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人欠我的,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来,这一次算他们沾了黄家的光。”
许宛以为左珩担心自己有心结,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傻丫头,我是问黄妙英能记住你的好吗?”
左珩面上答应得容易,真正操作起来未必简单。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没想从中获得什么益处。
但许宛呢,不好让她白白忙活一场。
许宛被左珩诘问住,帮黄妙英只是希望她能如愿以偿,可进宫当娘娘。
至于其他方面,许宛从未想过。
如同之前帮赵燃想法子退亲,她也没想过在赵燃那里得到点什么。
何况当初黄妙英在许纭面前替自己出头,她身陷囹圄时也是黄妙英来回奔走。
见许宛语塞,左珩诙笑改口:“是我势利了,你不必多虑。”
之前的事基本不涉及自身利益,这一回全然不同,左珩是想让黄妙英记住欠许宛多大一份人情。
许宛独自离开校事厂,左珩仍有许多事情要忙,只安慰她回去等消息便是。
许宛对左珩的办事能力很放心,他既能应承下来,这件事大抵可办成。
只希望他顺顺遂遂的,别再裹挟进自己的生命。
回到左宅时,许汝徽还在门口候着,就算已到春天,乍暖还寒的夜晚也能把人冻个好歹。
“闺女,你回来了。”许汝徽涎着老脸,凑到许宛跟前,“爹找你说点事。”
许宛眼皮儿微垂,冷冷丢下一句:“进来说。”
许汝徽如释重负,灰溜溜地随许宛迈进宅邸大门。
这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踏进左珩宅邸,头一次时,只把绑着的许宛送到二门外,就拍屁股走人。
余下那次,许宛都没让他进门,在大门口就把他给打发走。
许汝徽跟许宛进入中堂,一路所见的佣人,全部向许宛规矩行礼。
许汝徽终于相信,他这个女儿真当成左宅的女主人。
彤珠往许汝徽面前撂下一盏茶,态度敷衍,茶水都溅了一桌几。
许宛没有半点责怪彤珠的意思,许汝徽只得忍气吞声,哪还敢表现出不满。
“一共贪了多少钱?”许宛开门见山,不想与许汝徽费口舌。
许汝徽“呃”了好几声,“闺女,其实爹没拿几个钱,是从上面开始就一层层盘剥,到我这里已大打折扣。”
许汝徽没有说谎,从银子出国库的那一刻起,每经手一次就少一些,这是“规矩”。
“不敢吐出上面人的名字?”
“爹还得在京城为官啊。”
“你能凑出多少钱?”
“闺女,爹连宅子都买不起,现下连几十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啊!”许汝徽痛哭流涕,想博取许宛的同情。
许宛慢悠悠地呷了口茶,“许纭备选,买了不少衣裳,都在京城有名的布庄店里所购,你以为我不知道?”
“宛宛,爹求你了,就帮爹这一次吧,待你纭儿顺利进宫,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都到了这步田地,许汝徽还想着许纭,他对二女儿是真爱啊。
“你能凑多少便凑多少,凑不出来自己想法子去借,这是其一。其二,将你手里的那些烂账赶快核对清楚,都察院那边不会放过你。”
许汝徽听许宛没有要管的意思,瞬间翻脸,起身指向许宛,“许宛你不能太没良心,是我给了你生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你想我怎么救?替你筹钱还是让左珩出面帮你摆平?”
“这些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
“许汝徽,别给脸不要脸,你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了吗?”许宛腾得一下站起来,将桌几上的茶盏推翻。
许汝徽吓得倒退两步,“不孝女,不孝女!”
“许汝徽,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东西,主动进天牢吧!”
“许宛,你等着纭儿入宫的,等纭儿当了娘娘,我们许家还用受你的窝囊气!”
许汝徽都快跳起脚,仿佛他遭遇的所有不公和困难,都是许宛造成的。
许宛一步步逼近许汝徽,妖冶凝笑,“许汝徽,你记住了,只要我活一天,许纭就进不了宫。”
“你,你……”
“我忽然改主意了,我想救你一命,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许汝徽被许宛搞得晕头转向,“宛宛你说,爹全都答应你。”
“你让许纭弃权选秀女,我就说服左珩保下你。”
许汝徽登时吐出一口老血,气得已喘不过气来,“许宛,你这个恶魔,当初钱小鱼那桩案子,就该把你处死!”
许汝徽是真生气了,许宛怎么配和他的宝贝女儿许纭相提并论。
许纭是他的最爱,是他细心呵护长大的花朵,他就是死也得捍卫女儿的幸福。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许汝徽。”
许宛本身没什么感觉,眼前这人跟她没任何关系,她内心没有半点羁绊。
可原主又算什么呢?
许汝徽对原主太不公平,凭什么如此偏心,难道看不出来许宛才是他的亲生女儿,许纭和许骋是谁的种还有待考证!
许汝徽恼羞成怒地离开左宅,万没想到孙桂兰和许纭就在不远处等候自己。
“你们怎么来了?”许汝徽没脸见家人,他没能说服许宛。
孙桂兰已从许汝徽的面色中猜出一切,“咱们家真被那个小贱人给拿捏住了,我老早就说她是个祸害,怎么样,这回应验了吧?”
“她凭什么不帮咱们,左珩家大业大,随便出点银子,帮爹在朝堂说两句话就成了嘛。”
许纭同样恨透了许宛,凭什么要父亲低三下四地求她?
“她说可以救我,前提是……”
“想让我和纭儿登门赔礼道歉对不对?”孙桂兰下了好大的决心,“我去,莫说给她下跪,就是给她磕一百个头我也愿意。”
“许宛那个小蹄子要纭儿放弃选秀女,才同意保我。”
“什么?”没等孙桂兰发作,许纭已发疯一样冲向左宅,她要撕烂许宛那张嘴!
许汝徽赶快拦住许纭,“纭儿你放心,爹就是去死也不会这么做。”
孙桂兰这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若真保不住许汝徽,许纭完了,许骋也完了,整个许家全都完了!
第83回 诓出私房钱
就在许宛和许汝徽交代之际,左珩也见到了黄仁雍本人。
黄仁雍比许汝徽聪明得多,也更明白其中内里,没用左珩多言,便向他坦白得七七八八。
“黄府尹有得罪过谁吗?”
左珩避人耳目,选择在偏僻之处与黄仁雍见面,周围全是校事厂的番子。
黄仁雍思忖片时,“厂公的意思是我家妙英挡了谁的道?”
黄仁雍一点就透,他自己很谨慎,在官场上比较吃得开,不曾有过宿敌。
“贵千金进宫志在必得,整个丰都谁不知她的心思?”左珩已猜到是何人所为。
黄仁雍忽地想起近来呼声最高的何莺莺,她是兵部尚书何润福的小孙女。
前些年一直养在地方老家,很多人都不知何家还有这么一位小姐。
是今年过年期间,才被何润福接到丰都来的。
据说何莺莺小时候在丰都居住过,还和咸华公主颇有交情。
起初没听说何家有女儿要选秀女,是前两日才突然听说这位何莺莺冒出头角。
模样好,家世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得她祖父亲传,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
原本一枝独秀的黄妙英,一下子有了竞争对手,大家这两日都在拿她们俩做对比。
“告发我的人是何尚书?”
黄仁雍平时与兵部没太多往来,丰都巡防大多靠禁军。
他本人和何润福也没什么交集,就知他是个快致仕的老头,甚少给自己惹麻烦。
难道何润福是担心自己告老还乡后,何家在朝中无法立足,这才火急火燎搬出孙女救场?
“何润福怎么会亲自动手,应是他买通了工部内部的人。”
“那我……”
“你和许汝徽得把账簿核对清楚,不管哪里来查都要尽力配合,余下的事我来办。”
黄仁雍霎时跪地感谢,“多谢厂公救命之恩,黄某感激不尽。”
“事情还没办成,你谢早了。”
左珩叮嘱黄仁雍,不要对外,尤其是不能对许汝徽说出他在背后帮忙。
黄仁雍谨记在心,再次谢过左珩后方悄然离去。
宋绩效率极高,已查出告发者乃是工部另一侍郎高赋,他和工部给事中梅嵩是同窗。
又调查出高赋与何润福的大儿子走得很近,这条线很快就明朗起来。
“厂公,梅嵩和薛善德还算正义,我们只要找到何家贿赂高赋的证据,他们就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姚宗安在旁分析此案的关键。
左珩摊开两手笑了笑,“这件事至今没呈报到司礼监,证明他们俩也有自己的思量。”
“那我这就带兄弟们去查。”宋绩做事利落,连夜就去翻高赋的老底儿。
待宋绩离开后,姚宗安才说出内心疑虑,“厂公,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
“哪里不对?”
“咸华公主。”
“说下去。”
姚宗安一手托着下巴,在屋子里踱步,“咸华公主已是翼王的人,这点毋庸置疑。怎么就那么巧合,咸华和何莺莺颇为熟稔?”
“你是说赵烨说服了何润福,即便他告老还乡也可用这招保何家屹立不倒?”左珩也觉何家参选秀女有蹊跷。
赵烨改变了策略,从往自己身边搜罗女人,改成往皇帝身边塞女人?
他在一点一点勾织自己的关系网?
“反正属下听说,那何莺莺自打来了丰都,没怎么在何家待过,一直居住在咸华公主府里。”
“这是要突击培训?看来志在必得。”左珩这才弄清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所以黄妙英成了她最大的对手。”
“若是这样的话,光搞垮高赋没什么用,得让何家自己退出。”左珩瞬间确定追查方向,“带人去何润福老家查清楚何莺莺的背景身世。”
姚宗安与左珩想到一块去,“厂公也怀疑何莺莺的身份?”
“这丫头不知是何家从哪弄来的,给我细细地查。”
姚宗安不能擅自离开丰都,只得派信任的属下,天还未亮就奔赴何润福老家。
两拨人马同时进行,左珩又派人盯紧梅嵩和薛善德的行踪,这才忙里偷闲回趟家。
还没等迈进家门,就瞧见在门前停了辆马车,看架势好似往宅里搬运了什么东西。
刚过仪门,便看到冯玄小跑迎出来,“厂公,有好戏看!”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还是许汝徽,不过他今天带上了孙桂兰。
夫妻俩搬来一个小铁皮箱子,里面是孙桂兰攒下的私房钱。
大致统计一下,约摸有七八百两银子。
这与许汝徽贪墨的钱财没法相比,可孙桂兰却说这是许家最后的家底儿。
许宛不相信孙桂兰的话,这种说辞也就骗骗许汝徽那个老傻子。
但能让孙桂兰往外吐血,已算很不容易。
左珩让众人噤声,自顾走到廊下,听里面三人对话。
“大姑娘,你就行行好吧,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孙桂兰跪在许宛面前,不停地讨饶。
许汝徽也跪了下来,“爹知道错了,这些年亏待了你,还把你送给厂公……”
“不过你爹也算替你找了门好亲事,厂公大人对你多好哇,这偌大的宅邸还不是你说得算。”
孙桂兰和许汝徽一唱一和,不管许宛爱不爱听,溜须拍马张口就来。
许宛起身将一箱银子踢翻,“八百两银子就想感化我?”
“那,那你还想我们怎么着?难道要我和你爹死在你面前不成?”
许宛粲齿一笑,拍手叫好:“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可以实施。你们俩要是敢自戕,我保证好好爱护许纭和许骋。”
许汝徽又差点吐出老血,他怎么也没想到许宛会变得这么十恶不赦。
“宛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难不成是近墨者黑?娘跟你说,奸臣不会有好下场,你早晚……”
“早晚怎么样?”左珩厉声质问,大步跨进中堂。
许汝徽和孙桂兰先是一惊,对左珩有着不可控制的恐惧。
随即又服软认怂大哭起来,“请厂公大人给我们做主啊,我们真是被冤枉的!”
左珩站到许宛身旁,“再哭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话罢,中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再筹,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就等着受死吧!”左珩戏谑地笑了笑,露出一副标准的奸佞相。
第84回 原来是瘦马
许汝徽和孙桂兰屁滚尿流地跑走,徒留许宛在中堂里笑得前仰后合。
左珩没拆穿许宛,不愿戳破她的伤悲。
明明拥有亲人,却得不到半分亲情。
他和许宛半斤八两,许家众人对许宛无情,穆晴雪对他也恨之入骨。
但他还是比许宛强些,至少左梵山给过他温暖,可许宛呢?
左珩向她复述一番大致进展,许宛瞬间打开思路,预备让赵燃去咸华公主府一探究竟。
左珩对赵燃没什么信心,恐这位刁蛮公主好心办坏事。
最后折中的法子是不告诉赵燃目的,让她去咸华公主府里随便逛逛,这样不容易露出马脚。
康王府自然而然又成为他们的聚散地,赵燃只身一人去往咸华公主府,许宛则陪同黄妙英在此等候。
赵烁一如往常地热情,就是整个人的状态比较低迷。
黄妙英拉过许宛说悄悄话:“这次大选秀女,不仅是为皇上扩充后宫,还要给几位王爷选妻妾。”
“那康王应该高兴才是,陛下给选的绝对错不了。”许宛瞄一眼赵烁,他不会排斥这种事吧?
“康王不乐意,因为他小,轮到他时,基本上都是皇上、翼王挑剩下的。”
黄妙英是听赵燃抱怨而知,选一堆不喜欢的女子入府,于赵烁而言太过痛苦。
黄妙英其实不大理解他们兄妹,赵燃和赵烁都把爱情看得这么重要。
他们身居高位,更该懂得爱情从来都是奢侈品,它比金钱更难拥有。
她早摒弃爱情,进宫当娘娘只是为保住家族荣耀,她得替亲娘争口气,要把府里那些姨娘压制一辈子。
赵烁听到她们俩在小声嘀咕,凑到跟前一本正经地说:“我打算抗婚!”
许宛和黄妙英四目相对,许宛没忍住笑问:“殿下不会是受如宁公主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