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献清摇摇头,将崽崽重新抱回购物车上,“你还是这样乖一些。”
崽崽抗议了几句,全被徐献清自动地忽视掉了。
柏恩买完蔬菜水果,又带他们去旁边的海鲜市场。
徐献清在人潮里独树一帜得高,周身气度与菜市场格格不入,回头率几乎百分百。
柏恩挑好一条鱼走出店,就听见了一个小男孩指着他,问母亲“那个叔叔为什么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好奇怪”,不禁悄悄回头看他了一眼。
今天早上她看他正要带隐形眼镜,就顺嘴说他戴框架眼镜其实也挺好看的,他若无其事地应声,然后放下了盒子,只带着框架眼镜就出门了。
不过隐形眼镜带多了确实对眼睛不太好,柏恩以前带过几次美瞳,感觉磨眼睛很不舒服,所以难以想象他每天都带着该有多难受。
徐献清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孩那句话,正专心地和崽崽说话,镜片后的眼睛偶尔弯了弯,那只异色的眼瞳也泛着温柔细碎的光芒。
哪里奇怪?柏恩生气地想,明明就很好看。
将东西买齐,大人小人手里全拎了不少东西,崽崽难得担当起来,左手拎着苹果,右手拎了橘子,手腕上使足了劲儿。
终于走回家,徐献清将柏恩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示意她敲门。
柏恩抬手刚敲了两下,门立刻打开。
还没看到开门的人,就先听见一声“surprise!”,随后砰砰两声,礼花筒喷出彩带和碎纸屑,落了柏恩满头满身。
柏恩惊呆了,还未反应过来,华盈红着脸递给了崽崽一只小礼炮,教她用手拧。
崽崽学会了,往柏恩身上又补喷了一个,稚气道:“妈妈,生日快乐!”
此时房间里也全变了一个样,客厅里贴满了彩色的气球和彩带,文雅和柏臣握着礼花筒,温柔地微笑着对她道:“生日快乐。”
柏恩心头猛然泛起一阵汹涌的感动,她上前抱住了他们,眼睛都忍不住热起来,“你们是不是早串通好,只瞒着我?”
文雅乐道:“一年只一次,我们还嫌这里不够热闹呢!”
柏臣分担掉徐献清手中的东西,笑说:“快进来。”
布置温馨的室内,桌子上摆着一盒新鲜的生日蛋糕,一束紫萝兰花束——那是她的生辰花,旁边堆着各色的礼物盒。
华盈懊恼道:“早知道我的礼物就不送得那么早了。”
柏恩眼睛弯了弯,“没关系,反正我都会喜欢。”
“小柏。”徐献清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轻声唤她。
柏臣立刻道:“我得赶紧去炒菜。”
文雅后脚跟着进厨房,复盘道:“这次规划一点也不完美。”
华盈也闷头跟着他们:“我、我去帮忙。”
崽崽踮脚趴在桌子上,透过盒子盯着蛋糕,咽了咽口水。
徐献清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项链取出来。这是一条紫罗兰钻项链,罕见稀少的紫罗兰色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炫目的光。
“是礼物。”
他伸手绕过她纤细的脖颈,为她带好,轻言细语道:“我一看见它,就觉得很适合你。”
柏恩不懂珠宝,但是也看得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手指捏着这颗漂亮的紫罗兰钻,仰头道:“谢谢,我很喜欢。”
崽崽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片刻,猛然想起什么,找出了自己的礼物盒,献宝一样递给她。
“妈妈,这是我的礼物!”
“是什么?”柏恩相当好奇,当即兴奋地拆来来,然后石化在原地。
只见一张白纸上用蜡笔粗糙地画出人物轮廓,虽然色彩古怪,但是柏恩仍然能看出来是一个女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标题是《我的妈妈》。
崽崽还指着她的脚旁边卧着的橘猫,解释:“妈妈和胖橘子一起睡觉。”
柏恩眼前一黑,难道在崽崽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她艰难开口:“画得很好,下次别送了。”
徐献清欣赏了一番女儿的画作,夸奖道:“好看,厉害。”
三个人在客厅又闹腾了一会儿才消停了下来。
***
天上缀满星子,电影散场,放映厅内充满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
何伊蓝下着台阶,头上马尾辫鲜活地跳动,她犯花痴道:“男主角好帅,我宣布他是我的年度动漫里最帅的男主!”
走在她旁边的柏恩有些不屑地发出了一声鼻音,“他简直就像一个花孔雀,虽然美丽,但是也太脆弱了!我觉得苏菲才棒,内心超级强大,当之无愧英勇无畏!”
徐温嘉眨了眨眼,跟着道:“我喜欢稻草人,就像一个守护者一样,能在苏菲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何伊蓝忍不住捧腹笑起来:“弟弟,这种人设只能做配角的!”
柏恩抬眉道:“现实又不是电影,温嘉你别听何何乱说,愿意做守护者的人都非常勇敢。”
何伊蓝吐了吐舌头,徐温嘉则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徐献清,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角色呀?”柏恩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言不发的高挑少年。
徐献清喉结滚动一下,想起她刚才评价过的“脆弱”二字,面无表情地别过头:“……没有。”
“啊,好冷漠。”何伊蓝佯装害怕,缩着身体躲到柏恩的肩膀后面。
柏恩嬉笑着推着她。
四个人相互推推搡搡地回家,欢声笑语飘到很远很远。
——黑匣子
第60章
第二日。
尽管华盈再三推辞不想多麻烦他们,但是柏恩还是不放心,并且执意送她去了火车站。
分别的站台上,火车即将到站。华盈背好自己的背包,忽然小声对她道:“小柏姐姐,叔叔阿姨说你生病,谁都不认识了,叫我别再过来。但是我真心觉得,你一点都没变。”
柏恩轻笑一声道:“是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姐姐还和以前一样很温柔。”华盈捏紧了自己的书包肩带,忐忑道,“我之前以为姐姐结婚以后不幸福才会生病,而且姐夫他也不许我来见你,一直都很担心。但是我现在知道姐姐你现在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柏恩微微叹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来我都会在,别担心,你现在是高三,好好考试。”
她用力一点头。
火车到站,华盈和她道过别,混入了人流。
柏恩坐车回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窗外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不禁让她感到一阵心堵——她是怎么回事吗?
司机开口,打断了她的沉思:“太太,我们回哪里?”
柏恩涌起冲动,对他道:“我想去九中看看。”九中是她并不熟悉的母校。
眼下将近四月,宜西气候多变,春秋极短,今日阳光强烈,让人几乎怀疑到了夏天。
九中的建筑楼都已经有些年头了,毕竟一年年送走学生,岁月将它磨损得厉害。
柏恩并没有打算进去,只是在学校周围独自晃悠。
学校对面是一排小商店,旁边的巷子里全是小吃摊,走远些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商场,里面虽然翻修过,但是仍散发着洗头膏沐浴露的阴凉的腐朽气味。可是依着里面商户的数量,可见这里仍是经久不衰。
柏恩逛了一会儿,学校附近的拥挤的小商店大抵大同小异,不过她已经过了会为花花绿绿的笔和本子心动的年纪,走了好久只觉得又热又累,便停下来想挑一只雪糕解暑。
看店的是个老太太,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收了她三块。
忽然,老太太又有些不确定地将视线放在她脸上,道:“哎呦,你是那个丫头,什么柏什么的。”
柏恩微愣,毕竟正常来讲她从这里毕业也有十年,现在竟然还有人能认出来,不禁微笑道:“哎,我是叫柏恩。”
老太太有些激动地从她那张和她人一样老旧的椅子上起来,从一堆旧报纸旧杂志翻出来一本厚厚的老式相册,带上老花眼镜在里面翻了翻,摸出来一张旧照片指给她看,脸上浮现得色,“别看我上了年纪,可是记忆还跟年轻时一样好。”
柏恩手里捏着的冰凉的雪糕袋子,融化的水珠顺着褶皱落到了她手上,她撕开包装袋含着嘴子,将手擦干净了才去看照片上的人。
照片被保存的很好,上面有数码相机留下的时间,大概是毕业时候一块照的。合照上的五个少年她只认得两个,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徐献清。
“婆婆,这个我能带回去吗?”
“好喽,反正是你们的东西嘛。”
柏恩看着这张照片,顺手塞进自己的包里,咬着雪糕踏出了小商店。
十年足以抹平掉许多东西了,她逛了一会儿,觉得空荡,便打道回府。
-
十二前年某个夏天的午后。
柏恩伸手将一沓信件递给对面身材高瘦眉眼清俊的少年,低头开口:“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送了。”
徐献清沉默片刻,拒绝道:“不是我写的。”
不是?柏恩最近几周每隔两天就能收到几封矫作的情书,她读过几封,里面的内容目不忍视,让她起了整整一节课鸡皮疙瘩,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日常学习。但毕竟是那个小孩的一片心意,她便想把信全还回去,没怎么费力气便确认了送信的人。
“我知道不是你写的,但是你能不能别再帮他送了。”柏恩有些抓狂。
他低头看着她捏着信封的手指,忽然又拿出来一张信封,平静道:“好,这是我的最后一次,以后大概会换别人。”按照徐温嘉死缠烂打的功底,大概没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柏恩清着嗓子道:“啊,那你就替我传个话吧,你告诉他,嗯,我喜欢比我大的,而且——”
她小心觑着他的脸色开口道:“他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你是他哥哥吧,是不是应该多督促督促小孩的学习呢?”她心理年龄大,见谁都觉得是小孩。
徐温嘉玩心重一些,坐不住,家人又宠溺他,没好好练过几天字。
片刻的安静之后,徐献清伸手接过那些信封,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柏恩讪笑两声,心想这样那孩子总该消停一些了吧。她轻松地摸了后脑开口道:“不是我说,虽然你们性格不太像,但是其实长得还挺像的。”
她第一眼见到他就感觉有些熟悉,但是并没有多想。后来无意间看见他们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车时才豁然开朗。
徐献清抬眼看了她一眼,抬腿便要走了。柏恩与他没什么话可说,最后叮嘱道:“记得多为我丑言几句啊。”
然而到了没有晚自习的周五,远远地,柏恩就看见了那个男孩子向他招手。
柏恩看了一眼手表,摇了摇头,不行呐,她爸爸妈妈可是在家里等着她的,想当成看不见离开。
“姐姐,我在这里呢,我在这儿!”徐温嘉脸上带着亮晶晶的笑容,不停地跳起来招手,试图在人群中吸引她。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柏恩心里直嘀咕,但是她到底是有一些心软,走过去,将他的手摆得端端正正,凶狠道:“不是不许你来找我,怎么还来?”
徐温嘉理所当然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难道我们不算朋友吗,朋友见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柏恩真拿他那办法,被他牵着往前走。
“姐姐,你家在哪里,我看你每次都走回去,肯定很累,我送你回去吧。”
柏恩冷漠道:“当然是因为家住得近,你送我,这叫画蛇添足。”
徐温嘉吐了吐舌头,拉她上车,柏恩已经习惯了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想看看他还能搞什么名堂。
柏恩上了停在路边的车,这次除了熟识的司机,副驾驶上还坐着徐温嘉的哥哥。她一时有些局促,少了些要逗小孩的心思。
“姐姐,我回去就听你的话,练了好几百张字,你看看,我练得好不好。”徐温嘉拿出一沓练字纸,上面方方正正写满方块字。
柏恩接来看过,点头,“哇,写得很用心嘛。”
“嗯,我以后会写得更好的。”他自然而然地靠在柏恩的肩膀上,身上带着洗衣液清清爽爽的香气,他才刚上初一,个头没怎么长,白白净净的,仍是一脸稚气。
故而柏恩总把他当成未长大、走入迷途的小孩子,禁不住多几分照顾。
柏恩教育道:“光练字还不行,成绩也要跟上去。”
徐温嘉狡黠一笑,颊侧两个酒窝便显露出来,“我就知道该挨姐姐的训,所以我早带过来了。”又把小测的试卷递给她看。
语数英只有作文扣了几分,成绩可比他的字好看多了。