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步铃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0 23:02:35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有去无回的死亡之路。
  从他一路立功开始。
  几个将.军和副将,以及和他打得亲热的小领头,都视他为眼中钉。一边称兄道弟,告诉他“你一定心想事成”,一边又利用他搏命去拼杀头阵。
  最后的任务,情报是错误的,路线是错误的,就连身边人,也是错误的。
  他最信赖的副手出卖了他。
  当他拼尽全力斩杀十余人,站在小山般垒起的尸体上,与他背部相靠的副手却忽然转身,向他胸膛狠狠刺了一剑。
  这一剑,震惊了敌军,更震惊了他。
  昏迷前他听到那人的哭声:“沈小将.军,对不起,他们挟持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可恨他建功并不是为立业,只是想要一个证明沈家清白的机会,却被那帮贪功之人设计失命。
  那时的血腥气和现在的,如出一辙。
  眼眶不觉渐渐温热。
  借着红光,舒青窈看到他眸底的愤恨与不甘,那双或温柔或魅惑的眼睛传递出的情绪,竟让她感同身受的开始悲伤。
  “沈星楼?”她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他快速敛回情绪,转看向她:“怎么?”
  “我不知这气场于普通人来说是否会有影响,”她咬咬唇,“不然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必,”他淡淡的,“比这更凶险万分的我都见过,此处又不是杀戮中心,又有何惧。”
  杀戮……中心……
  难不成方才沈星楼失神,是看到了什么?
第97章 伤
  舒青窈忽而想起前些时候雾菱同她说的,打听来的沈星楼的事。
  自沈氏没落后,宣德王携家眷前往边域。因沈氏一脉大肆清洗,宣德王为保全家性命,将手中权力悉数交出,身边只留下几个会些功夫的亲信。
  担心明僖帝半路反悔,马车一路疾行,很少停歇。没过多久,宣德王的几个妾室和一子两女开始身体不适。宣德王只能请当地大夫诊治,但那几个妾室和子女终因水土不服和路上惊悸而接连丧命。
  好不容易临近边域,半路上又遇到沙匪劫掠。几个亲信拼死掩护宣德王和宣德王妃逃命,剩下的妾室和子女,连同亲信一起,最终死于匪手。
  等边域官员接到宣德王夫妇时,看到的是两个血人。
  宣德王到底是征战过的人,花了些时候,逐渐从悲伤中走出。但王妃身体羸弱,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惊吓中,她诞下沈星楼后,开始神志不清。
  时而认错宣德王,又时而惊叫。不得已,宣德王只能亲自抚养沈星楼,并把所有的愧疚转为溺爱,让沈星楼在一个无忧的环境中,放纵的长大。
  直到三年前。
  玩世不恭的沈星楼在酒楼和别人打赌,对方说只要他敢参军,取下一颗敌人首级,那以后封地里所有的古董随他挑选。
  沈星楼知道宣德王这些年就爱收藏古董,加上他本身就有不错的武艺,于是应下此事。
  后来,他的确是带着敌人的首级回来的。
  不过据说他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有一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因此武功尽失,整个人也不再如从前张扬。
  想到这里,舒青窈朝他看去。
  只怕方才那气场激荡,浓郁的血腥和殷红的颜色,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战场。
  而那场战役里,她也失去了沈清越。
  唇畔不由得浮起一抹苦笑。
  饶是她用禁术卜算过,知道沈清越有一丝可能仍然存活于世,如今的她也不太信了。
  沈清越重承诺,要是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她?
  胡思乱想间,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激荡而来。
  “那是什么?”沈星楼问。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血雾中密密麻麻的黑点似带了尾巴,一缕一缕,灵活穿梭。
  “阴傀的小把戏。”舒青窈道。
  阴傀这最低等的妖人,如同人类的死士,耐打耐杀,散后更能重聚。唯一的缺点,是重聚需要时间。下面的巡察司都是身配黑金武器,根本不会给他们留重聚的机会。
  突然,黑点中添了一痕深红。
  舒青窈脸色一变。
  这气息……
  似曾相识。
  当年她和空谷侥幸击杀海蜃前,正在和众多阴傀缠斗。所以当周遭气息变得格外凌厉时,他们才发现,在血雾中,悄无声息地潜来了海蜃。
  海蜃的妖光便是深红。
  很容易和血雾混为一体。
  若术者或巡察司深陷杀局,对于细微的变化,很难立刻察觉。而后就算察觉,也失去先机,危在旦夕。
  “凌桑有危险!”她打算下树。
  话音未落,院中陡然爆发一道寒光。
  是黑金割裂妖人特有的光芒。
  “你别急,”沈星楼按住她,“巡察司在这时候,不会把凌桑视为目标。”
  “我知道,”舒青窈语气很急,“巡察司当然会先对付妖人,但凌桑所施是玉灵山的术法。那些妖人历年被玉灵山清杀,我们早就敌对。这样的情形下,海蜃目标优先是——”
  话音未落,她猛地发现有一痕深红竟直奔他们而来。
  怎么会!
  察觉异常,沈星楼本能地将她一把按下。
  “赶紧下去!”舒青窈勾住树杈,翻身踩住其中一根。
  落地时,见沈星楼身手还算敏捷,只是毫无功力,思索片刻,站去他面前。
  “小王爷,海蜃发现我们了,只是暂时还未追出来。眼下这里很不安全,你先回皓月堂,我可以拖住他。”
  “是他,还是他们,”沈星楼敛眸,“你想等我走后,冲进去帮凌桑。”
  舒青窈心虚地抿紧唇角。
  她知道沈星楼时常能看透她,但这时候看透她并不见得是好事。
  “想都别想,”他语气坚决,“我不会让你再动术法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起,她声音很轻,但又很冷:“小王爷,你我非亲非故,轮不着你来管我。”
  “我怎能不管你?”沈星楼突然出手,摘下她腰间的锦囊,“凌桑说过,你施术要用术器,没有了它,你也用不了术法。”
  舒青窈沉眸:“那你错了,有一些术法,可以不用术器。”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在附近响起。
  循声看去,一个穿着巡察司官服的男人倒在院门处,单手捂着心口。血正不断涌出,很快在地面上洇开一片。
  深红妖光紧随而至。
  舒青窈脸色大变,移形换影掠到沈星楼身前,滑出银丝,蓄势待发。
  “玉灵山的气息,”深红妖光喃喃,“虽然若隐若现,但不会错。”
  下一刻,锁定沈星楼手里的锦囊,猛地袭去。
  舒青窈大喊:“丢了它!”
  话音未落,沈星楼的肩膀的伤已深可见骨。
  “啧,普通人……”深红妖光喃喃,“不过更像是死人……很熟悉……奇怪……”
  舒青窈着急查看沈星楼的伤。妖人各带腐毒,普通人沾染,不出一时半刻就会化为脓水。还不知道面前的海蜃用了何种腐毒,沈星楼要是死了,她难辞其咎。
  但令她不解的是,沈星楼的伤口除了太深,竟没有一丝腐烂的痕迹。
  眼看身前的深红妖光摇曳不前,她想起濯莲真人说过,妖人变异后脑子大多不灵光。恐怕此刻这海蜃正困于沈星楼的奇怪中,担心他是个极其厉害主,才不敢继续进攻。
  趁此机会,她猛地夺过沈星楼手里的锦囊。
  手指快速做结印,念道:“天赐圣灵,地赏福泽,阴阳玉子,灭其灾——”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一道凌冽的剑气陡然而至,径直穿透眼前的深红妖光。
  舒青窈对这剑气再熟悉不过,惊喜地朝剑来方向看去。
  凌桑和云奕正站在一起。
  “呼,还好来得及。”凌桑长舒一口气。
  云奕向沈星楼急奔而去。
  “小王爷,您怎么受伤了!”
第98章 药
  沈星楼正欲说什么,凌桑瞬间移到他身前,拔出妖光身上的剑,凭空化出屏茧,把妖光圈缚。又单手把一截用布片包住的断剑扔去地上。
  “奕哥你带小王爷走,此处你们不便久留。师姐,你助我。”
  舒青窈会意,将锦囊收起,手挽银丝,在那断掉的黑金剑上摩擦而过。继而身形移晃,用沾染黑金粉末的银丝穿透妖人几处死穴。
  妖人摇摇欲坠间,凌桑再次收剑,一剑钉死妖人额心。
  深红妖光碎作星点,渐渐消无。
  “这……”舒青窈蹙眉,“恐怕只是海蜃的幻影之一。”
  凌桑点头:“院中只有一个海蜃。”顿了顿:“没想到能引出海蜃,那些巡察司的措手不及。尽管人家副掌司第一时间说了结阵,但还是叫海蜃的两只幻影分身跑了出来。”看向地面的尸体:“唉,死了一个,重伤一个。”
  “那仪璇前辈呢?”舒青窈颇是担心,“你们没办法带出来?”
  “带走了,”凌桑看向云奕和沈星楼的残影,“师姐,你恐怕不知道,那小王爷派了个人在你身边。”
  “什么?”她错愕。
  凌桑颔首:“那个人,身手不亚于奕哥,我只来得及看清人家的背影,是个姑娘。当时我施术法扛住仪璇前辈的气场,快速封印,奕哥打了个呼哨,就看到她一瞬晃来,扛起仪璇前辈又一瞬晃走,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要不是没有术者气息,我还以为是同门。”
  “那你怎么说她是小王爷派来我身边的?”舒青窈看向地上,沈星楼遗留下来的血迹。
  凌桑啧声:“你没听到我叫云奕‘哥’?你以为我这近乎白套的啊?我问他身手这么好,怎么没在小王爷身边见过。他说任务不同,她保护的不是小王爷。”
  顿了顿,加重声音:“师姐,动动你聪明的脑子,能来这么及时,说明她一直在魏府。而整个魏府,小王爷和谁亲近些?”伸出双手,摊着掌心对向她。
  舒青窈的心颤了一颤。
  错开眼神:“只怕他是监视,不是保护。”
  话是这么说,可想起方才沈星楼几次制止她涉险,又说出“我怎能不管你”这样的话,她实在是……
  实在是看不懂了。
  “走吧师姐,”凌桑拍了拍她的肩,“巡察司的控制住局面,反杀很快的。我得回去换身衣裳,把术者的气息赶紧去掉,不然后面还有的烦。”
  舒青窈轻声一应,很是心不在焉。
  *
  皓月堂。
  沈星楼脱开衣服,才知道自己的肩膀穿了个洞。
  到这刻,锥心刺骨的痛逐渐传遍全身。
  云奕急得眼都红了,一边拿药帮他止血,一边埋怨:“就不该留您在那儿。苏小姐还说保护您,她保护得了什么。您这身体是不能再有一点损伤的,属下好不容易把您从死人堆里刨回来……”
  “不要胡说,”沈星楼制止,“她是要保护来着,我没让。”
  云奕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没说话。
  “你说我堂堂男儿,要一个小女子保护,说得过去?”沈星楼故作轻松地笑,“你也别太担心,这伤,死不了。”
  云奕心里堵得慌。
  但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受伤也在他意料之中。
  原本他还以为,紧要关头主子会强行运功,冲破那人在主子体内留下的封印限制。比起那样,眼下受这伤都算轻的了。
  “好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说来还跟我上过战场杀过敌,怎么如此脆弱。”沈星楼拍拍他的肩。
  云奕叹了口气,把最后一截纱布缠好,直腰站起。
  “小王爷,属下知道您心中自有主意,”他垂下眼睑,“但属下不得不提醒,您志不在此,万不可被小女子迷了眼睛。”
  沈星楼一瞬轻笑。
  云奕:……
  “你这说的,好像我是那受美色所惑的商纣王,她就是妲己,而你,像个忠心耿耿,反被剜心的比干。”
  “您还有心思说笑。”云奕敛起眼睛。
  “好,不说笑,”沈星楼摇了摇头,“本打算以后告诉你,不过眼下时机也不错。你听好了,她并不是什么小女子,我也不会被她迷了眼睛。因为,她是我的妻。”
  云奕:……
  震惊,错愕,目瞪口呆。
  好半晌的,他才开口:“……小王爷,您再说一遍?”
  “耳朵聋了就去治,没工夫陪你闲聊。”沈星楼沉下脸色。
  门畔有影子晃过。
  云奕敏锐,瞬间走去拉开门。
  舒青窈右手微微捏作拳,正打算敲门,见门突然打开,对上云奕那双下一刻似乎就要出剑的凌厉眼睛,吓得心脏一顿,猛地后退半步。
  “哦,是苏小姐,”云奕缓和了神色,“您怎么来了。”
  ……您?舒青窈莫名其妙。
  说起来云奕跟在沈星楼身边久了,难免浸染眼高于顶的毛病。突然的尊称使得她心惊肉跳,大有阴阳怪气之感。
  细细回想方才,她浅浅咽了口唾沫,心虚解释:“嗯……小王爷的伤……其实我是要出手的……但是,但是……”
  “但是我拿了你的术器。”沈星楼走了过来。
  “您怎么出来了!”
  “你出来做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
  随后又都闭了嘴。
  沈星楼淡笑一瞬。
  看一眼肩膀上渗出的血,轻叹:“就知道这伤用普通的金疮药不行。”对舒青窈道:“算你还有良心,进来吧。”
  “属下告退。”云奕察言观色,走如疾风。
  舒青窈觉得他真是怪怪的。
  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一头雾水地跟着沈星楼走进去,待见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血衣,心立刻就沉了下去。
  重新拆开纱布,看到爪痕下的森森白骨,舒青窈的脸色极为难看。
  “对不起。”她低声。
  “又不是你伤的,不用对不起,”沈星楼道,“帮我治好就是。”
  “嗯,一定治好。”
  说着,她拿出准备好的药粉,一一调配。
  不幸中的万幸,伤沈星楼的海蜃只是幻影,所以没有毒。她只需要调配出止血生肌的药粉即可。
  “这药的药性,比较猛烈,”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但药效很好,恢复得快。”
  “你用过?”他突然问。
  舒青窈怔了一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垂着眼:“用过,就是痛死了。”
  “那怎么办,我最怕痛。”头顶传来哀怨的声音。
  舒青窈苦恼,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温和的药也有,但两个多月才能长好,到时候春日回暖,伤口必然会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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