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柏恩的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解释道:“这演出好几年前就是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无聊。”
柏恩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再同情这男人她就是狗。
等到了演出结束了,徐献清问崽崽:“想不想去后台和魔术师和小丑打个招呼?”
崽崽用力地点点头:“要!”
表演已经结束了,后台的人不算多,但是东西堆得乱七八糟,各种道具随意拜访,几乎要没有落脚的地方。
而表演过的动物们都已经被关在了笼子里,安安分分的,只有少数能够自由活动。
崽崽没跟魔术师和小丑打上招呼,却看着一笼子的三花猫,微微叹气:“为什么我家猫猫笨笨的,不会魔术,也不会表演。”
三花猫无辜地“喵喵”叫着。
徐献清跟她说:“你想的话,也可以把它送来学习学习。”
柏恩:……好恶毒。
崽崽又晃了一会儿,她人小小的一个,稍微一点东西都能把她遮住,要看得很紧才行。
忽然,她眼睛噌得亮起,直直往一个半遮住的笼子那边跑,指着里面打着哈欠的老虎道,“爸爸,爸爸,我想要这个,你能买给我吗?”
徐献清把小孩往靠笼子远些的地方拎了拎,瞥了一眼这只健壮的成年老虎,“这是大人的宠物,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买。”
崽崽不满地嘟起嘴,眼睛骨碌碌一转,忽而老成地叹气:“我就知道爸爸你不会给我买,我早就知道了,家里其实根本就没那么有钱。”
激将法果然很有效,徐献清转头问驯兽师:“How much is it?”
柏恩:“……”
驯兽师:“……”
老虎是不能卖的,不过驯兽师见崽崽可爱,便吹响哨声招来一只小猴子,刚刚还在台上表演过杂耍。
小猴子穿着小孩子的衣服,跟崽崽差不多高。不过崽崽倒是出乎意料地有些害怕,直往徐献清身上躲。
驯兽师只好又把小猴子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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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傍晚,枫叶落在了广场上。
他们出了戏棚,便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
崽崽握着小风车,跑在最前面,张助理辛苦地追在她后面。
而徐献清和柏恩缀在最后面。
柏恩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背影,无语问:“你聘他,就是为了给你带孩子?”
徐献清点头:“他有一个妹妹,想来是有些带孩子的经验。”
柏恩:“……”不知道张助理本人知不知道上司这样想他的。
柏恩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路人,氛围也刚刚好。她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便站定了,轻咳一声向他开口,“你伸手。”
徐献清挑眉,脸上的神色好像在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然后展开了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右手到她面前。
柏恩看不惯他的做派,臭着脸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不情不愿地伸出来,把拳头停在距离他的手掌两寸的高度,然后张开。
一朵洁白散发着清爽甜蜜气味的小花,轻巧地,小小地,格外惹人疼惜的颤动着,落入了他的掌心。
是柠檬花,他的生辰花。
周围骤然起了一阵风,枯叶坠入秋色里,发出阵阵缠绵悱恻的声音,但是奇怪的是,他还是听清了。
她说:“徐献清,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心被烫了一下。
第34章
徐献清看着躺在手心的小花,语气略带些嫌弃,“这算什么礼物?”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仍然把这朵花细心地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颊侧浮现浅浅的酒窝也出卖了他此时的愉悦。
柏恩耸耸肩,时间比较紧,她又没什么时间准备,确实不太像样。
“你什么都不缺,我就想着送给你一份祝福好了。所以,我允许你向我许一个愿望,我会尽量帮你实现的。”
徐献清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认真地问她:“那我可以攒起来吗?”
柏恩点了点头,“随便你。”随即好奇地问:“崽崽送给你什么?”
徐献清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给了我两个吻。”平常只有一个。
柏恩会心一笑,这确实是她会送出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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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商业街上,步履匆忙的行人来来往往。徐献清提前预约好了餐厅,便直接驱车过来。
路边旁边有个街头艺人在弹着吉他,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掉了一大半面孔,但是看身形极为年轻。
柏恩有些高兴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就特想成为街头艺人,然后环游世界,感觉非常酷。”
徐献清沉默了几秒,问她:“你会弹吉他?”
柏恩轻哼一声:“少看不起人,我会得东西可多了。”
鸭舌帽小哥弹了一首新曲子,有几个路人往他的吉他琴箱里扔了纸币。
柏恩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币递给崽崽,对她道:“崽崽,你把这个放到那个小哥哥的琴箱里。”
小姑娘一点头:“哦!”
她哒哒哒地迈着步子跑过去,把银币放了进去,然后脚步忽然停住,忽然回头看了看柏恩。
鸭舌帽小哥摘下了帽子,抬起了头,也向他们看了过来。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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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长久的尴尬。
寂静,长久的寂静。
崽崽用叉子卷了一根意面到嘴里吸溜,灵动的大眼睛往桌子上看来看去。最后,她看向了埋头干饭、置身事外的张助理,小声问:“张叔叔,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呀?”
张助理边嚼边道:“这儿叫啥?这儿就叫修罗场!”他瞥了一眼这小不点,催促道:“好好吃,等会儿说不定就吃不上了。”
崽崽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抱着盘子继续吸溜,然后又咕噜咕噜喝了小半杯果汁。
柏恩用手撑着脑袋,觉得头疼无比。
没有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仔细想一想,这两个人长得其实还真挺像的,只是两个人时间恰巧错开了,让她没联系到一起去罢了。
她斟酌了一下,开口:“你俩是合着伙演我是吧?”
徐温嘉温柔地抬眼看着她,恬淡地开口:“不是,没有这回事。但是,小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徐献清神色开始不耐烦:“徐温嘉,你会不会叫人?”
徐温嘉嘴唇动了动,“嫂嫂。”又说,“对不起。”
柏恩:“……”
她其实也没什么被欺骗的愤怒,除了刚才知道他俩关系时有点懵,后来一直挺平静的,毕竟那是原主和他们的爱恨情仇,跟她……大概是没多大的关系。
对,她用力一点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不过柏恩有些在意他那句“一切都是为了她”,说实话她心底也有很多疑问。
柏恩转头对徐献清说:“出去。”
徐献清当即拉起她的手就要出去。
柏恩:……
柏恩:“我是让你出去,去外面等我。”
徐献清眼睛微微睁大,一副被伤害到的受伤神色,他压低嗓音问,“你要和他说什么?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今天明明还是他的生日来着。
柏恩不为所动,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徐献清薄唇抿紧,警告地看了一眼徐温嘉,把正在吃饭的女儿给顺走。
专心吸溜面条结果身体腾空崽崽扭过头,“……粑粑?”
张助理擦了擦嘴角,向徐温嘉一颔首,也跟着出去了。
餐桌上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室内的音乐低缓悦耳,周围有客人窃窃交谈声与笑声,灯光正正好,面对面坐着的是令人放心的熟人,一切都令人神经放松。
柏恩笑了一下,这笑容像一个信号,让徐温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她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她大咧咧道:“哎呀,其实我早就怀疑你是我以前的熟人了,就是没想到是弟弟啦。”
徐温嘉听到“弟弟”这个称呼,唇角勾起了一个轻嘲的弧度,“后来我一直想和你解释,可惜没有你的电话,联系不上你。”
柏恩嘀咕道:“我当时那个的手机不知怎么坏了,后来就直接换了一个新的,你联系不上倒也正常。”
“我想也是。”徐温嘉可太了解他哥这个人,根本不会给他一点可乘之机。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哥……他对你好吗?”
柏恩点头,“还不错吧。”
其实是非常好的,作为丈夫或者父亲来说。
徐温嘉神色略带些苦涩,其实他看得出来,柏恩身体和精神比之前好了太多,面颊带着被精细养护出来的淡淡红晕,整个人像是笼上一层珠光宝气的光泽。
那都是他现在无法给予她的安定和富闲。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柏恩挺直了脊椎,身体微微前倾,神色变得郑重其事:“我比较在意‘我’出车祸之后的事情,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得病’的吧。”
她虽然也问过父母,但是他们都不太愿意提起,只是说她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不必去在意过去,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
徐温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车祸不久,你就确诊了解离性人格障碍,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你……”
他仔细分辨柏恩的神色,接着道,“你的童年应该没有留下来什么创伤才对。总之,后来医生把病归结为你经历危险事件之后留下的精神阴影和压力。”
“当时,我们都以为你会慢慢好起来,就算是为了宝宝,至少也应该亲眼看一看她。”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人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
徐温嘉压低声音,“但是病情并没有好转,小白的抑郁程度很重,而且还伴随着严重的躁狂症状。我那个时候经常回哥哥家,发现她每天都被注射大量的安定剂,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被困在束缚床上。”
柏恩开始明白自己手臂上的那些针孔是从哪里来的了,看来原主之前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
“我不明白,明明只是生病了而已,哥哥却能做到这么冷漠无情。”他冷笑一声,“他后来甚至开始挑起了精神病院。”
柏恩逐渐有了代入感,有些坐立难安,她默默地想,如果真有这件事,她希望徐献清能为她安排一个舒适的单间病房,医生也要温柔一点的。
“不过后来,她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不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她的交流变多了,发现她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而已。但是哥哥还是一直把她禁锢在房间里,她作为病人,难道不应该以她的感受为主吗?”
柏恩猜到了后续发展,“所以,你就帮着我逃了出来?”
徐温嘉咬紧牙关点头,他想起她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被折磨得瘦弱不堪的身体,由于静脉注射而青青紫紫的手臂,她那么痛苦地请求他,他怎么能够拒绝。
况且,自从她病了,他的哥哥就再不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只是生病了而已,他却像是否定了她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他根本就不配留在她身边。
“那你帮我跑就算了,怎么还把崽崽也带上?”她这么小,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带着?
徐温嘉立刻解释道:“我当时也并不清楚,是后来才发现的。之后我也一直找人注意着你这边的情况,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因为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田里有人再正常不过,所以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被监视着。
柏恩理了理其中的逻辑,轻皱了一下眉,就依她这些日子和徐献清相处的经验来看,他的话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她有些怀疑看向徐温嘉,“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徐温嘉脸色霎时变了,知道瞒不过她,却又似不忍说,只是看着面前的盘子,半响之后缓缓道,“有一件事,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你说。”柏恩看出他的顾忌,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徐温嘉两只抖个不停的手交握在一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大概是崽崽七个月的时候,小白趁着保姆离开的片刻间隙,一个人去了崽崽的房间。保姆回来时,就看见她拿枕头捂住了崽崽的脸,似乎想要杀死她。”
柏恩打翻了一个杯子,饮料淅淅沥沥地从桌子流到了地面上,有服务员过来用餐布擦干净水渍,见柏恩脸色不太好,还贴心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救护车。
柏恩动了动嘴唇,神色空白地打发这个服务员离开,明明她只是听他讲述而已,她却感觉有一只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光是想一想就痛到要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