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助矜持了五分钟:“谢谢老板娘,我马上到。”
老板娘……
他一直以为何助是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奇人呢。
果然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何助比余婕先到,沈恩慈叮嘱了两句就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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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今天在横店拍戏,好几个剧组挨在一起,沈恩慈跟在余婕身后,心里默背刚才车上现记的台词。
王宇试镜风格一如既往,只提前一个小时给演员剧本台词,完全考察演员的应变能力。
和考试没什么区别。
路过一个正在拍戏的剧组,没想到看见穿青衣薄纱的乔礼,她乖巧低头方便化妆师给她补妆,余光瞥见沈恩慈,便立刻小跑过来。
“恩慈姐,你怎么会来?”
她语气轻快,眸中闪着亮光,快乐得像只小狗。
没等沈恩慈开口,余婕就拉她走:“不好意思啊乔老师,我们急着去试镜。”
疏离客气的语气。
余婕作为经纪人向来八面玲珑,对谁都一副笑脸盈盈好说话的样子。
难得有这样态度生硬的时候。
乔礼没放在心上,她握拳为沈恩慈加油:“没问题的恩慈姐,你一定能拿下!”
沈恩慈笑着点头。
走出几十米后,余婕终于松开沈恩慈手腕,正经对她道:“离乔礼远点。”
橙子作为沈恩慈的毒唯,爱屋及乌,觉得喜欢沈恩慈的人都不可能是坏人,所以立马开口:“为什么呀?我觉得乔礼很喜欢慈姐呢。”
余婕表情依旧严肃:“乔礼嫉妒心强,自卑却偏执,小心被反咬一口。”
沈恩慈觉得余婕的话不无道理,但乔礼对她的喜欢不似假意,她总不可能靠臆断就给人判罪吧。
她点头应和余婕:“我把握好分寸。”
试镜很顺利,王宇对她赞不绝口,当场定言角色非她莫属。
都签完合同了沈恩慈还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整个人像飘在云里一样,出门后把手搭在橙子身上,讪讪:“扶我一下,腿软了。”
橙子比她更飘:“姐,我腿也软。”
余婕笑着伸出两只手:“你们两个真没出息,扶着我。”
仅仅两个小时就落定这么大一个项目,三人回车库的途中气氛极好,按例又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这次沈恩慈及时停嘴,并制止余婕和橙子:“我觉得事没做成前还是别说了,你们觉得呢。”
橙子马上答:“是是是!”
多少先例在前了。
笑意依旧漾在三人眼底,橙子不时捂嘴笑笑。
路过乔礼的剧组,却见前方发生争吵。
纷纷扰扰声音极大,众人围成一个圈,沈恩慈站在斜坡上窥见其中心人物。
乔礼衣裳被扯烂了,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哭泣,而站在她前面的中年女人气势嚣张,拿着刺耳喇叭大喊:“大家快来看乔礼这个白眼狼!我们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她说跟我们断关系就跟我们断关系!”
说完这句话,中年女人突然挂了两滴泪,语气变得哀婉:“她爸两个月前从工地楼下摔下来,工地负责人只给了我们三千块钱的医药费,三千块!够住几天医院啊!”
“我们半个月就被医院赶出来,她爸在家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前两天痛得实在受不了,送去医院说只能截肢!要好几万块钱。”
“我们的钱都用来供乔礼读书了,哪里还有余钱,于是想找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借几万块钱。”
“就是借,她都不肯啊!”
她洋洋洒洒说完一大段话后便躺在地上大哭。
众人开始指责乔礼:“就几万块钱,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你看你爸都这样了。”
乔礼弱弱开口解释:“他是喝酒摔的。”
中年妇女立马来劲:“喝酒摔的又怎么样?他是你爸你不管他谁管他?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你就高兴了?”
“对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
见有旁人帮腔,中年妇女哭得越来越起劲,俨然一副占领道德顶端的样子。
乔礼被说得面红耳赤:“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钱了,是你们自己拿去挥霍。”
“我填不起这个无底洞。”
看着风向就要转弯,妇人又开始喋喋不休卖惨。
沈恩慈知道乔礼她妈是什么人,也知道乔礼软性子拿她妈没办法,她往前迈了一步,被余婕拦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管得了她一时还管得了她一辈子?”
曾经用来骂陈羡的话现在用到她自己身上。
犹豫间手机电话铃声响起,陌生号码,沈恩慈接起,竟是江知。
“昭昭摔倒了送来医院,她吵着要见你。”
“摔倒了?”
沈恩慈声音拔高八度,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要往停车场走,却突然对上乔礼向她求救的视线。
凄楚无助。
沈恩慈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狠心上车。
路上她拨通了横店安保的电话叫他们过去处理,还想着能做什么,余婕突然看她一眼,语气有些责怪:“你能不能别管她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她妈恰好就在你在场的时候来闹?”
“她不就是想着你帮她解决吗?”
“总想着把自己的问题移交给其他人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余婕有点生气。
但沈恩慈现在思绪很乱,她还惦记着陆昭昭那边,便也没再细想乔礼的事。
她又打电话给江知,忙音未接。
急匆匆赶去医院,看见陆昭昭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沈恩慈眼角立马有些发酸,她走过去,看见江知立马松开陆昭昭的手,忙乱起身:“昭昭已经没事了,她就是想见你。”
沈恩慈在旁边坐下来,小声喊她名字。
“我好痛。”
听到她的声音,陆昭昭转醒,眼中立马盈泪。
沈恩慈贴着她的头听她讲话,极虚弱的声音,听得心都像被人紧攥。
短短几个月,陆昭昭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至于季容礼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沈恩慈对他都有几分敌意。
他无疑是罪魁祸首。
夫妻两对峙期间,江知正好推门而入。
陆昭昭有片刻慌乱。
可意料之外,季容礼面不改色,当没看见,也没问任何相关话题。
只说要接陆昭昭回家。
许是心虚,陆昭昭孕期头次温顺听言。
折腾到半夜,沈恩慈终于回到壹山。
半个小时前她让何助回家了,此时四周寂静,沈恩慈上楼看了眼陈泊宁,发现他低烧竟还未褪去。
问了何助,何助说陈泊宁晚上没吃药,让沈恩慈叫他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吃药。
没吃药。
估计是何助喊了两声没喊醒就不敢喊了。
谁生起病来都像小孩子。
沈恩慈叹口气去厨房热粥,装碗,想起萝卜腌好了,又乘了一碗萝卜。
端上楼叫醒陈泊宁,勺子乘粥喂到陈泊宁嘴边。
他涣散着眼神,抓她手腕蓦然出声:“小荷。”
白瓷勺碰壁,沈恩慈猛地起身。
第68章 小荷
没人说话。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各种借口托辞在心里过了一遍,沈恩慈接受事实,颤声开口:“你一开始就知道。”
本该是问句, 说出来却变成陈述句。
陈泊宁敛目, 没有否认。
一瞬间, 羞臊、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早知道你不告诉我?!”
她从头到尾的小聪明,自以为是的小花招在陈泊宁早就知晓实情的前提下变成笑话。
难堪窘迫,她像跳梁小丑一样。
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结果别人早就心知肚明,看她表演不过像看场好戏。
任由她无知无觉地沾沾自喜。
丢脸, 无措。
沈恩慈耳红面赤, 拿碗的手止不住颤抖。
陈泊宁下床走到她身边,声音清淡:“这不是坏事, 比小时候聪明。”
应该是想安慰她的。
可话落到沈恩慈耳朵里却全然变了意思。
比小时候聪明了就是说她变了。
变得虚荣拜金没以前可爱了。
沈恩慈骤然觉得无地自容, 有些下不来台,只好大发脾气掩饰心中不安。
她用力将手中的碗朝地上砸去,碎片飞溅划伤手指, 刺眼鲜血凄厉地往下滴, 落在无暇白瓷碎片。
沈恩慈不感到痛似的, 表情甚至有些事不关己, 完全撕掉假意或她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真情面皮,冷淡开口:“我变了?”
陈泊宁的拆穿像一记凌空的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他明明一直知道却不告诉她,看她像看笑话。
沈恩慈丢了面子,说起话来不管不顾。
“我有什么资格不变?这社会的规矩本就是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 人心险于山川, 宁为我为刀俎他人为鱼肉!”
“我要是不争不抢不计算,这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何时才会有我沈恩慈立足的一刻?”
她咄咄逼人。
“你说我变了?当然!”
“我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我凭什么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凭什么?!”
沈恩慈恼羞成怒, 热意蔓延至耳根,绯红一片。
陈泊宁被说得愣住几秒,极度坦诚低声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即使他原意本非沈恩慈所理解的那样。
但沈恩慈现在很生气。
让沈恩慈生气就是他的错,犯错就道歉。
厚重浓稠的喘气声,沈恩慈面色煞白,呼吸过度。
惊恐发作。
陈泊宁想上前为她掩面却被重重推开。
“滚开!”
沈恩慈气上心头,抽开床头柜取出自己的证件,出房间门前不忘警告陈泊宁:“我们到此结束!如果你在其他人面前戳穿我,别怪我和你鱼死网破!”
她去车库开车回自己的公寓,一路疾驰,泪不断上涌模糊视线。
好在夜深车少,没生事端。
沈恩慈自顾自陷入自己的情绪,没发现后面有辆车一直紧紧跟随。
看见她安静到家后守到清晨才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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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恩慈把陈泊宁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个透彻,大半个月,两人没说上一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陈泊宁早就知情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明明早就想好过任何可能性。
怪只怪她动心太快太早。
好让这件事成为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往她拆卸下防备的心里扎去,太痛。
十几年前陈泊宁一声不吭不辞而别,而今回来又像玩老鼠一样把她掌握掌心。
看她幼稚到离谱的小把戏,随心操纵进程,等她放松警惕再重重一击。
两次。
说到底她还在记恨当年。
好在人总有进步,沈恩慈很快收敛没必要的情绪,把事情重新拉回正轨。
不幸中的万幸,没一头热把与陈泊宁的私情公之于众。
陈羡也没把她说要解除婚约的事当成正经话。
徐妍陪着她试婚纱,沟通婚礼细节,场地喜帖,一一挑选,而陈羡竟洗心革面似的,事事陪同一起。
婚期将近,所有准备都进入最后敲定环节,沈恩慈索性住进陈家,方便紧锣密鼓的婚礼事宜。
陈泊宁住回了陈家,两人在同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始终对双方保持礼貌态度,疏离得恰到好处。
太过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连陈羡都看出来了,主动问她:“你和我哥闹矛盾了吗?”
沈恩慈先是惊讶,而后很快收起心虚,淡淡道:“没有呀。”
“我和泊宁哥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陈羡半信半疑:“那之前那么多事……”
他思维活络了几秒,迅速自洽,“我就知道我哥是爱屋及乌。”
陈羡反过来劝沈恩慈:“不过我们都快成一家人了,你俩不可能一直这样啊。”
不知道两人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陈羡笃定,一定是发生矛盾了。
他摸了摸鼻子,以此当借口:“这周末一起去露营吧,叫上我哥箫杭他们。”
“顺便带你认识一下我的朋友们。”
事实上是他想和沈恩慈更加亲近一点,于是拿缓和沈恩慈跟他哥的理由做托辞。
沈恩慈下意识要拒绝,谁知徐妍笑着开口:“那好呀,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好玩。”
作为陈羡亲妈,她怎么会不懂儿子心思,陈羡难得主动,自然是要努力促进这件事。
“我不喜欢露营。”
沈恩慈随意找了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