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面对他,许洛枝的目光又多停留了两秒。
就在准备站直的瞬间,手腕突然被握住,撞上男人漆黑的眼眸,清明干净,蕴着淡淡的笑意。
看神情,已经醒过来很久了。
“没有桃花眼也能盯这么久?”他笑着道,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似的。
许洛枝只失措了一瞬,很快恢复淡然,眼睛往下瞟了瞟,意思是,不是还有泪痣吗。
傅霁清不由失笑,松开她的手腕,也跟着站起来,拿着西装问她:“不冷?”
许洛枝指指自己的外套,示意不冷,他说行,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丢掉垃圾,拎起旁边的袋子,带她走出医院。
助理依旧在外面等着,因为太长时间已经在车里睡着了,傅霁清敲窗他才惊吓般醒过来,连忙开锁。
“你缓一缓神再开,别疲劳驾驶。”他坐上去后提醒。
助理知道不是客气话,干脆下车吹吹凉风,清醒了才重新进来。
“走吧。”傅霁清吩咐。
助理插钥匙,从后视镜里看他,问道:“去哪里?”
“回家。”
助理不确定地问:“哪个家?”
傅霁清搬来新小区的事助理不知道,住的离公司近,他每天都是自己去上班,今天送他回小区又带出许洛枝,下意识以为他是去找她的。
许洛枝正在和虞迟说明情况,听到助理的话打字的手微顿。
她能明白助理是什么意思。
先前周景衍助理送她回家时也问过,回哪个家,这仿佛是圈里约定俗成的话,凡是看起来关系亲密些,都会被认为是公子哥们的情人。
傅霁清皱了皱眉,低声说:“江清路10号,我现在住那里。”
助理明白了:“好的。”
回到江清小区,傅霁清把药递过去,细细嘱咐着:“回家按时吃药,多喝温水,晚上早点睡,明天再去趟医院做检查,我......”
他本来想说我陪你,但明天有两个会,工作抽不开身,只能说:“你可以直接挂我朋友的号,就是你刚刚见过的医生,他叫季郁,是耳鼻咽喉科的专家。”
傅霁清都不等她给反应,语气带着哄劝的意味:“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次情况紧急,先治好嗓子再说。”
许洛枝缓缓颔首,走出电梯回头看他。
女人身形清瘦单薄,长长的眉毛如远山,清澈的眼眸蕴着湿润的水光,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他忽然想到,许洛枝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平时看着清冷成熟,处事也够老练,但不过是个小姑娘。
生病会失措无助,看起来惹人怜惜的小姑娘。
傅霁清摁住电梯,笑着摆摆手,语气不由自主的又柔和几分:“外面冷,快回去吧,晚安。”
许洛枝这才收回视线,往家门口走。
等电梯门关上,傅霁清的手机震动了,一打开,看见很多朋友和群发来的消息,他都没管,点进最新的一条。
【我也没有那么不知好歹,晚安。】
他轻笑一声,收起手机回家了。
许洛枝身体不舒服,一直咳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着眼睛想傅霁清。
如果今天是她自己去医院,肯定不会这么顺利,他们不仅有钱,更有资源和权力,密密麻麻的利益网,把这些上层阶级牵扯在一起,哪怕她是其他病,他一样能找到对应科室的医生。
情况紧急,许洛枝在答应让傅霁清陪同自己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是这样,没有不愿意,也不会自卑自轻,她只是在想该怎么报恩情。
傅霁清这样的天之骄子需要什么,她又能给他什么。
许洛枝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夜里不安稳,隔天早早的醒过来,发现嗓子能出声了,只是依然很哑。
她让虞迟帮忙跟策划组的同事说一声,随便收拾后带着药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时,许洛枝看见傅霁清车,里面的助理见她出来立马下车,不知道他说过什么,助理的态度完全变了,恭恭敬敬地道:“许小姐,傅总让我送您到医院。”
许洛枝没有为难他,应声坐上车,助理递过来一个包装严实的袋子,“傅总给您准备的。”
她点头接过,拆开看见一碗鸡蛋羹,用的是保温袋,还是温热的。
许洛枝还未给出反应,助理接着道:“傅总今天早上和下午都需要开会,抽不出时间,这是他上班前亲自买的。”
她轻嗯了一声,拿出鸡蛋羹慢慢吃起来,助理没有开车,耐心的等她吃完,扔掉垃圾袋后又上来说:“这是傅总准备的保温杯,是新杯子,给您喝药。”
许洛枝又喝水吃药,助理继续念叨:“待会儿我帮您去挂号和买病历,您直接到三楼找季医生,傅总已经跟他交待了。”
她偏头看助理一眼,觉得很奇怪,傅霁清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一晚上变化这么大?
助理见她望过来,连忙坐直身子问:“许小姐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您可以提出来,我会改正。”
许洛枝摇头,示意他开车。
到深城一医院,许洛枝把身份证给助理去挂号,自己到三楼去找昨晚见过的医生。
他是专家号,都是分时间段来病人,许洛枝到的时候上位病人刚离开。
“是你来了啊,坐坐坐。”季郁招待她坐在旁边,问道:“怎么样,今天嗓子能出声了吗?”
“能......”许洛枝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一个字。
“昨天有吃响声丸吗?”
她刚想说话,被季郁阻止了,拿过一张纸和笔,示意她写字。
【没有,明天的活动,准备今天吃。】
季郁看过后问:“所以你今天是想来打开嗓针的?”
许洛枝点头,他嘶了一声,转着笔说:“这个我可不敢随便决定,要不我先问问傅霁清?”
开嗓针是应急治疗,打着很痛不提,也有些副作用,傅霁清如果知道他给追的小姑娘开这种针,指不定怎么发脾气。
许洛枝又写字:【是我找你看病,是我给你钱。】
季郁扫了一眼,笑出来了:“行,这样吧,你先去做个喉镜检查,等结果出来我再看看,也不一定非得打开嗓针。”
助理正巧把病历拿过来,他指挥助理带许洛枝去做检查,支走人后给傅霁清打电话。
对面秒挂,微信发来三个字:【在开会。】
季郁慢悠悠的回复:【你追的小姑娘来找我看病了,想打开嗓针。】
过去一分钟,季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写着傅霁清。
第20章
季郁看见来电显示直接乐了,接通故意扬起语调:“哟,傅总不是在开会吗,怎么给我打电话啊。”
傅霁清没理他的调侃,声音压的很低,直接问:“开嗓针是什么?”
“固醇类针剂,是一种应急治疗方案,直接打进喉咙的,打完明天能恢复嗓音,但之后会有副作用,如果她是主持人我不建议打。”季郁详细的解释。
“她想打?”
“是啊。”
“先拦着,等我过来。”
傅霁清说完匆匆挂断电话,猝不及防的,季郁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讲出口,看着黑屏的手机骂:“靠,这是我想拦就能拦住的吗?”
等许洛枝回来时,影像已经发到了季郁的电脑上,他检查后道:“急性咽喉炎,没有那么严重,不用打开嗓针。”
许洛枝微微蹙了下眉,满脸写着不相信,提笔写字:【你是不是给傅霁清打过电话了?】
季郁头疼了,这小姑娘不听话就算了,怎么脑子还这么好使。
他讲出一堆专业术语,试图说服她无果后,在病历上唰唰写下一排看不懂的字:“好了,去吧,再打两天消炎针,做个雾化。”
许洛枝没有动,嗓子发痒的咳了两声,接着写:【我明天有场很重要的主持活动,必须去。】
她又增加三个字:【拜托了。】
递过去给季郁看,他叹了口气:“我说小姑娘的事业心怎么这么重,一场活动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啊。”
如果是平时,许洛枝肯定跟主办方交代清楚缘由,推掉这场活动,但明天是彦弘集团新项目的启动仪式,之前两次彩排都是她参加的,现在临时不干了,集团也找不到替补,这笔账只会算在她头上。
等“许洛枝在活动前一天撂担子”的事传出去,别说深城市场的最高价,整个市场都不会愿意再请她。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场活动的问题。
对上女人执拗的目光,季郁也特别无奈,劝道:“你先去打消炎针,配合做雾化,等下午再看看情况,开嗓针也不是我想开就能开的。”
许洛枝没有再勉强,握笔在纸上写下【谢谢】,拿着病历先去交钱。
傅霁清的助理立马接过这种跑腿的活,让许洛枝直接去输液室等着,他办理好所有的手续,请护士来打针。
许洛枝正在问虞迟,能不能找到其他主持人,以防万一明天能及时补上。
虞迟:我在问了,洛枝姐你先安心打针,不要着急。
国庆是活动高峰期,尤其是前三天,稍微有名气的主持人肯定都提前被订走了,有空来的实力恐怕难说。
事到如今只能试试,看有没有这份运气。
许洛枝:嗯,跟彦弘那边先打个招呼,哪怕明天能上场,我的嗓子也不会跟彩排时一样。
虞迟:好,我跟他们说。
挂上吊瓶后,许洛枝喝了半杯温水,裹紧身上的薄外套,不舒服的咳嗽几声,靠着椅背睡过去。
傅霁清开完晨会,趁着员工吃饭午休时间,开车到一医院,先去季郁的办公室找他。
“你可真会赶时间啊,我正准备去吃饭。”
“不急,我也没吃。”傅霁清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他也给摁下来,“她嗓子怎么回事。”
季郁说:“急性咽喉炎,我看过片子,确实不算严重,但咽喉炎的治疗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他摇头,“不行,她后面一周都有活动。”
“那你俩去跟病毒商量好不好。”季郁被气得无语了,一个不听话的病人,一个非要他治好不听话的病人。
“真没办法?”傅霁清耐着性子问。
季郁故意刺他:“有啊,打开嗓针呗。”
傅霁清神情无奈,解释着:“你不知道,她一天主持的价格是两万,七天能赚十几万。这点钱你我可能不放在眼里,但对她而言很重要。”
季郁听完没好气道:“你就是你,别带上我,十几万对我也很重要。”
他停顿两秒,又说:“病情这种事我不能保证,只能说看运气。她今天打针吃药,再做雾化,明天肯定会好转,但嗓音具体会恢复到哪种程度,能不能主持我都不确定。”
“过了明天,能正常开口讲话,雾化需要持续做,估计还要打营养液,不过治疗期经常出声,恢复的会慢些。”
傅霁清若有所思的嗯一声,也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行,改天请你吃饭。”
季郁受气这么久,不满意:“就这?”
“那改天带她请你吃饭。”
“滚滚滚。”
傅霁清笑了笑,准备起身前瞥见桌上的纸,目光定住了。
“她写的,字倒是挺漂亮的。”季郁随口道。
傅霁清拿起纸仔细观察字迹,很工整,落笔干净利落,像是练过的。
他莫名觉得很熟悉,拿过手边的笔,在下面写出同样的字,看起来有些相似,但不完全一样。
许洛枝和他差四届,按理是没有机会见过他的字,但也说不定。
季郁瞧见傅霁清坦然的将纸张折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你这有点太变态了吧?”
怎么连写过字的纸都要收藏。
傅霁清懒得搭理他,下楼去找许洛枝。
许洛枝昨晚睡得不安稳,现在困的不行,但面前一直有人经过,耳边也有说话声,她昏昏沉沉的醒了又睡,半梦半醒间感觉像是枕到什么,舒服的蹭蹭,再次入梦。
傅霁清坐在旁边看她很久了,戴着白色外套的小帽子,低垂着脑袋,因为没有支撑,往下一点一点的。
他忍不住伸手拖住她的下巴,脑袋终于定住不动了,又睡过去。
傅霁清撑了一会儿,悬空的手臂有些发酸,他想换只手,刚动许洛枝就发出咕哝声,带着不满,跟撒娇似的。
他笑得无奈又宠溺,不敢再换手,只慢慢引着许洛枝的身子靠过来,将手臂放在隔板上,让她脑袋枕上面。
她无意识的轻轻蹭两下,像小猫一样。
傅霁清也就这时候能强烈的感受到,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女生。
许洛枝是护士拔针时醒来的,右颈特别酸,她下意识用手揉,迷迷糊糊的抬起脑袋,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她懵然的眨眨眼,打量一遍他的动作,意识到什么,张嘴就道:“抱歉......”
嗓音依旧是哑的,许洛枝抿抿唇,用眼神传递意思。
傅霁清没有动手臂,只往上挑了挑食指,轻嘶一声:“麻了。”
许洛枝蹙起眉,垂着眼眸盯他的手,而后又望他一眼,像是在问怎么办。
他扬起语调,声音缱绻:“揉揉?”
又是在故意打趣,但半真半假的。
针都打完了,肯定是枕了很久,许洛枝犹豫两秒,伸手碰到他的指尖,试探般捏捏手指,真揉了起来。
细细嫩嫩的触感传来,柔软轻微的像挠痒似的,本就发麻的手臂更加酥麻,傅霁清喉结微滚,挺意外的,也挺享受的。
大概有睡醒不久的缘故,难得有这样乖顺的模样。
他不经意间瞥见她左手背上的布,突然想到她刚刚拔针,应该没有多大力气,拦住动作。
“逗你的。”傅霁清自顾自地揉起手臂,笑着说:“你揉揉自己的右颈,活活血,别扭着了。”
许洛枝摁了摁脖颈发酸的位置,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哪怕端着张清冷的脸,都抵不住两人之间横生的暧昧。
她摘掉外套的帽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起衣服。
“走吧,先带你吃饭,然后回来做雾化。”傅霁清知道这是彻底清醒了,主动道。
“你不忙?”许洛枝的声音很小很低。
他说:“挺忙的,走吧。”
许洛枝现在能吃的就那几样汤汤水水,都很清淡,她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过后傅霁清又带着人回到医院。
“雾化前不能吃太多东西,等结束后我让助理买碗早上的鸡蛋羹。我问过季郁,你的情况不用打开嗓针,配合治疗吃药,明天能出声音,但是需要每天晚上来做雾化。”
他事无巨细的叮嘱着,又道:“我建议最好是推掉明天的活动,保证后面六天正常发挥,你明天定的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