万两,达到这个标准,我才能让你继续管家。”
许宛两腮气得鼓鼓的,左珩这不是逼她走郑薇的老路吗?
“你今晚又没喝多,说什么胡话?”
“我要再找两个女子进宅,提前通知你一声。”
左珩装起玩世不恭的样子,不仅要打消左梵山对许宛的敌意,还得让世人知道他没被许宛迷惑住。
第73回 竟互赞对方
“你乐意找谁找谁呗,没有伙计管东主的道理。”
许宛起身跑出东正房,左珩这样很好,让她不至于有啥不该有的想法。
她一改常态,约上黄妙英一道去了趟康王府。
正值年关,宫里事多,赵燃始终没找到出宫的机会。
赵烁不停地替小妹解释,让许宛知道赵燃心里是挂念她的。
许宛本是想好好谢谢赵烁,却在他嘴里得知许家人在那件事里的态度。
赵烁还把左珩踹许骋一脚的情形,绘声绘色描述一通。
更将左珩低三下四求人的表现,原原本本告知给许宛。
许宛先是一阵诧异,左珩为她做了这么多,怎么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