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若道:“但这个是汉时便有的刑罚,算不上多稀奇,最让我觉得稀奇的是一种叫铁梳的酷刑。”
她道:“书上说,烧一锅开水,然后将人像猪一样绑在木头上,快速的放进锅里再抬起来,然后就用铁梳子剐猪毛一样剐过去,就会刮下一层皮……”
贺子幽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坐不住了,战战兢兢地躲在韩牧身后,
害怕的去抓他的袖子。
韩牧瞥了他一眼,嫌弃的扭过头去,却没有把他的手拍开。
贺子幽都这么害怕了,四个杀手也不由惴惴不安起来,顾君若却微微倾身笑道:“但这个刑罚太过血腥,还需不断的用铁梳子将皮肉梳下来,听说由厉害的仵作动手,能够把人梳成一具骨架,甚至把内脏都裸露出来而人不死。”
她道:“找这样的仵作可不容易,所以我先不用这个,我们试另一个。”
四人脸色发白。
顾君若让人去取一盆水和一叠纸来,然后让人把四人绑在木床上。
“这种刑罚就要容易得多,也干净,就是一张一张的浸湿后放在人的脸上,人会慢慢的呼吸不过来,无限的接近死亡。”顾君若对他们笑道:“你们不是不怕死吗?但你们谁又真正的死过?”
“所以这次我会让你们自己亲身经历过死亡,真的接触到那个点了,你们再来与我谈不怕死,”顾君若将纸递给小婵,小婵就一张一张的放进水盆里浸湿。
顾君若退后一步,让丁四几个上前给他们脸上敷上湿纸张,“若你们真的都不怕死,我们再来试一试铁梳子。”
凉凉的纸张盖在脸上,他们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所以没吭声,也没动,只是未知让他们握紧了拳头。
顾君若道:“你们要是反悔,想说了,就在手上做个动作,我会明白的。”
丁四很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纸,质疑这东西真的是酷刑吗?
不过他还是一张接着一张的往人脸上贴,就见手下的杀手甲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脚动了动,只是被绳子绑着,没有挣扎开。
丁四惊讶的看了顾君若一眼,然后低头看杀手甲,就见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粗重的呼吸着,贴在他脸上的纸有凹下去两处,又快速的起来,那是他口鼻的地方。
他挣扎的越来越厉害,脑袋还左右甩了甩,似乎是想把脸上的东西甩掉,但浸湿的纸张牢牢地贴在他的脸上,一动也不动……
边上杀手乙丙丁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他们都剧烈的挣扎起来,终于杀手乙受不
了,用力的拿手拍了拍身下的木床。
顾君若冲看管杀手乙的长桂点点头,他立即把杀手乙脸上的纸揭开。
“恭喜你活了下来。”
纸张一拿开,杀手乙就大口的呼吸起来,他根本听不见顾君若说的话,此时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睁得大大地,眼中充满了血丝……
但杀手甲丙丁似乎听到了,他们坚守着秘密快要死去,但已经有人要屈从了。
于是他们也纷纷投降。
顾君若嘴角微翘,对丁四等人点头,三人脸上的纸张也被揭开。
四人如同被捞上岸,丢在火热太阳下的鱼一样剧烈的呼吸着,想要吸进更多的空气。
顾君若坐回椅子上,等着他们活过来。
贺子幽也战战兢兢地坐了回去,只是椅子挪了挪,离韩牧更远了点儿,那边有顾君若,他觉得远离比寻找庇护更安全一点儿。
这一下,他再也不羡慕韩牧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女了,他还隐隐有些同情。
顾君若一点儿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
韩牧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顾君若也太妇人之仁了,用个刑都没伤人分毫,连血都没见。
顾君若等了半刻钟,见他们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便道:“现在可以说了,就从你开始吧。”
顾君若指着杀手甲乙道。
杀手乙没吭声。
顾君若微微一笑,“你可以不开口,现在准备铁梳子也来得及,义县的仵作虽没有厉害到如书中所写,但梳上十几二十次还是办得到的。”
杀手乙抖了抖,这才开口,“我们,我们是陈国人。”
韩牧没好气的道:“我们早知道你们是陈国人了,说点儿我们不知道的。”
杀手乙停顿了一下才道:“陈坚是我们斥候营校尉,他是从京城调来的官员,一进我们斥候营就开始计划着往周国和齐国派遣细作,听闻这是他在京城时便决定要做的事,他家世不低,来边关为的就是这事。”
第九十二章 招供
四个杀手招供的时候,赵主簿也查到了一些东西。
杀手和陈坚虽是一伙的,但他们并不一起共事,只负责听命于陈坚杀人,或者保人,对他在义县的事了解的不多。
“陈大人做的事,只有陈午最了解,我等所知不多,”杀手道:“我们只听命行事。”
顾君若:“你们执行过的命令,知道的命令。”
“最后一个命令是接陈大人从赵家庄离开,再往前一个命令是去江陵府杀,杀掉你们二人。”
顾君若皱眉,“就这两个?”
杀手乙点头,顾君若的目光就落在水盆上,他抖了抖,立即道:“我还知道,陈大人原想在春秋交替的多雨季节掘开上游的堤坝,失水淹周国的义县和齐国的武南县……”
杀手乙说到了这里,其他三人皆是脸色一白,韩牧目光扫过,身子前倾道:“继续,你说得仔细便是你立了功,说不得我还能和朝廷求情饶你一命呢。”
杀手乙咽了咽口水后道:“其余的我就不太知道了,但陈大人在两国都有布置,听他的意思,只要用水冲破两县,两国边镇必定生乱,到时候我们陈国就可趁机而入。”
“大人,我知道的比他更多,”杀手甲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道:“陈大人在义县有接应。”
他道:“只要义县生乱,立即就能被内应接手,然后趁势攻入江陵,只要江陵一失,周国便失了粮仓,从此再不可惧。”
韩牧嗤的一声问,“那内应呢,这义县都乱了这么久了,怎么没动静?”
“你可别说这乱子还不够啊,本县来的时候这义县的人都快跑光死光了,有人振臂一呼就能造反,这还不够……”
韩牧说到这里一顿,眼睛微微瞪大,他一下想到了薛县尉,“他之前是想造反来着……”
韩牧不由的扭头去看顾君若。
顾君若皱了皱眉,看向杀手甲,“内应是谁?”
“不知,这些事情只有陈大人和我们的明将军知道。”
顾君若:“义县已成乱势,你们为何没动手?”
杀手甲垂下眼眸道:“因为今年雨水出奇的多,又大,不仅周国和齐
国,就是陈国都深受其害,我们当时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而想要做什么时,韩大人已经上任,并且因为石桥的事疑心上陈大人。”
杀手甲道:“我们出兵是需要时间准备的。”
韩牧看着他,半晌后冷哼一声。
出兵,当然要时间准备,但这准备时间可长可短,短的,一二刻便能集结出兵;长的,一二年也未必能成行。
看来,陈国对于出兵周国和齐国也不是那么齐心嘛。
韩牧猜的不错,陈坚几次请战,陈国都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在准备,就是为了给他们准备争取足够的时间,他这才想杀了韩牧和顾君若,以免他们由石桥的事怀疑到他身上来。
谁知道刺客杀不死韩牧,陈坚就只能死遁。
本来他是要躲在暗处行事的,他实在没料到顾君若和韩牧会这么敏锐,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他身上来。
一步错,步步错,那剩下的最后一步就一定不能错了。
在顾君若几人审问杀手们时,陈坚正在努力的往边关走,还要躲避出来追捕他的衙役。
四个杀手查漏补缺,基本上把他们知道的都招了,顾君若三人起身正要离开,她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要被押下去的死人,问道:“你们执行的任务里有和姚家人相关的吗?”
杀手甲微讶的抬眼扫了顾君若一眼,但他速度很快,要不是顾君若一直盯着,恐怕也要错过他这个眼神。
顾君若便回转,让人把另外三个杀手押下去,单独留下了杀手甲。
韩牧惊讶,“这和姚家有关?”
贺子幽也惊讶,“那内应不会就是姚家吧?”
杀手甲道:“大约是七八年前,我等奉命扮做盗匪,杀了回娘家探亲的姚太太。”
“啊……”贺子幽惊叫一声,“那姚家就不可能是内应了。”
韩牧也点头,但心里感觉怪怪的,“你们为何要杀姚太太?”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杀她的理由,只能问陈大人了,或许陈午会知道。”但他死了。
顾君若问道:“你们和姚家可有来往?”
杀手甲摇头,“我们只负责杀人和保人,除
了这一桩事外再没接到过关于姚家的命令。”
顾君若这才挥挥手让人把他押下去。
等人一走,韩牧就好奇的问她,“你觉得姚家是内应,还是不是内应?”
顾君若反问:“你觉得呢?”
韩牧道:“反正姚家不是好人,但要说是内应也没证据啊。”
贺子幽:“除非抓住陈坚。”
“我要能抓住他,我还在这儿吗?”韩牧反应过来,立即道:“派人去一趟赵家庄吧,他们特意从赵家庄退走,那里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说不定此时陈坚也是朝着赵家庄去了。”
顾君若点头,若有所思道:“而且证据,不一定只有陈坚有。”
韩牧:“嗯?”
“陈坚派人刺杀姚太太,那姚家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他,不管姚家是不是内应,从他们身上一定能找到相关的证据。”
聪明如顾君若,最先便想到了姚季白的异常之处,他为何特特提醒她,姚老爷和陈坚过往关系很好呢?
顾君若加快了脚步。
韩牧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跟在她身后,“干嘛走这么快。”
“回去查姚太太的案宗。”
贺子幽一边嬉笑一边扶着他,“你这伤能好吗?就这样你还能去抓陈坚?”
“你闭嘴!”韩牧心情很不好,回到县衙,想了想,还是绕过薛县尉,把丁四几个衙役叫来,道:“你们立即去赵家庄看一看,要是碰上陈坚,不要硬碰硬,派人回来搬救兵,务必要把人留下。”
丁四:“……大人,从这儿去赵家庄,走路最少得四天呢。”
韩牧眨眨眼:“赵家庄这么远?”
“远得很,那是和齐国交界的地方,主要是路上难走,好几座山,爬过去很费时。”
韩牧:“那就骑马吧。”
丁四心动不已,“四匹马?”
“你想得美,两匹马,这是给你们遇险报信用的,这次去赵家庄跑着去。”
那不还得走两三天吗?
丁四耷拉着脑袋应下。
第九十三章 陈年往事
薛县尉和两个衙役受伤,他们没有韩牧那么生龙活虎,所以此时正在养伤。
姚太太的卷宗是段记事找出来的,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出来了,“当年姚太太被土匪杀死是大事,义县议论了很久呢。”
韩牧接过卷宗,只翻开看一眼就转手递给顾君若,问道:“义县那时候土匪很多吗?”
段记事想了想后道:“不算少。”
他道:“当时三国还在打仗呢,边关不稳,有些难民,还有战场上溃散下来的士兵,甚至还有陈国和齐国那头的逃兵,隐入山林中,时常抢掠山下的农户和过路的客商,所以土匪不少。”
“但是……”段记事顿了顿还是道:“其实土匪很少杀人,他们大多抢了东西就走,可当年土匪竟然将姚太太和跟着姚太太的下人护卫全杀了,只有姚三公子活了下来。”
正看着卷宗的顾君若猛地抬起头来,问道:“姚三公子也在?”
“在,他随姚太太回外祖家探亲,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顾君若低头看卷宗,加快了速度,但卷宗上的信息也很少,根本没有姚季白是幸存者的信息。
她微微皱眉,“这卷宗怎么如此简略?”
段记事道:“姚太太是死在土匪手中……”
他脸上有些尴尬,对上赵含章的目光,他微微低头避开,小声道:“下官当时还年轻,未曾进衙门,可城中有人议论,说姚三公子能活下来是姚太太以身做饵……那又是土匪,不免有些不好的话流出来,所以姚家出面,这案子很快就结了。”
人是死在土匪手里的,本来也不需要调查,因为山上的土匪太多,衙门甚至都没出兵剿匪,只让姚家把尸体带回去安葬。
而姚家也不想被人议论,把尸体领回去的同时直接了结了案子。
顾君若合上卷宗,问道:“当年办这个案子的衙役还在吗?”
段记事愣了一下后道:“七八年前的衙役……除了薛县尉,就只有赵六哥了,其余的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不知去处。”
“将赵六叫来。”
赵六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胡子拉碴,韩牧对他有印象,他跟在薛县尉身边,刚见面时眼睛血红,盯着人的目光好似会吃人,这会儿他却是一脸憨厚。
听说县令叫,他就屁颠屁颠的赶来,笑呵呵的问:“大人,夫人有什么吩咐?”
顾君若提起当年姚太太的案子。
赵六虽然不解为什么要查姚太太的案子,但他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把想到的都说了,“小的当年的确在衙中办差,也跟了这桩案子,对了,当时薛县尉也在,他也刚进县衙没多久,不过他厉害,又读过书,所以很快做了捕头。”
他道:“当年姚太太是要回娘家,带了许多礼物,谁知道会在城外碰见土匪,一行十八个人,只有姚三公子活了下来。”
“是附近的农户发现,然后报了衙门,我们赶到时路上全是倒伏的尸体,路上都是血,车上的东西都被抢了,一看就是土匪看的,”赵六道:“所以没怎么费事,找齐了尸体我们就回城了。”
顾君若:“姚季白呢,他当时在现场?”
赵六这才想起来,道:“我们是在一个灌木丛中发现他的,他都吓傻了,姚太太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看死的样子,她这是要把人引开,也亏得她跑了百来步,又给姚三公子选了个躲藏的好地方,这才没被发现。”
“那灌木丛极厚,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人,对了,当时还是薛县尉把人找出来的,”赵六叹息一声道:“当时姚三公子才十岁,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所以明明看到我们却还是一声不吭,要不是薛县尉,他恐怕要在灌木丛中过夜,甚至于饿死都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