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们半途分开了,我跟着夫人去了赵家村……」他将赵家村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催促道
:「另一人已回营上报我们将军,我是特特来给贺公子送信的。」
贺子幽听说赵家村出了瘟疫,吓得手一抖,连忙将信拆开来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安排
贺子幽让人带士兵去休息,一边让人去请赵主簿和薛县尉,一边拉着罗雨回去找公文和草稿纸,对比上面的字迹。
罗雨都不用对比,只展开一看便确定道:“这是夫人的字迹。”
顾君若的字极好,且已具风骨,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贺子幽一听,着急起来,“怎么会出现瘟疫呢?水灾都过去两个月了,那,那其他地方……”
罗雨道:“夫人信中说,很有可能是细作投毒,还得小心其他地方也如赵家村一样被投毒,得立即派人下去查探。”
贺子幽冷静下来,“人手怕是不够吧?此事要交给赵主簿和薛县尉去做……”
罗雨提议,“还可以命各里正自查,近日是否有陌生人进村或靠近水源,还有就是药材……”
“药材我来准备,大夫也由我来,”贺子幽问道:“你知道义县和沔州有谁擅长治疫病吗?”
罗父生病,罗雨是打听过大夫的,因此提了本县的周大夫,“周大夫提过,沔州有一位黄大夫也极厉害,祖上曾有人做过御医的。”
贺子幽着急,“祖上做过有什么用,得自己的本事够硬才行,我祖上还出过状元呢,你看我像是能读书的样子吗?”
罗雨沉默。
贺子幽压下心中的焦虑,“罢了,不管能不能行,我都去请来。”
这可是瘟疫,不是缺粮和打架而已,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旦沾上,并不会因为身份不同而区别对待。
说到底,不论是缺粮,还是和江怀的争斗,他和韩牧都有后路可走,丢不了命;
瘟疫不一样,这是一场没有后路的斗争。
要不是韩牧还在外面不知所踪,他早收拾包袱跑路了。
赵主簿和薛县尉被叫来,本还有些怨气,天都黑了还叫他们,但一听说赵家村出现了瘟疫,还是他国细作投毒,吓得腿都软了。
赵主簿脸色苍白,薛县尉恨得咬牙切齿,“投毒使瘟疫散开,此是灭绝人伦之举,陈国不得好死!”
“对对对,他们不得好死,”贺子幽连连点头道:“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要紧的是给赵家村送医送药,还要清查
他处,小心戒备,以免瘟疫扩展开来。”
赵主簿好似这会儿刚回神,跌坐在地,大哭道:“我的亲族啊~~”
贺子幽和罗雨被这突然的哭声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薛县尉连忙安慰赵主簿,抽空和俩人解释道:“赵主簿老家就在赵家村。”
赵主簿的爹娘跟他住在县城,但他的亲兄弟,堂兄弟,族兄弟,还有叔伯们,可都还在赵家村呢。
贺子幽和罗雨都同情的看着赵主簿。
但这也有好处,贺子幽问他要钱购买药材,赵主簿想也不想就批了,只不过县衙账上也没多少钱了。
就算不预留官差们的俸银,全部取出来,也买不了多少药材。
赵主簿欲哭无泪,“我家中倒是还有些银钱,可以捐……借给衙门,但也是杯水车薪。”
“你一杯水,我一杯水便可汇聚成盆,成缸,成河,”薛县尉道:“我家中也有一些,愿捐出来。”
那些钱还是这两月县衙发的俸银呢,因为有禄米,所以家中没怎么花钱。
罗雨咬咬牙道:“我家里也有一些……”
她的钱更少,因为她家除了吃饭,还得给她爹买药材。
把这点积蓄拿出来,父亲的药只能省着吃了,好在这两月他已好转了许多。
贺子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扭头对天寿道:“把我们的钱都取来。”
天寿应下,连忙跑回去取钱。
贺子幽和他们商量好要做的事,赵主簿会把县里相应的药材都买了,派人送去赵家村,他则去沔州购买更多的药材。
谁也不知瘟疫是不是只控制在了赵家村,若是后面扩展开来,县内这点药材根本不够用。
趁着事情还没闹开来,他们得为义县多准备一些药材。
贺子幽决定连夜出发去沔州。
水路已经通了,漂流而下,天一亮就能进沔州,速度快的话,他明天晚上就能回到义县。
众人没意见,贺子幽当即和赵主簿分好筹集到的钱,“明天你们派人去赵家村送药材时记得把周大夫带上,他要是不肯去,哪怕是敲晕也要带去。”
贺子幽这是以己度人,但周大夫可比他高尚多了,一听说赵家村出现了瘟疫,他立即就收拾包袱和药材,准备和赵主簿一起去赵家村。
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孙子,对儿子道:“不知瘟疫会不会扩散,你留在城里,不要把所有的药材都给县衙,我们得给乡亲们留一些。”
又把一张方子给他,“这些县衙拿来的药方子,我看了一下,配比比我们家手上的要好,你记下来,回头要是有人染病,你看是否对症,试一下是我们的药方好,还是这张药方更好。”
“我去了赵家村也会试验的,要是能往外传信,我就告诉你结果,要多互通消息,以免多走歧路。”
小周大夫应下。
他眼眶有点红,“爹,还是让我和你去吧,把周芪留家里。”
周大夫摇头,“他学艺不精,还管不了家里的药铺。”
可那是瘟疫,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周大夫也难过,但铺子里的药童年纪还小,带他去就太造孽了,他也须得有个帮手啊。
周大夫已经决定,就带孙子去。
这一晚,许多人不眠,但县城中还算平静,因为贺子幽等人知道消息时就天黑了,能找到的人有限,被通知的人也来不及得到原因,匆匆忙忙就领命去做事了。
贺子幽坐在船里发呆,罗雨和天寿抱着包袱坐在他的对面看他。
贺子幽从呆愣中回神就对上俩人认真的目光,他唬了一下,皱眉道:“看什么?”
天寿立即安慰道:“少爷放心,韩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罗雨也点头,“县令长得这么好看,老天爷肯定也不舍得他生病的,他和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贺子幽别扭的道:“谁担心他了,我是担心我。”
他叹气道:“我不怕义县穷,也不怕这里有细作要打仗,可瘟疫……怎么我们就这么倒霉,遇上了瘟疫呢?”
罗雨咬牙切齿道:“我十七岁了,从没听说过义县哪里有过瘟疫,全怪那陈国细作,竟然投毒扩散瘟疫,简直灭绝人伦。”
天寿立即跟着声讨,“对,就是灭绝人伦。”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钦佩
天一亮,贺子幽就和背着包袱的天寿罗雨在护卫们的保护下进城。
沔州和灰扑扑的义县不一样。
即便是朦胧清晨,进出城门的人亦有不少。
他混在一群挑着担子进城售卖菜蔬鸡鸭的农民中,被他们裹着往城中涌去。
一进城,他们就四散开,各自奔往各自熟悉的区域,还有人是径直往住宅区去,他们是有固定客户的人群,直接送货上门。
街上已经有人在摆卖早食,经营早食早茶的店铺也都开门了,看到衣着不俗的贺子幽,店家和摊主们都热情的向他招呼。
贺子幽第一次发现,蒸笼和汤锅蒸腾而气的热气是那么好看。
他不由的驻足看了片刻。
天寿就屁颠屁颠的上前,“少爷,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贺子幽吸了吸鼻子道:“不必,我们先去药铺。”
然而药铺没开门。
谁家药铺那么早开门啊?
旁边出来支摊卖包子馒头和粉丝的摊主道:“太阳升起,到那处屋檐的时候药铺才开门呢,公子要是急,可以上后门敲门,黄大夫心善,一般都会出诊的。”
贺子幽一听,立即到他的摊位上坐下,给自己点了一碗粉丝,然后让大家各自点吃的,这才问道:“黄大夫人很好吗?”
“那当然了,那可是大夫,岂有心不好的。”摊主就一边给他们煮粉丝,一边和他说黄大夫好的二三事。
贺子幽听了,对请他去赵家村看诊多了几分信心。
此时,义县的周大夫刚走出家门,和县衙派来的官差们一起往赵家村出发。
他们不知从哪儿找来两头牛,套了两辆车,一辆车上放了药材,布匹和一些粮食,另一辆车则放着夫人的行李。
是后院帮工的仆妇帮着收拾出来的。
赵主簿亲自把人送到城外,泪眼汪汪的目送他们离开。
薛县尉在一旁不吭声,等牛车走出老远,他才再次问道:“赵主簿,你真的不与他们一道回去吗?”
赵主簿擦干眼泪道:“我又不是
大夫,回去有什么用?还不如留在县里为他们筹措药材,好歹能帮上一些。”
话虽如此,可薛县尉还是觉得他是贪生怕死才不去的。
他皱了皱眉,有些忧虑,“要不我与他们去赵家村,你留在县衙,县令到现在都没消息,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赵主簿立即劝道:“还是等贺公子回来吧,现在县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万一有人闹起来,你不在,我哪里能指挥得动县里那些帮闲。”
县衙里就不剩下几个人了。
韩牧带走一批衙役,刚押送药材的又去了一批,现在算上县衙的文书等,官差就六个,出事了还是得找县里的帮闲帮忙。
赵主簿在帮闲们中的名声不太好,帮闲们都不太听他的话,根本压不住那些人。
薛县尉也知道这一点,只能无奈的应下,看一眼赵主簿都嫌弃。
与此同时,边境的军营里也开始动作。
江信派了人在去往赵家村的路口设卡,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寻找捕捉细作,还让人留意其他两国边境的动向。
江怀醒来看到进进出出大帐禀报的参军和校尉,忍不住问道:“二叔,边关有异动吗?”
江信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别出营帐,尤其不许往县城去。”
江怀脸色微变,他前几天因为韩牧被禁足,此时敏感得很,以为二叔又是为韩牧罚他,心中瞬间升起怨气,“二叔,那韩牧就是个纨绔,您不要被他骗了。”
江信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信折起来压在手边,冷冷地道:“他韩牧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瘟疫来骗我。”
江怀怔了一下,而后脸色大变,“瘟疫?”
“对,”江信打量着他的神色,片刻后缓缓的道:“赵家村有细以腐尸投毒,整个村子都染上了瘟疫。”
“韩牧和顾君若都在赵家村里?”
“不,只有顾君若在,”江信道:“韩牧去追击陈国细作,此时不知所踪。”
江怀大恨,“都这时候了还追什么细作,他就这么把自己的夫人丢在疫区?”
江信不理他
的愤恨之言,直接道:“我已叫人去路上设卡,现在谁也不知陈国细作都在什么地方投过毒,能抓到人最好,可以直接审问,若抓不到,就只能命各村镇自查,限制他们不得外出。”
“可如今水患刚过,义县民心才安定,此时限制他们外出,恐怕人心浮动,滋生祸乱。”
这是在为韩牧解释优先抓细作的原因,帐内的参将和校尉都点点头,表示认同。
江怀脸色难看,心绪起伏不定。
江信冲他挥了挥手道:“我们还要议事,你先下去吧,最近不要出兵营。”
江怀迟疑了一下,还是垂下眼眸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江信看在眼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一旁的校尉还一无所知,正在夸韩牧,“将军,虽然都说韩牧是纨绔,但看他这两月在义县的作为,可一点也不纨绔,我今天早上出门转悠了一圈,就算是我们营地附近几个村庄,亦对他颇多夸赞,对这位新县令很信服。”
义县水患,他们军营也受灾,百姓饿死那么多,他们不是不想帮,但帮不了。
作为军人,他们的首要职责是保证边关安全,不受外敌入侵。
他们的军粮也没有多的,所以帮不了,也就为了军营安全,略帮一帮附近几个村庄罢了。
反正没有灾民敢来抢军营。
也是因此,附近几个村庄对军营天然亲近,对县衙可没多少归属感,对历任县令感情也一般。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牧还能在短短两个月内收服几个村庄的人心,可见他做的有多好。
如果京都的纨绔都是这种水准,那多出几个纨绔,天下何愁不安?
江信在那天韩牧离开后,不仅审问了江怀的小厮,还派人去义县里查了一番,因此知道的更多些,“他能有此成就,全赖有个好媳妇,顾君若,可是顾相的孙女,幼承庭训,京城第一才女,其才能不亚于当世才俊。”
他顿了顿后道:“自然,也有赖于韩牧心胸宽广,这世上能有几个男子愿意放权给妻子,让妻子表现出比自己还厉害的才干?”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厉害吧
士兵们把守道路,不给赵家村方向的人过来,却不禁止人往那边去,尤其是县衙的车队,看到他们穿着官差服,车上又带着药材和大夫,士兵们直接就放行了。
江怀一整天都老实的待在军营里。
江信说不出的失望。
亲兵觉得将军好难伺候,“二公子不听您的出去,您生气,他听您的留在军营里,您还是生气。”
江信冷哼一声道:“我不让他出去,是让他少惹祸事,他昨日听我的了吗?”
“而今他不出去,是听话了,却也少了两分血性,”江信叹息道:“要是韩牧,你觉得他会听话留在军营里吗?”
亲兵笑道:“韩二公子是县令,自不能留。”
江信摇头,“不,我说的是设身处地的假设,若他不是县令,我是他父亲,他的心上人在疫区,我要求他留在军营,他能听话吗?”
亲兵想了一下韩牧的性格,沉默不语。
江信哼道:“这就是血性。”
亲兵:“……您前几日还因为二公子为了顾姑娘闹婚宴的事生气呢。”
“所以我才越发看不上江怀,他大闹婚宴,以为受伤最大的是韩牧吗?”江信哼道:“其实受害最大的是那位顾千金,幸而韩家明理,胸怀宽广,不然一个怀疑就能让这位顾千金身败名裂。”
“托言喜爱,却是做的害人之举,”这是江信看不上江怀的一个原因,还有一点,“他要是真喜欢人,那就应该在婚前为自己争取,再不济,婚后想办法弄死韩牧,让顾千金守寡再嫁,我也敬他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